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颗明珠》南烁

11、明珠

　　跳高比赛在运动场的东南角，牛乃棠拽着叶明珠一路走过去，崩溃的发现自己居然是所有参赛选手里面最矮的。
　　张弛就站在跳高裁判旁边，见她们过来，笑容满面地提了两杯奶茶过去。
　　“辛苦了辛苦了，喝杯奶茶提提神。”

　　牛乃棠瘪着嘴，本来看到张弛一肚子气，但又瞧他满脑门的汗，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今天除了参加比赛的人，最忙的就属体育委员了，不仅跑上跑下给大家做心灵马杀鸡，还自费买了好几杯奶茶。

　　她嘟囔着接过，分给叶明珠一杯，插上吸管吸溜一口才咕哝道：“我这个身高怎么跟她们比嘛。”
　　排队的女生目测个个都在170以上。
　　张弛乐呵呵给她顺毛：“重在参与重在参与，相信相信的力量。”
　　“我——”牛乃棠单手叉腰：“信你个大头鬼啊。”

　　说是这么说，真到比赛时，牛乃棠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认真神情，颇有点月考前努力抄笔记的架势。
　　当然，从未跳过高的她，也意料之中的没有通过初赛。

　　不过她心情倒是没之前那么坏了，跳之前本来怕得要命，老觉得会出丑。
　　跳完之后反倒觉得，哎——也就那么回事。

　　见叶明珠眼里闪烁着十分钟之前她也出现过的紧张神情，她勾着叶明珠脖子，给她做心灵按摩：“就是一秒钟的事，丢出去就是胜利！”
　　叶明珠瞅她：“……真的？”
　　她拍着胸脯：“信我，相信相信的力量。”

　　一旁看完比赛的张弛嘴角抽了抽：“……”
　　拿他的“名言名句”去安慰别人，他是不是得问这位牛魔王收个版权费什么的。

　　-

　　看台上，彭鹏放下望远镜，撞了下贺炀的肩，“你看到牛乃棠跳高的样子没，笑死我了——喂，你去哪儿啊？”
　　贺炀边走边活动了下筋骨，缓缓吐出两个字：“散步。”
　　彭鹏：“？”
　　什么玩意？
　　这破体育馆有什么好散步的？

　　他放下望远镜想也没想就跟上去，“说，你是不是要去找周璟，早上我就发现你俩不对劲了……”

　　丢铅球比赛因为是下午三点开始，运动会已经靠近尾声，不少同学都懒洋洋地躺座位上不想动，因而这里除了要比赛的选手，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
　　然而，有人眼尖的遥遥一望，程灵好像走过去了。

　　程灵今天除了开场舞，也没参加什么比赛，谁也不知道她突然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有个白净的男生在起哄声中腼腆地凑过去，“嗨，你好，你待会要比赛啊？”
　　程灵看他一眼，神色淡淡，“不是。”
　　“哦……嘿嘿。”
　　男生不好意思地摸了着后脑勺，朝身后那帮鬼叫的朋友们龇牙咧嘴地比口型：服了你们。

　　顿了顿，程灵忽然说：“喊加油。”
　　男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对谁喊加油？
　　程灵不是不参加这个项目吗？

　　程灵沉默了会，耐着性子重复：“叶明珠，这个名字，喊加油。”
　　“哦，哦……”这人到底是谁啊？
　　见程灵不再说话，男生正好按捺住心中的疑惑，哎她是谁呢，校花都发话了，他喊就是。

　　围观的人渐渐变多，大概是发现程灵居然在，没一会，贺炀竟然也过来了。
　　学校两大风云人物都出现在这，一传十，十传百，没一会儿，里里外外围了一大帮人。

　　男生深吸一口气，拿出他吹小号的肺活量，仰起脖子起调：“叶明珠——加油！”

　　叶明珠正排着队，听到这一声响亮的加油，茫然地回头张望。

　　人群里，彭鹏下意识看向牛乃棠：“这是你给叶明珠请的外援？”
　　牛乃棠也被这哥们的操作震惊到了，抱着叶明珠的衣服三连摇头：“不是啊！”
　　“你们都不认识？”贺炀瞥了他们一眼。
　　牛乃棠和彭鹏对视一眼后，异口同声道：“不认识啊！”

