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梦境演绎》狐九一

5、神谕

　　虽然梦中不需要常规意义上的睡眠，但这些短时间密集发生的事还是让二人精神疲惫，尤其是没什么经验的叶逐云，回到房间后，二人都没再说些什么。

　　叶逐云躺回床上去休息，期间他邀请坐椅子上闭着眼睛的卡西安一起，反正床够大，被对方拒绝了。

　　本来只是打算闭目养神，但不知不觉中叶逐云似乎陷入了恍惚的“睡眠”之中，他的呼吸变得平稳。原本闭眼斜靠在椅子上的卡西安突然睁开了双眼，看着蜷起身子缩在床上的公主，轻轻碰了碰怀中的硬物。

　　是那把刺伤圣母的匕首。

　　在一切被狂风卷走时，这把匕首意外地没有随其他东西一起消散，卡西安不动声色地把它收起，以备不时之需。

　　之前自己在古堡中漫无目的地闲逛都没有触发任何特殊的事件，公主醒来不到一天就遇到了这么多怪事，看来公主就是这个梦境的“题眼”，跟着这个菜鸟倒是能省不少事。至于天花板上那幅会生长的墙绘，以及镜中世界到底代表着什么，还需要继续观察。

　　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去见女王一面。

　　卡西安这样想着，轻手轻脚地起身，离开了房间。

　　叶逐云没想到自己在梦里还能睡着，他隐约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拉到了一个又黑又深的湖中，怎么都挣脱不开，彻底清醒的时候女仆已经在准备他的衣裙，告诉他今天早餐过后要去训礼堂学习有关成人礼的相关事宜。

　　成人礼，训礼堂，叶逐云想起了那个严肃冷淡的女官莎多琳。

　　由于昨晚的经历，现在看着天花板上的圣母抱子图仍让人浑身发毛，能离开这个房间当然是好的，而且成人礼被不同的人反复提起，这个仪式的重要程度可见一斑。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叶逐云心中有个大胆的推测，成人礼的仪式说不定与离开这个梦境密切相关，可惜卡西安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好下次碰面的时候再问问他的意见。

　　在这样惊险的环境中相处了一夜，叶逐云虽然对卡西安古怪刻薄的性格颇有微词，但至少行动上这个人是可靠而且可以合作的，比起自己，对方面对这些可怕混乱的变化可以算得上驾轻就熟，和这样的人一起行动，有种微妙的安全感。

　　虽然卡西安给人的感觉不太舒服，尤其在他笑起来的时候……

　　换上崭新白色裙装的公主胡思乱想着吃完早饭，一边感叹梦境中居然也有味觉，一边在侍从的带领下来到了训礼堂。

　　说是训礼堂，以叶逐云的建筑知识来看更像是教堂，布满华丽壁画的穹顶让整个室内空间非常开阔，两边有一排排供人聆听福音的整体座椅，正中间高于座椅的部分有布道台，旁边还有一张祭坛，上面摆放着一盏拥有三根蜡烛的烛台，蜡烛没有被点燃。

　　莎多琳女官站在布道台之后，日光透过她身后落地的彩绘镂空玻璃窗洒进来，将这位女官冷硬的轮廓揉进一点温和的色彩。

　　行礼之后，莎多琳对公主进行了简单的问候，随后她便开始说起正事。

　　“成人礼是决定玫瑰王国最高统治者的至高仪式，只有经过圣母考验获得其认可的继承人才能坐上国王的宝座。”

　　“在您成年的那一天，圣母会在训礼堂显圣，在洗礼后您需要独自登上与训礼堂相连的阁楼，完成圣母的考验。”

　　成人礼的目的和叶逐云之前推测的差不多，介于这个世界的怪诞与混乱，圣母的考验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很常规的考验。

　　“成人礼的考验事关国运，应女王陛下的吩咐，下官这三天会将成人礼的内容与规则全部教给您，以确保成人礼的顺利进行。”莎多琳微微颔首，从布道台后向叶逐云走来。“请随我到阁楼，公主殿下。”

