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孩儿呢？[快穿]》老陈的桃子

26、皇子妃（十一）

　　郁筠站起身来，理了理因坐下而产生了些许褶皱的衣摆后，居高临下地望着楼婵娟道：“母后，您送了我一份大礼，那我也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您的一举一动，都决定了您的儿子还能活多久。”

　　听出这句话里的威胁意味，楼婵娟瞳孔猛地一缩。她再顾不上身体的疼痛，一骨碌站起身来，按着血流如注的额头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把阿瑄怎么了！！”

　　郁筠面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在这样的情境下，显得格外恶劣。
　　“您难道都没有发现吗？从差不多两年前，您就没有见过耿瑄了。小熙出生后，出现在您面前的他，是其他人假扮的。您作为母亲竟然这么迟钝，说实话，我其实很惊讶。”

　　楼婵娟又急又慌，一时之间，竟恼得说不出话来。

　　“您最好坐稳了，听我慢慢给您解释。当您知道我怀了小熙的时候，是不是特别开心。就算听到一些传言，说我这一胎怀得艰难至极，您也并不在意，只关心您的好孙子。可您一定没想到吧，真正怀了孩子的并不是我，而是耿瑄。”

　　楼婵娟的身体猛地一颤，再维持不住，倒进了一旁的太师椅里：“你说什么……那怎么可能，阿瑄他可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郁筠细致地将发生的事情给楼婵娟解释了一遍，末了，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您说说您，但凡当初来看我一眼，也该发现事情有些不对了。说不定，还能给您儿子提一点作为过来人的经验，帮他缓解缓解孕期的不适呢。他最后，可是靠着自己的意志，生生熬过来的。”
　　这话是假的。就算当时楼婵娟真提了，耿业也会想尽办法敷衍过去，不让她见到人。但没关系，现在只是为了报复她，要诛她的心而已，是真是假并不重要。

　　得知真相，楼婵娟隐约听见了儿子的惨叫声，从许多年前传来，冲进她耳中。她的状态逐渐变得癫狂起来，她一把按住郁筠的肩膀，指甲几乎要陷进后者的肉里。她用颤抖的声音发出质问：“你怎么敢做这种事？！你怎么敢！！”

　　郁筠叹了口气：“母后又说错了。这并不是我的安排，而是先帝所为。若是您当初能跟我们一样，狠狠心，直接提早送先帝入土，说不定就不会有这些令人烦恼的事了，您说对吧？”

　　无数种想法飞速掠过楼婵娟的脑海。她终于不再像此前那般，将所有的愤怒凝聚在郁筠身上，而是颓然地往地上一坐，像是丢了魂，迷失了自己。

　　郁筠在她面前蹲下，好心提醒：“姑且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虽然经历了许多痛苦，但耿瑄还活着，只是被我们关了起来。刚才我就说过，您的一举一动，决定了您的儿子还能活多久。所以，安心在这儿待着，好好扮演慈祥太后的角色，说不定，你们母子两个还有见面的机会。”
　　这是提醒，也是威胁。有这句话在，便能制住楼婵娟，让她安分一些。

　　走出寿宁宫时，郁筠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与内室的昏暗逼仄相比，仰头瞧见的这片星空，显得格外广阔。

　　麹尘轻轻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谈得还顺利吗？”

　　郁筠点点头。
　　不仅顺利，还觉得非常畅快，一股压抑多年、几乎融入血脉之中的惧与恨得到了发泄，整个人都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而且……她可算是下定了决心。

　　皇宫虽富丽堂皇，可局限又压抑，被困在其中的人，只怕连脑中的想法都会被限制住。万一小熙变得跟耿业、耿瑄一样脑子不清醒怎么办？
　　小熙应该以更自由的方式去体验过，然后她才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做什么。作为母亲，她只要提供支持就足够了。

　　想到这儿，郁筠向着麹尘绽出一个笑脸：“麹姐，我想明白了。我同意你之前所说的，将小熙送出宫去，让她好好尝试一些……与众不同的生活方式。”

　　^

　　时光匆匆而过，改天换地似乎只发生在转瞬之间。

　　麹尘对着镜子看了半天，总觉得不太满意。
　　于是她拎起鬓边那一缕白色长发，转头问郁筠：“我真的有必要扮这么老吗？”

　　郁筠越过麹尘的肩膀，也看向了镜子。要是镜子反映出的颜色没有问题，她头上白头发的数量，似乎是麹姐的十多倍？她甚至没有刻意去染，而是随着年岁到了，自然而然生出这许多华发。
　　她暗叹，果然，麹姐还是这么在意年纪上的事。她怀疑，麹姐一直保持着外形的不变，就是受不了“变老”这件事。

　　“麹姐……这张脸又不是你自己的，白发多点就多点呗。小熙都这么大了，作为她的母亲和父亲，我们添些白发、添些皱纹，也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对吧？”