　　他撩起眼皮若有所思地看了那个男生几眼，才轻描淡写地挪开视线。

　　男生毫无知觉，喊得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亮。

　　“叶明珠！你最棒！”
　　“叶明珠！你最牛！”
　　“叶明珠！冲冲冲——”

　　站在叶明珠后面的女生羡慕地看着她背影，她们班的人呢，怎么不来给她加油。

　　叶明珠心里还是克制不住有点紧张，本能地去寻找牛乃棠的身影，却在人群里看到一个鹤立鸡群般的存在。
　　男生双手插在裤兜里，漆黑的眼眸就那样清清凝凝地注视着她。

　　她心中一紧，倏地撤回视线。

　　贺炀来看她丢铅球？

　　可他不是和梁音琦在一块吗？
　　那梁音琦也来了？

　　裁判吹了声口哨：“叶明珠。”
　　叶明珠心思一颤，思绪被拉回，那个莫名其妙的加油声又响了起来，她甩了甩脑袋，凝神在这场比赛上。
　　有了牛乃棠前面做示范，还有不绝于耳的加油声，不知怎的，她忽然生出了点勇气来。

　　“4米2，”裁判举旗，“再来一次。”
　　牛乃棠在一边热烈鼓掌：“牛牛牛！第一次丢就有四米远，下一次就是五米！”

　　叶明珠胸腔剧烈地起伏着。
　　那一下几乎用尽了她全部力气，她平复了下呼吸，准备第二次丢时，肚子突然咕咕叫了两声。
　　不是很响，但提醒了她，她中午吃得太少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度拼尽全力——
　　“4米8。”

　　这一次，贺炀也鼓起了掌，勾着嘴笑了下。
　　“加油。”

　　人群里小小沸腾起来，叶明珠屏住呼吸，积蓄全身的力量把铅球推了出去——
　　这一次，竟然丢出了5米5的水平！

　　牛乃棠高兴得蹦了起来，捶着彭鹏的胳膊开心地乱叫：“进决赛了进决赛了！”
　　彭鹏龇着个大牙嗷嗷叫，躲又躲不开，余光觑到程灵在对面人堆里若隐若现，愣是保持形象抗了下来。

　　贺炀嘴角浅浅勾着，忽而瞥到牛乃棠抱着的衣服有东西掉下来。
　　这两人自从当了同桌后，就没有一刻不掐架的。
　　他摇摇头，自己弯腰捡起来。

　　“贺，贺炀。”
　　一道弱弱的女声在背后响起。

　　他回头，一个女生红着脸站在他面前，手里是一个精美的包装盒。
　　她伸着手，结结巴巴地组织语言：“提前祝你国庆快乐。”

　　贺炀从初中开始就有人往他抽屉塞情书，塞礼物，当面表白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们这，他直接把捡起的东西往裤兜里一塞，熟练地拒绝：“谢谢，也祝你国庆快乐，东西就不收了。”
　　女生还想再为自己争取一下，然而贺炀已经转过脸，注意力全部放到铅球比赛当中了，她只好失落地走开。
　　……

　　有了前面的成绩给的信心，到决赛时，叶明珠一鼓作气，依次扔出了5米7，5米9，6米4的好成绩。
　　裁判都吃了一惊，问她是不是练过。
　　叶明珠想了想，“小时候丢过豆沙包算吗？”
　　“算，”裁判哈哈大笑：“算天赋。”

　　张弛高兴坏了，围观完全程后火速跑回看台报信，章玥一听，立刻放下手里的零食号召大家为叶明珠写稿。

　　没一会，广播台响起了清朗的播音声：“下面是来自高一（五）班的投稿，送给刚刚获得江陵七中女子铅球比赛第三名的叶明珠同学……”