　　阁楼与训礼堂被一条灌木从小道相连，这里没有骑士守卫，二人一前一后走着。

　　叶逐云突然想起了镜中没有脸的佣人们，他用手肘碰了碰束腰，卡西安给他的那面小镜子被他藏在那里，他需要找个机会，看一看镜中的莎多琳。

　　他这样琢磨着，走在前面的莎多琳说话了：“成人礼的那一天，圣母会降下三重考验，您需要在正确的时间选择正确的门，并完成门内的考验 。”

　　“选择正确的门是什么意思？”叶逐云想起了镜中的世界。

　　“圣母显圣的那一天，阁楼会出现神迹，圣母会严厉而慈和地降下她的考验，选择正确的门，只是第一步，请您保持耐心。”莎多琳淡淡道。

　　叶逐云也害怕多问多错，闭上了嘴。

　　被灌木与玫瑰包裹着的阁楼静静矗立着，等待着来访者。

　　与此同时，卡西安已经站在了女王的宫殿门外，站在他对面的是红玫瑰骑士团团长，凯文。

　　“我确认一下，您是要见米娜女王吗？”凯文语气轻柔地问。

　　卡西安的口气却没有那么友善，他的眉毛挑出一个很刻薄的角度，说：“怎么，红玫瑰骑士团的团长现在兼任门卫？”

　　面对这样不客气的一句话，凯文只是微微一笑，答道：“只是恰好在这里，过问一句。”

　　“是吗？”卡西安也笑了，他的笑容仅仅扯动了嘴角有限的肌肉，漂亮的眼睛递出一点含有警示意味的光，他用仅有二人能够听清的声音轻声说：“我还以为你学聪明了……白瑾，你的办法就是跟着我转，是吗？”

　　凯文的温和的笑容隐去了，但表情依然很和善，像是在与一位朋友交谈。

　　“你要阻止我吗？”凯文平静地问道。

　　“我对你要做什么没兴趣。”卡西安也没有多余的表情，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不过估计这次你没法如愿以偿了，这里不止你一个长了脑子的人。”

　　“是吗，你指的是谁呢？”凯文眨了眨眼，有些明知故问的样子。

　　卡西安已经不耐烦和他打哑谜了，直接越过了凯文迈进宫殿大门，两名守门的骑士面面相觑，凯文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追究。

　　米娜女王早就接到了侍卫的通传，白玫瑰骑士前来拜见。

　　这位年幼的女王热情地接见了卡西安，细细地询问了她的姐姐恩雅公主的情况，并命令卡西安一定要保护好公主，以保证成人礼的顺利进行。

　　“在下定当竭尽所能，请女王陛下放心。”卡西安低着头保证道，丝毫不见方才面对凯文的刻薄与跋扈。

　　“有你这样英勇的骑士保护姐姐，我就放心了。”女王脸上露出堪称天真的笑意。

　　“只是有一件事在下不是很明白，还请女王解惑。”英俊的骑士恭敬道。

　　“什么事？抬起头来，骑士。”女王温和地答道。

　　卡西安抬起头来，脸上依然带着恭顺的神情，可吐出来的话却叫殿中侍卫们都大惊失色。

　　“您为什么要派我保护恩雅公主呢？公主的成人礼失败了您才有机会迎来您的成人礼啊。”

　　殿中静得像是一座华丽的坟墓。

　　米娜女王稚嫩的脸僵住了，那张热情友善的面具爬上了狠毒的皱纹。

　　她小小的身体开始发抖，嘴唇像风中的落叶一样颤动，她伸出手指指向语出惊人的骑士，似乎马上就要喝出一道恶毒的命令——

　　侍卫们举起了长矛。

　　“您这是怎么了？女王陛下，我并无意冒犯您保护恩雅公主的真心。”卡西安倒是显得很轻松，仿佛只是在讲一件客观存在的事。“只是派我一个人赤手空拳保护公主，难免让外人误解女王陛下的良苦用心。”

　　被一句话激得失了方寸的女王也懒得再与他虚与委蛇，不耐道：“你想要什么？更多的人手？”

