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日》鲤迩

1、绑架

　　第一日。

　　凌晨12点20分。我和一帮朋友从K歌房出来，坐进网约车。由于喝了不少酒，车子一启动，我的胃部也跟着翻腾，酸水直往食管倒流。

　　我坚持了一分钟，终是没忍住，打开车窗，张着大口就倾泻出去。吐了有五分钟，胃空空如也，也他妈舒坦了。

　　好心的司机递来一瓶水，我漱完口，又喝下小半瓶。是纯净水，但味儿不对。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迟了。车门“啪”的一声上锁，开往我家的路线更改了，药效也开始发作。

　　我的身体不再是我的，它变成了一团棉絮，轻飘飘的浮在半空中。我艰难地从包里拿出手机，拨打朋友的号码，他的声音传来：“喂，阿玲，有什么事吗？”

　　但我倒在车座上，已经说不出话，无声地张着嘴。

　　“救－命－”

　　－

　　我醒来时，浑身酸疼。因眼睛蒙着一块不透光的布，知觉更加敏感。地上冰凉刺骨，我打了个寒噤，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双手和双脚都被绳索捆绑着，根本无法动弹。绳子勒进我的肉里，动一下就很痛。

　　当我脑海中，浮现自己被五花大绑的姿态，不由得气愤地咒骂。操！再怎么着，我也是女人！这个绑匪，一点儿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我怀疑，他要么是个杀猪的屠夫，要么，他一定特别憎恨我。

　　地上的寒气像一条条小蛇，钻进我的衣服内，不安和恐惧迅速占据了我的大脑。再加上绳子长久的束缚，导致经络不通，血液不循环，我感到肌肉发麻，呼吸也十分困难。好在嘴巴没被封住。

　　“有，有人吗？....有没有人？”

　　四周一片死寂。难道，我被丢在深山野岭，喂狼了吗？

　　正胡思乱想，听到门吱的一声响，有人走进来。他解开我腿上的绳子，一把将我从地上拽起来，同时扯掉眼罩。我适应着光亮，癔症了十多秒。第一时间，先确定自己所在之地。

　　结果，令我吃惊。这是一栋典雅又敞亮的别墅。

　　男人面朝着我，坐在椅子上。简单黑衣长裤，脚下一双灰色运动鞋，手腕戴着块银表。他算传统意义上的帅哥。五官端正，浓眉大眼，鼻骨挺直，嘴唇削薄。

　　我怔了许久，不敢相信，他就是绑匪。男人也看了我，有一分钟，才开口：“你叫孔玲？”

　　“嗯”

　　“那就没错。”

　　我沉默地仰视着他。

　　“你很好奇，我为什么绑架你？”

　　“是的...”

　　“我在复仇。”

　　“向我，复仇？”

　　“对！”，男人往前探身，眸子窜起火焰。

　　我像条被吓退的蛇，卷曲着身子，胆怯地问：“我以前伤害过你吗？”

　　他扬起下颌，冥想了几秒，又正视着我。

　　“你还记得李慧吗？你的高中同班同学。”

　　我想了很久，说：“没有印象”。

　　“是你害死了她。”

　　“什么？！”

　　妈的，我根正苗红，从小就是三好学生，性格纯真善良，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他居然说我杀了人！

　　“大哥，你搞错了吧！我叫孔玲，我是一个遵纪守法的人，我不可能去害谁？！”

　　男人笑了，讥讽地说：“孔玲，你最善于伪装自己，让别人以为你是个单纯善良的好人，但实际上，你满口谎言，阴险狡诈。你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他的一番话让我很错乱，我甚至怀疑，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是他胡编乱造的，他肯另有目的。

　　我冒着被杀死的风险，抬头说：“大哥，你要不要再确定一下，你绑错了人？”

　　他静静地看了我三秒，从工装夹克的内衬袋里取出一张照片，立在我眼前。那是我高中时期的毕业照。

　　“这个是你，对吧？”，他指着第三排中间的“我”。

　　我点头。他又指着第四排左边的一个女孩，说：“她就是李慧。”

　　说完，男人收起照片，掷地有声道：“好好回忆下，你是怎么杀了她的。”

　　他的话犹如雪崩来临，使我惊骇抬起头。也因莫须有的罪名，内心滋生委屈和愤怒，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持续发酵着。

　　我绷起身体，大声喊冤：“我真得不认识李慧，大哥，你肯定是抓错了人！”

　　他一个健步过来，蹲在我面前，与我平视：“孔玲，我的忍耐是有限的，你最好老实交代！”

　　那对漆黑的眼眸，好似冰冷的湖洞，我不可抑制地身子发抖，连牙齿也没骨气地打颤，深深低下头。

　　“我需要时间，想一想。”

　　“好！”

　　他坐回椅子上，喝着金威啤酒。我的记忆也像纸飞机，盘旋着落到文成一高的校园里，开始讲述我的高中生活。

　　......

　　二十分钟后。

　　男人逐渐不耐烦，酒罐子捏瘪了，粗鲁地朝我砸了过来。酒水溅在我的衬衫上，凉意钻进肌肤，令我瑟瑟发抖。

　　“我他妈想知道，你如何杀了李慧，把她埋尸在何处！你跟我讲这么多废话，想故意拖延时间，是吧？”

　　我在最恐惧的时候，会胃部痉挛，每次都痛得死去活来。这次痛得像扯断了肠子，我浑身冒冷汗，伏低了头，快贴到地板上。

　　他咒骂着过来，抓起我的肩膀，用力摇晃了一下。

　　“你他妈快说！”

　　我抬起头，看清他愤怒的眼睛，微微一震。尽量不让牙齿打颤，组织出囫囵的话。

　　“我要记起李慧这个人，才能知道，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男人站直了腰，两手摩挲着短寸头，感觉快被逼疯了。冷静几秒，他妥协了，说：“行，我给你时间，慢慢想。”

　　他拿着烟盒和打火机，朝门外走去。一两分钟后，见他也没进来的意思。求生本能，使我抓住机会，立即从地上爬起来。

　　我在屋子里环顾一圈，发现只有那个前门能出去，所有窗户都已被封死。于是，我踩着台阶往二楼跑。

　　我的双手被捆绑住，要想打开房门，必须用身体撞。我随机挑选一间，撞了很久，骨头快碎了，猛然发现，有扇门虚掩着。操！我咒骂着跑过去。

　　因为是白天，房间有大片阳光，刺得我眼球胀疼。在窗户前，我看见郁郁葱葱的树林，和连绵起伏的群山。

　　Z市的南郊和北郊都有很多山，而原生态的山大多集中在北郊，仅从这个角度看，我无法准确获取自己的方位。正想换个房间，忽然听到脚步声，我下意识跑到门口，想要把门反锁，但那有些难度。我只好用身子抵住门，僵持了几秒，门猛地被推开，我也飞出去，摔了个屁股墩。

　　一抬头，看见男人手中的斧头，我浑身瘫软在地上，挣扎求救的念头，也在一瞬间被恐惧湮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