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月相知》星黯

5、龙凤相争

　　而永漾此时头微微垂着，发丝遮挡住侧脸，清应只看见他另一边原本绚丽的红眸多了几分黯然之色。
　　清应更愧疚了，忍不住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颇不自然道：“那个，确实是我对不住你……”
　　云上的星坠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扶了扶额。
　　清应还是太不了解永漾了。
　　永漾被发丝遮挡住的那只眼眸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身形却恰到好处的退后一步，偏了头，“如今也没必要说这些了。”
　　他似是已经失望，微垂着眼一抬手，一直在原地等候的白狮立即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不过这擂台对它来说确实过于小了，若是没被永漾拦住，清应一点都不怀疑这头狮子会因为没刹住步直接把他撞下擂台。
　　只听永漾对那头狮子说，“你先下台等我，不要乱跑。”
　　庞大又凶猛的白狮在他面前异常的乖巧，低叫了一声就跳下了台，引得一些离擂台近的女仙慌忙躲开，生怕被白狮误伤到。
　　白狮显然对他们非常不屑，斜撇了她们一眼就看向台上。
　　这些臭女人还没有他主人万分之一好看，他看一眼都觉得眼睛不干净了。
　　唔，至于台上站在主人前面的那个……冷冰冰的，也就勉勉强强吧，不过主人好像很喜欢他。
　　主人喜欢谁，他就喜欢谁！
　　白狮看向清应的眼神愈发热烈，清应看着台下眼睛都发光了的白狮，头回对个狮子感到无语。
　　永漾似是不咸不淡的啧了声，清应立刻感到那抹灼热的视线消失了。
　　噢，这狮子还怕鸟，稀奇。
　　他这刚想出这话，永漾就似有所觉一般，立即抬眼朝他看来，清应摸了摸鼻子，偏头看向别处。
　　片刻，听永漾道：“凤君永漾，挑战龙君。”
　　这句话明明简简单单的，被他念出来却特别有味道，配上永漾的神情，竟说的……
　　像求亲一样。
　　清应被自己没由来的想法吓到了，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又唯恐别人发现，立即调整好心态，故作平静的望着永漾。
　　永漾在看向他的时候，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意，他似是无意的撇了一眼站在燕返旁边的三公主，说，“我来当你的对手。”
　　“我想让你看看，夙夜尊上指导过与夙夜尊上的亲传，差距到底有多大。”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就连清应的眉眼也忍不住染上讶异之色，被暗指的绒瑶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起来。
　　“你——”清应刚开口，便被绒瑶厉声打断。
　　“不可能！”绒瑶上前一步，一双漂亮的眸子紧盯着永漾，“你怎么可能是夙夜尊上的弟子，夙夜尊上没有任何徒弟！”
　　清应皱了皱眉，看向绒瑶，神情有点不虞。
　　原因无他，至他诞生以来，从来没有一个人会打断他说话，尊贵如天帝都得礼让他三分，更何况，这只是一位天帝庶出的公主。
　　他方才还蛮欣赏这个三公主，虽然夙夜尊上十分尊贵，且在这之前从来没有传过他有收过任何弟子。
　　可是永漾是凤君。
　　清应清楚自己的地位，同样也清楚永漾的地位，绒瑶先是打断了自己的话，后又在这对着永漾大呼小叫。
　　清应秉性好，可以容忍，可永漾就不一定了。
　　永漾是火凤，是上古传言中在凤凰一族中最高贵、最稀有、也是最暴戾的一族。
　　生性如此，永漾的脾气又怎么会好的起来？
　　果然，只见永漾眼睛微微眯起，在擂台上朝着绒瑶的方向走了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薄唇轻启：“你质疑本君？”
　　他的声音毫无波澜，甚至有些平淡，可却硬生生让人听出其中的冷意。
