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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03 ...

  •   库尔教授出乎意料的是个年轻人,他看起来不超过三十岁,穿着精致,鼻梁上架着一副银框眼镜。
      “你好,哈利,我叫西格纳斯·库尔。”西格纳斯说的是英语,他已经被杜兰特提前告知过,这个男孩并不是法国人。
      他向哈利伸出手,脸上挂着亲和的笑容,“你可以叫我西格。”
      哈利礼貌地回握,表情有些紧张:“你好,西格教授。”
      西格笑容不变,他保持着亲近但又礼貌的态度:“让我们先互相了解一下吧,请坐。”
      他把哈利带到沙发前坐下,然后坐到了哈利对面,他们之间没有阻隔,这种设计有利于让病人放松。
      “需要喝点什么吗?”
      哈利摇头:“不用。”他看起来有些急切,“西格教授,我希望能回想起我忘记的东西。”
      “那哈利,你觉得你忘记了什么?”
      哈利抿紧唇:“我的丈夫告诉我,我曾被绑架过。”
      西格的眉头皱起来,带着同情:“我很抱歉。”
      哈利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我身上的伤就是在那时留下的。”
      “恕我冒犯,能让我看一下你的伤吗?”西格说。
      哈利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他解开身上的病号服,伤口尽数暴露了出来。
      西格惊讶地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痕,即便是从医多年的他也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他眼尖地注意到了胸口处的那个姓氏:POTTER,但他没提出来。
      “我非常抱歉你所经历的。”西格说,他亲手把哈利的病号服拉上,注意到他过低的体温,还帮他拿了一张毛毯。毛毯是浅蓝色,像晴天的颜色。
      他重新坐回沙发,问:“所以哈利,你选择相信你丈夫的话,确信你身上的伤是因为那次绑架,对吗?”
      哈利点点头,“是的。”
      西格笑起来:“为什么这么确定?”
      哈利的回答没有犹豫:“因为他爱我。”
      西格愣了一下,男孩对他丈夫的信任超过了他的预期。他顺着他的话说道:“好的,既然你这么相信他,那我也相信他。”
      哈利终于露出了进办公室后的第一个笑容:“谢谢你,西格教授。”
      “先别谢我,小朋友,接下来的催眠可并不好受,它接触到的是你最痛苦的经历。”
      “没关系。”哈利平静地说,他的脸上透着坚定,“只要能想起来,没关系。”
      西格叹了口气,他其实有些不忍。但病人的要求他不能拒绝,更何况如果哈利的绑架属实,背后牵扯出的犯罪属于结结实实的社会性问题。
      他让哈利闭上眼睛,声音轻了很多。他没有立刻开始,催眠开始前他还需要了解一些基本情况。“哈利,你以前被催眠过吗?”
      哈利有些犹豫:“我不记得了,西格教授。”
      西格无声地叹了口气,看来男孩仍旧有所隐瞒,他忘记的远不止那段被绑架的经历——他还对自己有一定的警惕心,这不利于催眠的进行。
      他稳了稳自己的状态,声音不变:“没关系,这不是什么大事。”他的声音更轻:“现在放松。”
      催眠开始了。
      哈利藏在毯子下的身子逐渐从紧绷变得柔软,他努力配合着西格的话,那些轻柔但有力量的声音在耳边的不远处像风一样拂过。
      但西格只进行了三分钟就唤醒了沙发上的男孩,他叹了口气,催眠失败了。那些痛苦的回忆就算埋藏在记忆深处,也依旧影响着哈利的神经——他无法真正独自面对那段记忆。
      “哈利,我不想勉强你,你的状态不适合。”西格无奈地说道,催眠仅仅进行了三分钟,哈利便开始恐惧得发抖。他心中有猜测,这个男孩的失忆应该是选择性失忆,这是大脑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被隐藏的记忆没这么容易被调动出来。
      哈利重重地喘着粗气,他能感觉到他已经离那扇封闭的大门很近了,但他进不去。
      听到西格的话,哈利无助地捂住了自己的脸,他用近乎恳求的声音说道:“西格教授,如果我想不起来,警察会带走他。”
      西格安慰:“放心,警察只是做调查,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你的丈夫不会被定罪。”
      “但我不能失去他,一秒钟都不行。”
      西格被这句话中透露的依赖震惊住了,他小心地问道:“能告诉我原因吗?”