　　牛乃棠撒着欢上去一把抱住叶明珠，“呜呜呜明珠宝宝，你怎么这么棒呀！”
　　叶明珠捂着还在砰砰震动的胸膛，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拿下名次，“可能真的就是张弛说的那句相信相信的力量吧。”
　　“那还有我那句丢出去就是胜利呢！”
　　叶明珠扑哧笑了声，紧紧搂住她，“当然。”

　　随着比赛的陆续结束，操场上的人也越来越少，夕阳西下，天边缓缓流动着深浅不一的晚霞，每个人的脸都被晒出了毛茸茸的金黄色。
　　贺炀去了卫生间一趟，没想到碰到了刚刚为叶明珠加油的那个男生。
　　男生显然也认识他，冲他打招呼。

　　贺炀：“刚刚你加油声喊挺大的。”
　　男生一喜，提着裤子美滋滋接受赞美，“我肺活量还不错……”
　　紧接着又听到这位学校名人说：“你认识叶明珠？”
　　男生莫名其妙：“不认识啊。”
　　贺炀点点头，拍了拍他肩膀，“她是我同桌，谢谢你为我同桌加油。”

　　男生盯着贺炀离去的背影挠了挠后脑勺。
　　不是，贺炀这句话什么意思啊？
　　怎么听上去怪怪的。

　　-

　　下午五点，运动会正式结束，孟龙让大家把自己的垃圾都带走，又让大家国庆假期别放松，国庆后他要换个方式点人听写。
　　大家哭丧着脸把自己的垃圾饮料瓶都捡起来，其实内心已经在盘算要去哪些地方嗨皮了。

　　叶明珠从牛乃棠那把自己的校服拿回来，在衣兜里摸了下。
　　奇怪。
　　怎么只有一张纸。

　　她连忙把校服外套的两个荷包都摸索了下，还好还好，参赛证在的。
　　但是写给贺炀的加油稿不见了。

　　牛乃棠背着小书包蹦到她面前：“怎么啦？”
　　叶明珠抿着唇，欲言又止，不知道要不要说。
　　她望了眼偌大的操场，保洁工人已经在清除地面了，地面上所有的东西都被扫到垃圾箱里。

　　那么，那张加油稿可能也进了垃圾箱吧。

　　算了。
　　丢了就丢了，也许这是天意。
　　她和贺炀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摇摇头，“没什么，我们回家吧。”
　　“我要吃公交站旁边那家炸里脊，真的很好吃。”
　　“那我陪你吃。”
　　“你也吃嘛，我一个人吃多孤独。”
　　“喔……那我吃一串？”
　　“好呀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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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程书红果真做了两条鱼，一条红烧，一条清蒸的。
　　她夹了一块红烧鱼的鱼肚到叶明珠碗里，把清蒸的鱼肚夹给程灵。

　　“我去给老叶送饭，你们吃完后就把碗筷收到洗碗池里，回来我洗。”
　　她一边往保温盒里装饭菜，一边去卧室换衣服，声音从里边传出来：“明珠，我晚上陪你爸爸守会儿店，冰箱里有我洗好的水果，你记得拿出来吃，还有灵灵，你肠胃不好，少吃点冰的，多喝热水，听到没？”

　　叶明珠：“知道了程阿姨。”
　　程书红出门前还是放心不下，简直是一步一叮咛：“有事就给我还有你叶叔叔打电话，在家注意用电安全。”
　　“好的程阿姨。”

　　大门“砰”的关上，客厅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

　　叶明珠和程灵面对面静静吃饭。

　　忽然，叶明珠捏着筷子，小声询问道：“你要不要尝尝这个红烧味的啊？”

　　程灵抬起眼眸。

　　叶明珠有点窘，“就是，就是我看你那个清蒸的味道应该还不错吧……”

　　天。
　　她到底在说什么。
　　是饿昏头了吗清蒸红烧都要吃？

　　“你不想尝就算了。”
　　她轻呼了一口气，她只是今天比赛时看到了程灵，她不知道程灵为什么会来，但就是有种直觉，觉得程灵好像没也有班上的人说的那样很高冷，很有距离感。

　　空气静默三秒，程灵把自己的碗推了过去。

　　她说：“给我尝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