　　“那倒不必。”卡西安倨傲一笑道：“在下一人便可完成任务，我只需要一样东西。”

　　“什么？”

　　米娜女王端坐在王位上，与晚宴那天不同，今天她穿着一件相对束身的骑装，想来是刚结束狩猎。

　　卡西安再次俯身行了一礼，看向女王腰间那把袖珍的佩剑。

　　“我需要您贴身的佩剑，女王陛下。”

　　周围的侍卫面面相觑，米娜女王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米娜女王的佩剑是一把装饰繁重华丽的袖珍短剑，比起一把真正趁手的兵器，它更偏向于作为象征着身份与权力的装饰品。

　　这样一把剑在实战中的作用甚至比不过一把匕首。

　　骑士静静地等待着女王的回应。

　　她轻蔑地笑了，这笑容为她年幼的脸染上一层刻薄的成熟感。

　　“你讨要我的佩剑保护公主，可你用什么来保证你的承诺呢？”

　　“您的佩剑会将在下的生命与公主的成人礼绑在一起。”卡西安的语气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如果没有得到让您满意的结果，这把剑就是我的行刑官。”

　　骑士的话像一柄小锤轻轻敲了下米娜女王的心，让心中装着的秘密在血肉间轻轻颤动。

　　“你明白我的心意，卡西安。”米娜女王喟叹道，友善与亲和随血液一起重新流回了她的面庞。

　　“我想是的，陛下。”卡西安省去了女王二字。

　　米娜女王满意地笑了，她示意侍卫们收起长矛，并将腰间的佩剑解下，命侍卫递到卡西安手中。

　　“如你所愿，骑士，不要让我失望。”

　　今天稍晚时刻，叶逐云和卡西安在公主卧房内再次碰面了。

　　准确来讲，是叶逐云回来的时候，卡西安已经在房间里等他了，吓得叶逐云连忙吩咐女仆不必跟进来收拾直接下去就好。

　　“那么紧张干什么？让她看到也无妨。”卡西安看着叶逐云的动作觉得有些好笑。“我是贴身保护你的骑士，女王陛下也能理解咱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叶逐云听着他阴阳怪气的语调不打算搭理这句废话，直接问正事：“你今天去了哪里，卡西安？”“公主殿下比在下还晚回来，不打算先讲讲您今天做了什么？”卡西安淡淡道。

　　怎么会有说话这么烦人的人！叶逐云烦躁地腹诽，但考虑到合作为大，还是答道：“我今天和莎多琳到训礼堂学习了成人礼，准确来说，是成人礼的第一部分。”

　　“莎多琳告诉我，圣母会在成人礼那一天在与训礼堂相连的阁楼降下神迹，在那一天整个阁楼的结构会发生变化，成人礼的考验分为三道，每次都是要选择正确的门完成相应的考验，最后阁楼的顶层会出现王冠，通过考验拿到王冠便象征着成人礼的完成。”

　　“成人礼倒是和我猜的差得不多。”卡西安接着问：“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想起白天发生的事，叶逐云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告诉卡西安。

　　“我用你给我的镜子确定了，莎多琳也是高敏者，这一点我倒是不意外。”

　　“那什么让你觉得奇怪？”

　　“奇怪的是莎多琳小姐教给我的东西……选择第一道门的方法，她拿出一张请帖，和昨天咱们在镜中拿到的那张几乎一模一样。”

　　叶逐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莎多琳拿出一张精美的请柬，那张请柬看上去很眼熟。

　　“关于第一道门，这是圣母奇迹所诞生的神谕，也是圣母对您的提示。”

　　阁楼的走廊上有很多扇一模一样的门，这些门上什么都没有画，只有成人礼那一天圣母才会显圣。

　　公主恭敬地从女官手中接过那张薄薄的硬纸，手感也与昨天晚上的如出一辙。

　　看着请柬上那行简短的邀请，叶逐云的瞳孔微微放大。

　　红玫瑰主人邀请您来摘走最后一朵红玫瑰。

　　与镜中的请柬完全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