　　“这倒也是。”想到真实的自己仍旧貌美如花，麹尘一下被哄好了，不再去看自己并不明显的白发和皱纹，转头决定和郁筠好好讨论讨论接下来的安排。

　　耿熙登上皇位，已有五年。距离她揭露自己真实性别，引得朝中掀起一阵风波，也过了整整两年。目前看来，一切都推进得顺利至极，没什么让人担心的地方。

　　与她的父亲、祖父不同，耿熙的青少年时代，基本上都是在宫外度过的。她吃过自己种出的粮，穿过自己织出的衣，知道该把小车推到哪里卖东西最快，也曾跟在一群同龄的女兵之中冲向夷狄。母亲为她请来了老师，但只负责教她读书识字，护卫安全。余下的，都由她自己体悟。
　　所以，不同于耿业和耿瑄，她知道皇位不是伸手即得的东西。既然要站上那个位置，就要担好这个位置该担的责。

　　耿熙登基当天，几乎半个城的人都看见了天降异象，昭示她登位是天命所归。登位之后，她兢兢业业做事，等拿出了实打实的政绩服众，才揭露自己的真实情况。
　　觉得她身为女子、不配其位的不在少数，但她登基是合理合法，除她之外耿家这一支都已死绝，再没第二个有资格做皇帝，而且……她在民众与军中呼声极高。
　　当第一个提出质疑的人被赏了三十廷杖，满身鲜血地抬回家中，却没得到想要的美名，反而众叛亲离后，其他人不得不将不满压了下去，在表面上摆出一副对她恭敬顺从的样子来。

　　事情已逐渐稳定，所以接下来麹尘和郁筠要考虑的，就是何时让“耿瑄”退场了。

　　郁筠向着卸下假面具的麹尘确认道：“太后和真正的耿瑄……都还活着，对吧？”
　　前些年，她和麹姐是有分工的。麹姐身兼二职，在朝堂扮演暴君，下朝后扮演神女，从两方造势，既让朝臣明白她作为皇后参与朝堂的不可或缺，又让百姓知晓小熙登基乃天命所归。
　　她则专心于朝堂，温和又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势力渗透其间。这份工作几乎耗去了她全部的精力，余下的那点还要用来关心麹姐和小熙，她已经有段时间不曾关注过楼婵娟和耿瑄的情况，甚至搞不清楚他们母子二人究竟是死是活。

　　麹尘点点头：“对，两个都还活着。”
　　太早让他们死去，有些便宜。要不是当初的耿业因为纵情酒色身体太差，几副药下去已是病入膏肓，他现在也应该正躺在妻子或儿子的身边，和他们相看两厌。
　　想到这儿，她暗暗在心底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

　　郁筠闭了闭眼睛，理清思路、下定决心后才睁开：“我想，应该有个结果了。我和那位单姑娘，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等一切了结，咱俩就放心地将一切交给小熙，出宫享受生活去。”
　　她想，楼婵娟对她下死手，耿瑄则残害了单姑娘的家人，两笔账当然得分开算。在单家那么多条人命面前，她所受的委屈不算大，就把报仇的刀子交给她吧。

　　麹尘自然是一切由着小孩儿来。简单同当今的皇帝谈过此事后，她立刻安排好了一切，为两方都创造了见面的机会。

　　别庄。

　　听到开门的声音时，耿瑄整个人都处在一种麻木的状态中。
　　要么是来灌药粥，要么是来换被褥，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他不在乎。

　　站在门口的单言竹则是嫌恶地捂了捂鼻子。
　　几年前，她看到的他，好歹还有个人样，今天的他，已经和一只待宰的猪没什么区别了。

　　耿瑄的两颊已然凹了下去，头发全白，四肢极瘦，肚子却凸出。他现在已完全处于生活不能自理的状态，吃喝拉撒都在一张床上，屎尿流得半个床单都是，他就躺在自己的排泄物里，看一眼都让人恶心得直皱眉。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尝试过结束自己的生命。单言竹想得明白，他最看重自己的命了，哪里舍得死。就算是以猪的状态，他也要活下去，在睡梦中妄想着重新回到权力巅峰该有多畅快。

　　半天没等到进门的人到自己身边，耿瑄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奇怪。于是他使上了全部的力气，艰难地转过头一看——
　　门口站着一名红衣女子，她的样貌熟悉又陌生。

　　单言竹也已经上了年纪。长年在沙场上摸爬滚打，使得她比同龄人更显沧桑，但她不觉得有什么关系，反而对于自己健壮的身体非常满意。战场上当然得穿戎装，而私底下，她可以追随自己的心意，仍然穿年轻时最喜欢的红衣红裙。
　　只是，看着耿瑄的表情，她意识到他误会了。而且，那是一个令人心生厌恶的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