　　随着永漾话落，台下的白狮立即对着绒瑶摆出进攻的姿势，仿佛只要永漾一声令下，他立即就会扑向绒瑶，然后用那一口利牙撕碎她。
　　绒瑶气性过后，才惊觉自己方才都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她竟然怀疑凤君在大庭广众下说的话！
　　她的脸色愈发的苍白，特别是在白狮用那双虎眸紧盯着她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永漾是真的会杀她。
　　“我……”就在绒瑶害怕的忍不住后退时，一双手从身后扶住了她。
　　是燕返。
　　燕返扶住绒瑶，朝着永漾笑道：“绒瑶年幼不懂事冒犯了凤君，还请凤君看在我的面子上宽恕她一回，日后若有什么需要燕返的，燕返在所不辞。”
　　随着燕返话落，众神立即偷偷将注意力放在燕返身上，想看看传闻中喜怒无常的凤君在面对太子燕返为三公主求情时会做何反应。
　　清应微挑眉，在一旁看热闹。
　　可谁知永漾不按套路出牌，沉默片刻后，竟侧头看向清应，“小龙君觉得呢？”
　　又是这个称呼。
　　清应现在觉得想缝了永漾的嘴巴。
　　可他还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皮笑肉不笑的回答：“那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可永漾听了好像不太满足他这个回答，朝着清应走进了一步，带着些许认真的语气凑近他道：“可她是先冒犯了小龙君，若不是担心小龙君的威严受到侵犯，以我的秉性，是万万不会与她计较的。”
　　不愧是永漾，这话说出来没一个人信，也偏偏没一个人敢反驳。
　　清应轻抽了抽嘴角，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无话可说，看着绒瑶那模样也是可怜，懒得计较更多，“罢了，下次注意就行……你不是还要挑战我吗？”
　　他本意只是想转移永漾的注意力，可永漾的眼眸听了这话顿时亮了起来，嘴角微微扬了扬，看都懒得看绒瑶那边一眼，只随意的摆了摆手，“听清楚了吧？燕返，管好你……”
　　他语气微微顿了顿，过了片刻才不确定的道：“妹妹？”
　　敢情他连名字都忘了。
　　话落，永漾似是开玩笑道：“若再有下次，小心本君刮花她的脸。”
　　不愧是永漾，这话说出来倒是没有人不信。
　　燕返闻言苦笑，“燕返代舍妹谢过凤君。”
　　永漾不置可否，像是完全不把燕返放在眼里，一双红眸含着笑意，只看着清应，“小龙君想看看本君的剑吗？”
　　话落，他也不等清应回应，自顾自的道：“不过本君已经见过了小龙君的剑，应当礼尚往来，也给小龙君看看我的……”
　　比起龙君的苍冶，凤君的剑确实不如龙君出名，甚至鲜少有人知道凤君的剑名，当然，这也跟凤君很少出现在世人眼前有关。
　　可凤君的剑一祭出，竟惹得众神一怔，随后齐齐看向清应手中的剑。
　　实在是太像了。
　　与龙君的苍冶不同的是，凤君手中的剑是通体乌黑通透，只在剑尖有一抹透白，余下的，竟是一模一样。
　　就像是用同一个玉石打造出来的一样。
　　清应的神色顿时复杂了起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手中这把剑的来历了，若是追溯到上古时期，确实有一把剑与苍冶齐名。
　　这个齐名十分的微妙，若说苍冶是上古神器中的‘王’的话，那另一把剑，就是上古神器中的‘后’。
　　换种说法也可以说，这两把剑本来就是天生一对的，甚至材料都是从同一块玉石上砌下来炼制而成的。
　　不过这两把剑的习性截然不同，若说苍冶的习性是‘静神’的话，那另一把剑的习性便是‘嗜血’。
　　倒还蛮适合永漾的。
　　如果没猜错，永漾手中的那把剑应当是叫——
　　“骨愈。”永漾直接封了剑灵，根本不管剑灵愿不愿意，可骨愈剑灵似乎十分害怕他似的，被永漾如此对待被封灵智时剑身连动都没动过。
　　清应：“……”还真是那把剑，不过这习性……？
　　清应觉得自己应当是没有记错的，不过，白狮本性也是固执难驯，在永漾的面前还不是乖的跟猫似的。
　　清应摸了摸鼻子。
　　永漾自行结了印，直接了当的封了自己的灵力，从容道：“开始吧。”
　　清应轻舒一口气。
　　苍冶，出鞘。
