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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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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杨染的变化,王允城是最能直观感受到的。
冬天天黑的更早,放学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夕阳,于是他们几乎天天一起回家。
杨染原本脸色就比较苍白,他妈老说,染染气血不足,冬天尤其不好过。
她最拼的那段时间,王允城眼睁睁看着她仿佛失掉生气的植物一般蔫儿哒哒的,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倦怠,少气懒言,脸色泛青,身形明显消瘦。
她肚子痛的那几天,他明显能感觉到她很痛,心情很不好,双眼都失了神采。
晚上回家的路上,她走的也慢吞吞的,有时候会忍不住停在原地,也不说话,只是虚弱地喘口气,然后紧紧抓住他的胳膊,疼的连手都在抖。——据她说这已经是吃了一颗药的结果。
那个时候他就默默地站住不动,任由路过的人好奇地打量他们。
走了一段路后,没人了,他低头悄悄问她,“很疼很疼吗?”
她苦笑一声,“其实以往还好,只是这次格外严重。”
那次恰巧萧明出差了,范苗见到杨染的惨状之后,常常给她煮补气血的茶,又叮嘱她一定要每天吃两颗红枣。
他后来有好奇地问过妈妈,她先是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又给他科普了一些生理课上没有讲过的东西。
“可能也跟遗传有关系,染染的妈妈年轻时候也很严重……”说着范苗顿了一下,转移了话题,“她要是多养养,勤运动,会好些,你们学生太辛苦,这将来高三可怎么熬哦。”
几天后某次回家路上,王允城看杨染心情好一些了,走到她前面,转过来面朝她,一边慢慢倒退着一边向她提建议:“你每天早上跟我去跑步吧,慢跑,或者先从快走开始。”
当时杨染双手在胸前比了个大“X”,狠狠摇头,“不要!这是短痛,但跑步对我来说是长痛!”
他“呵”了一声,转过身去,“等你下次疼的不行的时候我再问。”
算了,他想,慢慢劝吧,最迟高三前,他一定会拉着她开始慢跑的。否则就她这小身板,他真怕她某天晕倒在地上。
11月30日下午的社团活动课会去礼堂上,这是最后,也是最正式的一次彩排——因为第二天下午就是校庆了。
当天杨染她们是穿着礼服来上课的。其实她很想带着衣服来,中午再换上的,但是活动课被挪到前两节,中午吃完饭就得立马去,恐怕没时间,她才放弃这个想法。
徐鸿博看到她的穿着,眼睛一亮,视线一直跟随着直到她坐下,她才悄悄问,“你们合唱团今天要彩排吗?”
杨染脱了黑色厚大衣和围巾放在椅背上,她里面穿着一整套礼服,包括白衬衫、针织背心、和黑色百褶七分裙,下面是老师要求的黑色连裤袜和没有装饰的黑皮鞋。
坐下之后她立马松了口气——穿着这样一身衣服在学校里走,真的很另类。当其它人尤其是男生的眼光看过来的时候,杨染会很焦灼——如果有地道的话,她一定会从地道里过来的。
“对,中午吃完饭就去,你今天一定要陪我去吃饭,好吗,我一个人不好意思。”她诚恳地拜托徐鸿博。
“好呀,你冷不冷呀?”徐鸿博看她脱了外套之后穿的很少,捏了捏她的胳膊。
“嗨,别提了,”说到这个杨染就开始抓狂,“你知道老师有多疯狂吗,她说到时候看看效果需不需要光腿。虽然有暖气,但我已经开始发抖了!”
徐鸿博张着嘴瞪圆了眼睛,足足震惊了好几秒钟。
她同情地看着她,拍了拍她的手臂,“你受苦了。”
杨染又觉得好笑,她这副表情,好像她是电视里刚从冷宫出来的妃嫔。
“你太可爱了!”唉,怎么办,她老是被徐鸿博可爱到——杨染揉她脸蛋的时候如此想。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后,第一批吃饭最积极的同学已经开始往食堂的方向狂奔而去了。
徐鸿博知道自己比较磨蹭,往常都是杨染催她,所以她下意识地还在等她叫她,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
“走啦,吃饭去。”她把不情愿的杨染拽起来。
“唉,走。”杨染在礼服外披着一直放在椅背上的黑色的冬季厚校服外套。
食堂距离教学楼有一段距离,因为怕冷,她们拉着手一路狂奔。但跑进了食堂大门,她们又双双刹车,假装刚刚走到这。
“好傻啊我们!”徐鸿博偷偷跟杨染说。
“我也觉得是,但是外面真的很冷啊!”
