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手自兹去》曲递

9、第9章

　　一周后，又是周六上午，范苗出门去忙了，要走一整天，临走前把王允城托给杨染妈妈萧明。

　　王允城在家吃了早饭，拿着作业和投影仪来的。

　　杨染在二楼居高临下地看着王允城拿着东西一级一级拾阶而上。

　　想起那天看完电影，临下楼前，他突然问她：

　　“为什么你明明害怕，却还要看？”

　　“因为我听说如果太害怕了，多经历几次就不会怕了。我想试试是不是真的。”

　　“你介意“实验”再多个人吗？”

　　“什么？”

　　“带我一个嘛。”

　　今天他果然来了。

　　幸好这回看电影时，没有什么意外情况，杨染也没有再做什么丢脸的事，只是靠着沙发，偶尔拿她手里的兔子抱枕挡一下。

　　中午吃完饭之后他们面对面坐在一张大桌子上复习，手边各放着一杯菊花枸杞茶，很久都没有人说话。

　　“根据以往的经验，”王允城突然抬头看着她说，“咱们学校高中分班比较频繁，高二上、下学期期末考后都会根据成绩排名分班。高三之后就一般不分班了。”

　　“嗯？”杨染并不抬头，“突然说这个干嘛？”

　　“咳，”王允城喝了一口茶，放在前面，“交流一下信息。”

　　过了一会儿，杨染停了笔，把兔子抱枕放在卷子上，起身张开双臂拉伸了一下，她问王允城，“我们实验班也会有变化吗？”

　　“以前好像是只出不进。不过说不定我们两个理科实验班内部会有调动。”

　　杨染又坐回来，朝他挤眉弄眼，“你是不是想说，希望我们能在一个班？”

　　王允城没有说话，他站起来把手指挪到她头顶上，轻轻弹了她一个脑瓜崩。

　　可能是手指落下的时候碰到了她的头发，她下意识耸了一下。

　　“杨染，下来端盘水果！”

　　“萧姨，我来。”他应了一声，顺势走出去。

　　萧明看见是王允城下来，有点不好意思，便生气地朝上面喊：“懒死你了，杨染。”

　　杨染抱着抱枕走出来，靠在栏杆上，“这可太冤枉了，我离门口远嘛，再说了，不是我太懒，是他太殷勤了！”

　　她带着大约有一个指甲盖儿的怒气，坐在王允城的椅子上，但看到他端的一盘车厘子之后，怒气瞬间消散。

　　杨染的眼睛跟着盘子走，她伸手想拿，但盘子又突然抬高。

　　王允城另一只手掌撑着桌子，靠近她，怪声怪气地问，“我太殷勤？”

　　杨染不知如何狡辩，只能仰头冲他讨好一笑，“我说错了，我是想说您太有礼貌了！”

　　王允城哼哼着坐下。

　　……

　　期中考试之后，墙上密布的爬山虎绿意彻底褪去，风吹过，变成一片暗红色的浪。

　　“隔壁班刚刚上课的时候已经知道期中考试成绩了。”有同学在教室门口说了这样一句话，教室里顿时炸锅了。

　　“完了，下节是老班的课。”

　　“你知道我这几天都是怎么过来的吗？”

　　“给我一个痛快！”

　　朱华踩着点进来，她笑着问，“是谁刚刚要一个痛快？”

　　“老师，是何伟！”有同学用气声偷偷说，引来一阵窃笑。

　　“何伟，还有说话的那个，来发试卷吧。”朱华扫了一眼，“我的数学课代表，刘旭泽，来，下课后把这个成绩表贴在旁边黑板上。”

　　“总体还行，但是有些原本成绩很不错的同学要注意了哦。你现在还有时间赶快调整状态。我们的进度是很快的，不要被落到后面，那样再赶上来会很困难。”

　　“至于还有的同学一直是在地上飘着的，我就不说了。我只告诉你们，整个高二有两次重新分班的机会，全靠成绩说话。不管是3班还是4班，我不想看到有谁掉出这两个实验班。加油吧大家。”

　　在各科老师的轮番讲演之后，杨染翻了翻各科的教科书，发现老师们说的没错。最多高二下学期上到一半，所有的新课就都讲完了。

　　在一种仿佛知道将会踩空的焦虑里，她反复地叩问自己，做好准备参与一场漫长的战斗了吗？用什么？用她退步了一些的成绩吗？

　　她已经闻到了了硝烟，但却还没斩断一些事情。

　　“我出去一下。”

　　刘旭泽似有所觉地看了她一眼，站起来让开。

　　杨染去了416数学组办公室，她从门外往里偷偷看了一眼，鼓着勇气去找朱华。

　　“朱老师，我申请换座位。”

　　朱华抬头看了她一眼，“为什么？”