　　这是对凤君的尊重。
　　清应感觉到了久违的兴奋，甚至连手中已经封了灵智的苍冶都在微微颤动着，似乎还在不停说着什么，可他自封了灵力，只能感知到它在说话，其余的什么都听不到。
　　在骨愈与苍冶相触的刹那，苍冶激动的差点破开了禁制，显然永漾手中的骨愈也一样，只见永漾略带诧异的看了眼手中的骨愈，又瞥向清应手中的苍冶，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不过很快他就笑了起来，戏谑道：“小龙君若是实在好奇不如便故意输给我，待我拿到那株牡丹后，我们再一起好好探讨一下这两个小东西。”
　　这语气实在是过于轻浮，清应有点听不惯，微皱了一下眉，未发一言，而是直接飞跃了过去，毫不客气的一剑朝着永漾的脖颈横扫过去。
　　永漾的眼里明显有一丝意外，不过他反应很快，直接下腰躲过了清应的剑，同时用剑尖点了一下地板，借力直接一个翻身后踢朝着清应的头踢去。
　　清应足尖轻点往后一退，可永漾完全没有撤身的想法，又是一个侧身一踢，清应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直接用手臂挡了永漾的小腿，彼时，永漾的靴子离清应的发丝只有短短五公分的距离。
　　清应手臂的力气自然没有永漾带动全身力踢的腿部力气大，尤其现在还没有灵力护体，清应立即就感觉手臂一阵钝痛，可他面上却丝毫不显，往日十分必有三分含情的缱绻紫眸此时尽是永漾外袍折射出来的红色，竟隐隐透露出只有在永漾的瞳孔里才能看到的艳丽。
　　当然，这一幕也只有永漾看到了，当即就愣了神。
　　而清应立即抓住了这个机会，反手用力扯了永漾的小腿，与此同时手中苍冶又往永漾的脖颈扫去，永漾躲避不及，只能抬手拿骨愈挡了，刹时兵戈相接，发出一阵清冽的响声。
　　二人手中的剑相触后，颤抖的更厉害了。
　　永漾与清应对自家剑灵这不争气的样子颇有些无语，立马收剑避开了，清应用力捏了一下剑柄，永漾直接把骨愈往一旁的擂台低柱用力一拍。
　　各有各的威慑，两把剑立马就老实了下来。
　　永漾又提着骨愈朝着清应飞跃了过去。
　　二人打的难舍难分之际，擂台下胆大的神仙已经开始下注了。
　　好巧，坐庄的正是刚刚才赶来的白虎帝子故临。
　　只见他白毛一甩，吆喝道：“来来来，压注了压注了，一比一啊，大家伙图个乐子……没事！爷在呢，他们不会拿你们怎么样的！瞧，龙公主大气！给龙君下了一百片金叶子！”
　　清姝在一旁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怕故临冷场，她才懒得下注。
　　众神仙见有白虎帝子担保，又有龙公主一马当先，立即讨论了一番，匆匆从身上找了一些值钱的宝贝。
　　“凤君是这边吗？”
　　“我要压龙君！”
　　“依我看，龙君毕竟比凤君年长个几千岁，当然说压龙君更保险啦。”
　　“这位兄台你就不懂了，凤君方才可说了，他是夙夜尊上的弟子！而夙夜尊上是谁？上古战神，再比龙君，从来没听说过他拜了什么师父，自然是压凤君更保险了。”
　　一些不善武力的女仙们不懂这些，只在低声讨论着其他。
　　“我压了龙君，那清冷禁欲的样子......我真的仰慕他许久了。”
　　“别说龙君了，姐姐你看看那凤君，我不过是见了他一面，就被他那双红眸深深迷住了，他方才还看了我一眼……那眼睛，满目柔情！”
　　“我也觉得凤君只是看着凶，你看他对龙君就很温柔啊。”
　　白狮磨蹭了片刻，还是迈着狮步走了过来，从身上摸了一串珍珠出来，放在了永漾那边。
　　与此同时，永漾的那一栏忽的又多出了几颗银星星和一个银月亮。
　　而花神犹豫了许久，还是在清应的那边放上了一株琉璃花。
　　燕返思虑了片刻，在永漾那边放了几颗金珠子，又帮绒瑶在清应这边放了相同的量。
　　故临看着面前满目的金银珠宝，眼睛都直了，仔细数了数这庄开的到底能赚到多少，越算嘴咧的更开了。
　　清姝颇瞧不起他，可到底是小孩心性多点，还是扯了扯故临的衣袖，与他讲起了小话，“你别看哥哥那么讨厌凤君，其实我父母很喜欢他。”
　　故临正算着钱呢，闻言敷衍道：“这不正常吗，容姨和陛下也喜欢我。”
　　清姝鄙视看了一眼他，“你懂什么，你天天来我家里，这怎么能一样，别看我父母虽然对哥哥几乎不管不顾，可他们心底极其在乎哥哥，哥哥讨厌的人他们向来不会多看一眼，只有这凤君，永漾……”