      哈利笑起来,声音中却带着哽咽:“我从泥潭中逃出来,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哈利,我希望你能懂得你这句话的意思,你似乎在告诉我,在此之前,你连你的丈夫也忘了。”
      哈利缓慢地点了点头。
      情况变得更加复杂,西格克制地皱了皱眉,据他所知,一般情况下,选择性失忆的患者只会忘记他最痛苦的经历,其他记忆并不受影响。
      西格从座位上站起来,他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尽量轻松地说道:“能让我见见他吗?”
      哈利这次犹豫了很久。
      西格继续说:“放心,我不会做什么。”他给哈利倒了一杯水,“虽然这不符合规定,但我希望他能陪你参与催眠。”
      “为什么?”哈利问。
      “你的安全感来自于你的丈夫,有他在,你就能直面你心中的恐惧。”

      杜兰特并不清闲,她在哈利进去后没多久就接到电话匆匆离开了,但那些警察还在这里。他们并不相信绑架那套说辞,绑架通常都是有目的的,且大多都是为了财,他们为了让家属拿钱出来并不会对人质造成太大伤害,这不符合绑匪的一贯作风。
      而哈利身上的伤太多了,并且是长时间的结果,绝大多数的绑匪不会把人质留在身边太久,他们的目的是钱,人对他们而言只是换钱的工具。
      他们坐在一边烦躁地等待结果,那个嫌疑人还在办公室门口站着。
      男人一直都是冷冰冰的样子没有变过。他的背挺得很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起来像个假人。让人觉得,冷酷似乎就是他的本性。
      但那几个警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身上有一股难以忽视的气质,那是与生俱来、刻进了骨子里的优越感。
      即便是现在,他也没有放弃矜贵的作风,像旗杆一样站着。
      而他仅有的两次失控都是因为那个男孩。
      ——德拉科·马尔福是在乎那个病人的,他们确信这一点,但马尔福无法解释那个男孩身上的伤是怎么出现的。在他们接触过的一些案例中,爱和伤害可以并存,一个人可以在深爱一个人的同时伤害他。
      办公室的大门突然打开了,德拉科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直直对上了西格。
      西格有些讶异,他想象过男人的样貌,在他的设想中,这个人应该是温柔且强大的,没想到真实情况却是不近人情。
      他从这个男人身上感到了压迫感,这很少见。
      “马尔福先生?”西格首先打了个招呼。
      德拉科点头,“库尔先生。”
      “西格纳斯·库尔,您可以叫我西格。”
      西格把门关上了,德拉科的视线被迫从房间内转移到他脸上。
      “别生气,马尔福先生,我只是有些话需要单独跟您说。”
      “他怎么了?”德拉科表情微变。
      “说实话,哈利的状态不好。”西格表情严肃,“这种情况下进行催眠很危险。我可以从他身上的伤看出他曾经历过非人的虐待,那段记忆被他藏起来了,这时候挖出来百害而无一利。”
      德拉科死死地抿着嘴唇,他的眼中闪过痛苦。“让他出来,我跟警察走。”
      “虽然我也希望如此,但我想我不能如您所愿,马尔福先生——哈利不同意,他是我的病人,病人的意愿在我们心中是第一位。”西格无奈地说:“他坚持要挖出这份记忆,他很倔强。”
      德拉科焦虑地揉着额头,哈利一直是个倔强的人,他从小就知道。
      德拉科沉默了一会儿,问:“需要我做什么?”
      西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他很信任您,他的安全感全是来自您,马尔福先生,您对他很重要。”
      他看着德拉科的眼睛:“虽然哈利的意志很坚定,但他现在并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那段记忆。所以第一次催眠失败了。”
      “不要逼他。”德拉科的声音冷下来。
      西格不得不再次安慰这个敏感的男人,他无奈地笑笑:“放心,他现在很好。”
      “所以你到底需要我做什么。”
      “我会应哈利的请求再次对他进行催眠,这期间我希望您能陪着他,这不符合一般催眠的要求,但这或许是唯一一个能成功的办法。”
      德拉科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马尔福先生,您对他很重要。”
      “他对我也很重要,”德拉科叹了口气,“非常非常重要。”
      警察们傻眼地看着门打开又关上,一眨眼的工夫,马尔福就跟着那个医生进了办公室。他们很想提醒医生,这男人是个危险分子,但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探出头的西格打断了。
      西格微笑着对那几个男人说道:“麻烦几位先生再等等,之后的结果只要是在保密协议之外,我都会告诉你们。”
      几位警察面面相觑,只能重新坐回椅子上,幸好这医院的环境不错,他们还能靠数叶子打发时间。

      哈利的边上多了一把椅子。
      德拉科在椅子上坐下,转头去看沙发上的人。哈利此时闭着眼睛,他竟在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睡着了。
      西格见状眉头皱得更紧:“哈利的身体状况差得令人担忧。”
      德拉科没说话,他的手抚摸过他的额头,最后停留在那道闪电形状的伤疤上。
      他突然问了一个问题:“爱上一个人最少需要多久?”