　　真正的原因肯定是不能说的，之前她和刘旭泽走得太近，老师特意警告过。

　　杨染犹豫了一会儿，她偷偷用手捂着凑到朱华耳边说，“和男生坐在一起不太方便。”

　　“可以，那你想换到哪儿呢？”

　　她回忆了一下班里不多的女生，“或许我帮您问问徐鸿博呢？我看她和旁边的男生坐也经常不好意思。”

　　“也行，你自己去问问他们俩，商量好了等放学之后换了就行。”朱华说完又用手指点点她，“好好学习。”

　　“谢谢老师！我知道的！”这次杨染说的真心实意。

　　如果是个女孩子同桌，她回去就会偷偷跟她八卦一下，关于朱老师到底用的什么香水，简直令人沉醉。

　　她趁还没上课，火速去把徐鸿博和那个男生叫到门外小声协商。

　　这个男生就是偷偷说“老师，是何伟”的人，他叫唐安。

　　协商完，他们都同意。但唐安说他家里有事，最后一节自习不上了，要提前走。

　　杨染听了之后反而松了一口气，“没事儿的，你直接走，我放学之后自己换。就是你提前收拾一下书什么的，我来搬，我们只换东西就好了，可以吗？”

　　“好，那可太谢谢您了！”唐安双手合十，调皮地拜了拜。

　　杨染满意，又去找王允城，让他放学不必等她。

　　“怎么了？你值日？”他纳闷。

　　“不是，”杨染想到他似乎知道自己那糟糕的暗恋，她吞吞吐吐，“我决定好好学习，我要换座位了。”

　　“哦~知道了。”他怪声怪气地回答。

　　杨染心虚地回座位，刘旭泽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她。

　　敌不动我不动，谁不会啊，她就不说，她也疑惑地看他。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问道：“是老师叫你吗？因为成绩？”

　　是的，她知道自己退步了。她答非所问：“谢谢，你妈妈帮你洗衣服时候用的柔顺剂也很香。”

　　刘旭泽嗅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忍不住笑出来，“你真是，再退步朱老师就真的不理你了。”

　　她表情严肃地看着他，“你知道吗，有时候装傻是一种美德。”

　　“不说了。”

　　其实刘旭泽想说，她身上清冷而酸涩的柠檬味道也很好闻。

　　杨染虽然正襟危坐，但是眼角余光仍然注意着他。

　　看到他温润的眉眼，她又徒生抱歉，叹了一口气，心想，还是说清楚一些吧。

　　她拿了一张正方形的便签，写给他：

　　-我要换座位了。

　　-？

　　-你不动，我和另一个人换。

　　-为什么？

　　杨染沉默，她总不能说，因为我暗恋你，离得太近，所以我自乱阵脚影响学习了吧。

　　她只能回：

　　-我很抱歉，不能说;-)

　　递过去之后久久没有回音，杨染忐忑地用余光瞥他，过了一会儿，看到他把纸条撕碎了扔在桌子上，埋头写题。

　　她耸耸肩，也埋头写题。

　　一下课他就出去了，杨染给老师送作业，之后他们一直没有说话。

　　中午刘旭泽吃完饭回来，看到窗户边趴着睡觉的杨染，叫醒了她，“你今天不会没吃饭吧？”

　　杨染刚刚真的睡着了，她双眼朦胧地抬头看他，“我早上吃的太撑了，吃不下。”

　　他顿了一下，不再说话。

　　杨染清醒了，气氛有点尴尬，她双手托腮，怔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开始写题。

　　后来有人进来喊刘旭泽，他就出去了。她这才松了口气，伸个懒腰，趴在卷子上，想接着睡，却又毫无睡意。

　　她的课桌在可以照到阳光的地方，中午的时候特别暖和，进入11月之后就可以靠着暖气晒着太阳趴在卷子上睡觉，想一想就幸福的要打起滚来。

　　换座位之后，她最大的不舍就是这个位置了，她把头埋在交叠的胳膊上想，如果再不要脸一点，她就提出让刘旭泽挪走了。

　　刘旭泽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两杯粥。

　　关门声吵醒杨染，但她依然埋在胳膊里，没有睁眼。

　　他把粥放下，拍拍她的背，“还睡着吗，我买了两份粥。”

　　“没有，谢谢。”杨染只是不想起来面对他，但是既然他叫她，她还是应了。

　　“这个是你喜欢的。”

　　“谢谢！”杨染再次认真表示感谢，“晚上回家我转你钱。”

　　刘旭泽皱了一下眉，“不用。”

　　她又固执地回他，“用！”随后她听到他叹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他又凑过来，像说悄悄话一样轻声说：“如果你很喜欢这个位置，我和对方换也行。”

　　又来了，杨染攥紧了衣角，没有扭头看他，只是幅度有点大地摇了摇头，用便签写给他：

　　-谢谢，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