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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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8月19日 首都基地 地下负四层
傅文谦微不可察地舒展了一下身体，只觉得头疼欲裂。他慢慢地从梦里醒来，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一片黑暗，身下是陌生而坚硬的床铺。傅文谦不舒服地皱了皱眉，想摸索着坐起身来。
他失败了。
如果有光的话，傅文谦就会发现，他被钢制束具牢牢地固定在了床上。但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惊讶而慌乱地徒然挣扎。
“我建议你别乱动，”黑暗里突然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透着疲惫的沙哑：“你睡了很久，胳膊上还打着吊针，别给碰掉了。”
傅文谦挣扎得更厉害了。
黑暗中的男人叹了口气，似乎打开操作台设定了什么。傅文谦身上坚硬的束具被猛然收紧，几乎要压断他的肋骨。
“别紧张，我是真的不希望你碰掉手上的吊针。”男人敲了敲桌子，平静道：“我并不对你抱有恶意，所以也希望你能配合。”
傅文谦能信他才有鬼。
男人又解释道：“你睡了太久，受不了强光。虽然不太礼貌，但我们也只能在黑暗里谈话了。”
傅文谦不发一语。
男人似乎感受到了傅文谦无声的抗拒，沉默了一会儿，转而开了一个莫名的话题：“你会唱《小兔子》吗？”
傅文谦在黑暗中徒劳地睁着眼睛，警惕地看向男人的方向。
“小兔子，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男人自顾自地哼了一句，停顿了片刻，有些懊恼地一笑：“你大概不记得了，连我也只记得这一点了。以前我总爱看她穿着白裙子，在阳光下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唱歌。她唱得真好听。”
傅文谦愣了愣，终于反应过来。他低声地吐出一个名字。
“秦宴。”
秦宴是谁？
秦宴是杨雪的恋人，是怀抱着正义感的、有些孩子气的年轻军官。
秦宴是首都最强大的异能者，是抛下了恋人，一去不复返的负心人。
杨雪有的时候会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傅文谦。她知道傅文谦不爱听，但她总忍不住想问一问。她想知道她的军官先生过得好不好，想知道他如今身居何处。
若是过得好，若是在首都，他为什么始终不肯见见她？
傅文谦磨了磨后槽牙，生平第一次阴阳怪气道：“你还真有脸提啊。”
长久的沉默。
秦宴道歉道：“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没有敌意。”
傅文谦气极反笑，干脆不再说话。
“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秦宴说得很慢，一字一顿，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知道她一直在等我，等了我很久。可是我……我对不起她。”
这道歉简直空洞到令人绝望，秦宴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停下来，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重新回到冷静理智的状态中去：“你现在身处首都基地的地下。至于你为什么在这里，又为什么会被绑成这样儿，想必你心中有数。”
“……为了我的异能？”傅文谦犹豫了片刻，开口道：“张凝告诉你们的。”
“别怪她，那么大的尸体摆在那儿，红晶又莫名其妙碎了，她也糊弄不过去。”秦宴笑了笑，道：“那个叫李团圆的傻小子，倒当真是一根筋。基地派去讯问的人颠来倒去问了他不知道多少遍，他回回都在乱扯犊子。”
这在傅文谦意料之中。傅文谦不爱与人交往，不代表他对人性一无所知。张凝更理性，更懂得审时度势。她同傅文谦除了那一件两年前的旧事以外并无交集，如今也不过就算个普通队友，不至于在铁证面前还要为他白费功夫。
而李团圆是个实打实的自来熟，在没心没肺这一点上简直跟杨雪如出一辙。给他一点阳光，他就要灿烂；傅文谦这一次算是救了他的命，他就要为了傅哥不撞南墙不回头。
“既然你已经猜到了，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秦宴在黑暗里翻了翻手上的文件，道：“根据张凝同志提供的情报，我想问的有两件事。”
“第一件，你是如何在一无所有的荒野上，利用那片产自婴儿丧尸的C级红晶觉醒？”
“我不知道。”
秦宴不以为意道：“我猜你也不知道，所以你只要描述当时的具体情况就好。”
傅文谦有些语塞——秦宴凭什么表现得像是很了解他一样？
“……当时我拿着那片红晶，”傅文谦有些不情不愿地回忆道：“然后它突然就碎了。”