      西格没有疑惑德拉科为什么会问这个,他用最专业的态度解释:“一见钟情确实有一定科学依据,如果说爱上一个人最少需要的时间,可能就是看到那个人的那一秒钟。”西格把水杯递给德拉科,继续说道:“在我看来,并不是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更多的时候那是一种磁场的共鸣,通俗一点就是,灵魂的交响。”
      德拉科笑了:“你适合去做一个作家。”
      西格也笑起来:“心理医生最重要的就是具有同理心,我会这么说是因为您想得到的答案就是这个。”
      德拉科没有说话,他仍旧抚摸着哈利的额头,用小心翼翼的姿态——这些都落进了西格的眼里。
      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提醒德拉科道:“您可以把您的爱人叫醒了,虽然打扰一个人睡觉很残忍。”
      “答应我,接下来的催眠不能逼他。”
      “其实这并不是我能决定的事,但我尽力。”
      德拉科拍了拍哈利的手,把他从睡梦中拉出来。哈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醒来后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只是看到了德拉科,便不自觉地靠了过去。
      这是下意识的亲昵态度,西格以为他接下来会见识一个热烈的拥抱,但没有,哈利很奇怪地在德拉科的身前停了下来,并没有主动触碰他。
      直到德拉科叫了他的名字,他才把身体完全靠过去,可仅此而已,再没有更亲密的举动。
      这种状况在西格看来只有一种可能,哈利害怕面前的男人感到被冒犯,这是缺乏安全感时才会有的一种表现。
      两人之间的主动权完全在德拉科身上,至少在哈利看来,主动权从来都不是他自己的。
      非常奇怪的两个人,几乎每一个细节都会超出他对一对情侣或夫妻关系的认知。但他们之间充斥着爱一个人最真挚的表现。
      至少他从未见过如此纯粹的爱意。
      德拉科按住哈利的后颈,让他枕在自己肩上,他轻声说:“不要害怕任何事,哈利,你一直很勇敢。”
      哈利抓住德拉科的衣角,他的声音闷闷的:“我想和你一起回去。”
      “好。”德拉科叹了口气,“我们一起回去。”
      “所以——”西格的声音幽幽传来:“准备好催眠了吗,先生们?”
      如果说第一次催眠是一次尝试,那这次催眠便是真正上了战场。西格鉴于哈利的特殊情况,破例让德拉科陪在他身边,催眠开始后,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他可以完全控制的了。
      他要求德拉科在整个过程中都保持安静,并且不能发出任何声响,他也不能靠近或者触碰到哈利,这样也会使病人从催眠状态中退出来。
      德拉科同意了。他放开哈利的手,安静地坐在他身侧。这次哈利的状态平静了很多,或许是因为知道有个人在保护他,他终于放下了戒心,跟着西格的步伐,重新探索那道紧闭的大门。
      房间里燃烧着安神的熏香,沉静但不厚重。一开始哈利的鼻腔里一直萦绕着这股木质香,但渐渐地,香味从他的世界中消失了——他摸到了那扇门。
      西格对德拉科点了点头,德拉科知道,这是成功了。
      他的呼吸攥得更紧,变得更加不安和紧张。他得承认他从一开始哈利决定接受催眠后就在不安着,他心虚、害怕,他一边希望着哈利想起来,一边希望他永远不要记得。因为他最初的靠近带着恶毒的目的,如果哈利想起了他是谁,就会知道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
      但西格的问题已经开始了。
      “哈利,告诉我,你推开门后看到了什么?”
      哈利的声音很轻:“木椅……桌子……窗户……床……”
      “是你的家吗?”
      “不……别人的。”
      “房间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哈利停顿了一会儿:“还有三个。”
      “他们是谁?”