杨染大致看了一眼食堂,有好几个同样穿着礼服的,那一看就知道是合唱队的,她自在了一些。
“阿姨我要土豆丝,粉蒸肉,还有西蓝花,谢谢。”
她看了一眼菜色,还真是一贯的让人没有食欲啊,她随便选了三样,“土豆丝,地三鲜,西蓝花,谢谢。”
“今天要去二楼买奶茶吗?”徐鸿博问她。
“我不能喝,喝了嗓子会很黏。如果你想喝我陪你去呀。”
“好,你等会是直接去吗还是跟我回教室?”
“得先回教室一趟,要拿东西。你们围棋社还是老样子吗?”
“是,”徐鸿博慢吞吞地吃了一口饭,扭头跟她说,“你知道吗,还有带着卷子去的。”
杨染勾起嘴角,“那围棋老师没有骂他?”
“老师说再让他看到,就没收卷子交给他们班主任去。”
“但是班主任应该喜闻乐见吧。”
快速吃完饭,她陪徐鸿博去二楼买了奶茶,又回教室拿了水杯、歌词,便从教学楼去艺术中心,也就是他们俗称的礼堂。
礼堂很大,后面的座位部分还都黑暗一片,只有台上开了一排灯。杨染感受了一下,暖气还是很足的。她找了个不太靠后的位置坐下,等老师和同学来。
老师来了之后,很快便开始。他们一排排在阶梯状的台上站好,等老师调位置。
“你个可真大,去往后站一排。杨染过来,楚忍冬过来,陈迟过来,你们三个站第一排……”
调完位置,老师去台下看了一眼,思考着说,“姑娘们,要不咱们还是光腿吧?”
台上女生们抗议,“老师,冷!”
“算了,那就这样吧。咱们来正式唱几遍,唱几遍就不冷了。”
一开始还好,可能是正在午休的原因,礼堂里只有他们合唱团。
但后面,陆陆续续来了更多的人。
校庆最后一次彩排正式开始。
看着看着,杨染甚至生出了退意。尤其是当老师说让她们明天早上六点半到校,去活动教室集合化妆的时候。
杨染面无表情地抬头盯着灯光璀璨的天花板。如果她不加入合唱团,就不会有这一天。她可以在教室里坐着,等着收看电视转播,或者是有幸坐在礼堂里观看,总之她可以睡觉,可以摸鱼,可以学习,而不是无聊地彩排好多次,浪费好多时间,只为了在台上与那么多人合唱一首歌。
不过她真正做事时又是另一幅认真的面貌。这就是另一个折磨她的特点了,她的责任感约束着她的一切行为。
更糟糕的是,彩排果然排着排着就拖延了,多耽误了一节课。
当彩排结束时,第三节课已经上了一大半了,她赶到教室门口,犹豫着敲门。
开门的那刹那,老师和同学们的目光都诧异地看过来,杨染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样的想法,她在那一瞬间却真实地感到羞愧——他们在全心学习,而她却因为什么用也没有的合唱耽误上课。
于是她的声音很虚:“老师,校庆彩排拖延了。”
“好,快去坐下。其他同学,看这儿,我们接着讲啊。”
下课之后,杨染的心情仍然很坏,她蔫蔫地问徐鸿博,“你今天上课的笔记借我一下,我明天还你好不好?”
“好呀。明天因为校庆都不上课,你要是有不懂的周末手机上可以随时问我。”
杨染的心情才算稍稍平复了一些,她忍不住转过去抱了她一下,“你太好了!谢谢!”
放学回家路上,她一路低头,一会儿便忍不住叹一声气。
王允城看了她好几眼,终于忍不住,进了人少的巷子之后,低头去看她脸,“怎么了?校合唱队有节目还不开心啊?”
她看了他一眼,抱怨道,“就是因为有节目才突然不开心。”
之后他听她讲了那一通“歪理”,便有点哭笑不得,“这哪至于心理负担这么大?我看你是最近一段时间压力太大,学习学出负罪感了。”
王允城看她只看着自己不说话,便又朝她比比划划,“笑一个。这多好啊,要是我妈知道,她一准会说,看我们染染,又能唱歌又一心想着学习,多令人省心。”
她仍然幽怨地看着他。
他看了看她仍旧没有血色的脸,先是乖巧地说,“好吧,我不惹你了。”便刻意放慢脚步,走到她身后。
然后他看了一眼她松松垮垮的头绳,轻轻地把它拽了下来,趁她还没反应过来,快速越过她往前走去。
“走咯,回家。”
杨染反应过来时,头发已经散了下来,她去追前面那个讨嫌的少年,“你幼稚不幼稚!站住!”
王允城边跑边回头看她,随着她跑向自己的动作,深色大衣下的裙边在风中摇摆出涟漪。
她的头发张牙舞爪的,脸上因为带着怒气,在棕红色围脖的映衬下看起来白里透红,生气勃勃。
他心里满意地点头,这样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