　　清姝见故临一直没有认真听，只能气道：“罢了罢了！跟你这只蠢猫根本说不来！”
　　故临这话倒听的一清二楚，立即伸手捏了捏清姝的脸，“诶你这死丫头说什么呢？没大没小。”
　　“就说你！我就说你！蠢猫蠢猫蠢猫！”
　　……
　　最后还是清应这边压的人更多一些，到底清应的在世人眼前出现的较为频繁，实力也是有目共睹，反之永漾鲜少出现在世人眼前，众人对他的了解仅限于凤君‘喜怒无常’。
　　可又过了一刻钟，凤君依旧与龙君打的难舍难分，几乎五五开。
　　甚至在两把剑相接时，还是龙君率先退了半步。
　　清应的手臂确实是越来越疼了，以至于需要倒退半步来减轻对手臂的压力。
　　前面他硬接了永漾一招，毕竟是自封了灵力，身体的防御都下降了不是一点半点，且永漾不世出，他对永漾可谓是一无所知。
　　他还是轻看了眼前这位凤君。
　　就在此时，永漾忽的抬眸看了他一眼，清应一怔，险些以为自己整个人都被他看穿了。
　　永漾的眼睛实在太有穿透力了，可永漾不过转瞬又垂下了眼眸，又是一个剑招使来，让清应不得不全神贯注的对待，暂时放下了方才的疑虑。
　　不过到底心里有事，且手臂受伤无力，而永漾又突然不知道发什么疯，攻势一轮比一轮猛烈，并且只盯着他的剑打，仿佛跟苍冶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清应皱着眉头躲避着，防止永漾抓住他的要害可与此同时，他竟不知不觉的，离擂台周围种植的鲜花越来越近。
　　糟了！
　　清应躲避不及，眼见着手中的剑斩断了花瓣。
　　规则之一：可若是在比武期间双方中有一人伤到了擂台旁种植的群花，那就自动判定输了，而未伤到花的那人便是胜者。
　　他输了。
　　输给了永漾。
　　他抿了抿唇，一言不发的握紧了剑柄。
　　永漾轻喘着气，立即上前来拉过清应的手臂，刚想拉开看，却顾忌着周围围着的神仙们，只能皱着眉头问他，“疼吗？”
　　清应意外的没有阻止永漾，还在想着自己输给永漾的事，一时间感觉脑子有点乱，手臂愈发疼痛，疼得他几乎无法思考。
　　永漾默了默，眉头一挑直接看向也看懵的众神仙，神色一厉，红眸顿时妖异横现，慢条斯理的一个一个扫了过去，看着众神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只听永漾冷着声音道：“还有谁要挑战的么？”
　　谁……
　　敢……
　　寂然无声，就连前面闹腾的最厉害的故临都伸手捂紧了嘴巴。
　　“行啊，没人挑战了是吧？”永漾话落立即看向花神，“那花神可以公布结果了吗？”
　　花神这才反应过来，扫视了一眼一旁的神仙，见确实无人敢挑战凤君，连忙道：“既然无人挑战，那这株玉蓝牡丹就归凤君所有了。”
　　永漾看向栽在擂台正上方的玉蓝牡丹，伸出手来，玉蓝牡丹便缓缓朝他手心移动，永漾将它收进袖中，抬手朝着白狮招了招手，“青青，走了。”
　　白狮立即朝着擂台一跃而上，永漾牵着清应的手腕将他带到白狮跟前，低声问：“我送你回青琅山？”
　　话落，他又补了一句，“我刚好也要去，顺路。”
　　青琅山是目前青龙一族的长居之地，亦是清应的家。
　　清应点了点头，由着永漾把他扶上了白狮的背。
　　清应迷迷糊糊的想着输给永漾事小，好歹人家也是凤君，可若是自己在这疼昏了过去，那才真的是笑掉大牙了。
　　永漾自然不用人扶着，侧身一跃就坐了上去，白狮立即朝着云中纵身一跃，消失在了云间。
　　被清应丢在这的龙公主清姝：“……”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故临，“他们就这么走了？我呢？”
　　故临看傻子似的看着她：“且不论那头狮子身上还有没有你的位置，你敢叫凤君把你也顺带捎上？”
　　清姝：“……不敢。”
　　故临：“那不就得了，行了，师兄带你玩儿去。”
　　清姝还是小声嘀咕着，“我知道凤君很强，可没想到他竟然能赢了哥哥，而且他还比哥哥小了几千岁。”
　　“行了，你哥的事情你操着哪门子的心，凤君要是没有两把刷子才不正常好吧，他师尊可是夙夜尊上。”故临抬手用力摸了一把清姝的头，顺带着蹭了蹭可爱的小龙角，果然引得清姝怒目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