秦宴等了片刻，发现傅文谦是真的说完了后，才有些好笑地接道：“所以你就觉醒了？”
“这是事实。”
“那么这个问题之后再谈，毕竟跟第二个问题相比，它现在不算重要。”秦宴收敛了笑容，端正坐姿道：“根据张凝同志所述，你的异能能够治愈感染者，是吗？”
也许秦宴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作为真正问出这个问题的人，他反而有些不确定了。他不由自主地把手贴在膝盖上，微微前倾着身子，有些紧张地屏住呼吸，等待答案。
这确实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重要到关乎人类的存亡。到目前为止，首都基地也多少有几个治愈系异能者供职，但这项异能说实话有些鸡肋：异能者们的任务只有一件，那就是同丧尸战斗。同丧尸战斗就意味着，异能者们受伤即被感染。
丧尸病毒的感染症状无药可救，治愈系异能者也同样无计可施。他们可以一定程度地治好外伤，却无法阻止病毒在队友的血液里肆虐。
然而傅文谦说：“是的，我可以。”
还不等秦宴切实地做出什么反应，他又不紧不慢地接了一句：“有次数限制。”
“……说话不要大喘气，乍喜乍悲可是会加速衰老的。”秦宴唰地站起来，有些无措地走来走去，语无伦次道：“当然，我不是说这就不是好事了。我的意思是，我，次数限制？该死！”
足足五分钟过去，秦宴终于重新坐回他的椅子，将脑子里的问题一条一条整理出来：“还有多少次数？”
“两次。”傅文谦想了想，还是道：“但这个限制应该可以解开。”
“怎么解开？”
“不知道。”
“除了次数限制，还有别的什么限制没有？”
“治疗对象不能被完全感染成丧尸。”傅文谦平静道：“置之死地而后生，和死而复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一旦被完全感染，就等同于死，绝不能再复生。”
“这个限制，以后不能解开吗？”
傅文谦斩钉截铁：“不能。”
秦宴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又很快振作起来：“无论如何，这都是个好消息。还有别的限制吗？”
傅文谦嗯了一声。
“……我明白了，我会将今天的对话记录作为会议上的证据提交。”秦宴站起来，走向门口处：“虽然很抱歉，但是在会议结果出来之前，你只能呆在这里，接受基地保护。”
“我不能保证具体的时间是多久，”秦宴顿了顿，有些诡异地放柔了语气，补充道：“但我保证，我永远会站在你……你们这一边。”
十多年过去，已经人老色衰的大叔军官偷偷地在“你”字后加了一个“们”，说完就颇为满意地老脸一红。秦宴啊秦宴，这可是关乎人类存亡的大事，你怎么可以在这种严肃的紧要关头还想你那些私人的情情爱爱？
纯情老男人一边如此唾弃着自己，一边出门离开。可关门前的那一刹那，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隔着黑暗遥遥望了一眼傅文谦，如同遥望着那往事不可追。
穿着白裙的女孩年轻又漂亮，一遍遍地教饥饿的孩子们唱歌。就好像歌声可以驱散饥饿，就好像灾难永远压不跨她。她的白裙子早脏成了一团，可她又好像干净得微微发亮。
就连时光都要偏心她，秦宴有点委屈地想。自己老得很快，已经配不上她了。
又或许在十几年前，年轻军官决心要成为首都支柱的那一刻起。
他就再也配不上她了。
…………
其实傅文谦的待遇还挺不错，一开始的束缚只是为了保证事态在基地控制之内。秦宴走后的第二天就有人为他解开了束缚，长相可爱声音甜美的小护士为他每天送来豪华版三菜一汤。
傅文谦不是一个重口欲的人，但这的确让他有点受宠若惊——作为常年打杂的基层作战人员，他每天的口粮多半是各种诡异口味的压缩饼干。
基地似乎非常关注他的身体健康和心理健康，没谁愿意人类的希望被扼杀在自己人手里。第一天的时候，傅文谦要了一本书，基地顺便给他装了个小电视。虽然不能联网，但可以播放电影光盘。
第二天，傅文谦被抽走了两管血。当天送来的饮食极其丰盛，中午炒猪腰子配排骨汤，晚上糖醋里脊配菠菜汤。傅文谦有点怀疑基地是专门为他宰了一头珍贵而无辜的猪。
第三天，傅文谦想要见一见杨雪。基地讨论了很久，还是拒绝了这个请求。不过他们代替傅文谦向杨雪报了平安。
接下来的日子乏善可陈，傅文谦依旧被困在地下不见天日。他要了一个大大的钟挂在自己纯白色的房间里，每天盯着分针心浮气躁。
秦宴偶尔会来看看他，打着询问的名头跟傅文谦聊天。傅文谦现在都有点怀疑这人是不是跟踪狂——这人没两句就要忍不住谈到杨雪，而且谈得如数家珍。
十六年来，杨雪去首都基地里找过秦宴，也托着不情不愿的傅文谦打探过秦宴的消息。可她终究再没见到过秦宴。
但是此刻的秦宴压抑着唇角的笑意，故作平静道：“我在杨雪常去的店里放了一盒雪花膏，今天她去买衣服，店家就把那盒雪花膏当赠品给她了。这么多年了，她还是爱穿白裙子，也不怕惹脏。”
傅文谦冷冷地盯着眼前这个幸福得冒泡的老男人，确信道：“变态。”
但无论如何，知道这没心没肺的女人一切都好，傅文谦也就安心了。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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