      这次哈利停顿的时间更久,过了十来秒才回答道:“我的同事。”
      西格问题不停:“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哈利皱起眉头:“任务。”
      任务?西格不禁开始猜想哈利曾经的身份,他应该是警察或者调查员之类。
      西格正准备继续引导,哈利的表情陡然变了,他的情绪从平静变成焦躁,嘴里吐出一段让人震惊的话:“他们死了,有一群穿着黑色外袍的人突然闯了进来。”
      西格的心脏重重往下一沉,他克制住自己的波动的情绪,继续问:“然后发生了什么?”
      哈利开始发抖,“我被绑了起来,铁链……有笑声,很多人……”
      “房间很黑,没有窗户,我很冷……”
      哈利突然重重地吸了一口气,他颤抖得更加厉害,苍白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只是不停念着一个单词:“crucio……CRUCIO(钻心剜骨)……”
      德拉科紧咬牙关,从这个咒语在哈利口中出现开始,他便彻底喘不过气,只能死死闭着双眼,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西格并不明白这个单词的意思,他揉了揉眉心,不确定该不该继续。哈利的状态太差,他已经彻底陷入了恐惧之中。
      正当他准备叫停时,哈利突然又说:“他们用刀在我的身上写字。”
      西格的动作一顿,“写了什么?”
      “够了。”德拉科的声音突然出现,西格懊恼地靠在办公桌上,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是我的错。”
      德拉科伸出手想去碰边上的人,他本以为这么大的动静哈利应该醒过来了,但他却惊讶地发现他还在催眠状态。
      哈利的声音像幽灵的低泣,在房间里飘荡着:“伤疤好了会被撕掉,沿着旧的伤口重新刻上新的……他们叫我的名字……他们会叫我‘波特’。”
      德拉科走过去紧紧抱住他,滚烫的泪水全流进了哈利的衣领。到此为止他一切都明白了,为什么那个姓氏会成为禁忌,为什么他会念叨钻心剜骨这个咒语。
      这些都是刻进了他灵魂的疼痛。

      最后是西格帮助哈利完全脱离了催眠状态,他本打算做一些催眠后的安抚工作,但他看了一眼德拉科,顿时觉得没什么必要了。
      太阳重新从云层中探出来,透过办公室的窗打在地面。哈利躺倒在德拉科腿上,他虽然仍在发抖,但西格能看出哈利的情绪正在逐渐平静。
      德拉科重新整理好情绪,他的手覆在哈利的眼睛上,不让他看见自己通红的眼眶。
      西格决定把时间留给两个人。他带着资料走出办公室,门口的警察们已经百无聊赖到开始扣树皮了。
      “那些树是公共财产,先生们,一棵树的年龄比你们加起来都大。”
      听到西格的声音,那群警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们围过来:“结果是什么?”
      西格叹了口气:“他们说的是真的,哈利确实经历过一次绑架。”
      为首的警察叫佛伦,此刻他还是有些难以相信:“如果真的是绑架,那这群人不为钱,只是把他关着,目的是什么?”
      “我偏向寻仇。”西格摘下眼镜,揉了揉发酸的鼻梁,“哈利以前的职业可能很特殊,他得罪过一些犯罪团伙。”
      警察们一时有些沉默,他们难以接受这个真相。但催眠状态下的人不会说谎,这是事实。
      西格耸耸肩:“看来你们对德拉科·马尔福先生的怀疑确实只是个误会。”
      “万一他也是那群人中的一员呢?”有个警察说。
      “不可能,”西格否认得很快,“我暗中关注了他全程,他对那些暴行一概不知。”
      忽略警察们难看的表情,西格继续说:“而且在哈利的记忆里,和他一起工作的三名同事全死在了那群人手中,他也被折磨了足足两个月。先生们,法兰西的安全在你们手里,放过这对可怜的伴侣吧,他们是受害者。”
      佛伦郁闷地靠在墙上:“如果真是恶性绑架案,还同时发生了杀人案,那我需要带那个病恹恹的男人去警局录口供。”
      “劝你不要这么做,”西格制止他,“这不人道,而且意义不大。”
      “我们除了里面躺着的那个男孩外没有任何线索,教授!”
      “只是因为你们从没注意到这群人而已。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把录音处理一下然后寄到警局,”西格不理会男人难看的表情:“没人能真正做到做事不留一丝痕迹,除非——那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

      西格重新回到办公室时迎来了男人的一声提醒:“他睡着了。”
      此时的阳光仍旧和煦,照在木地板上像涂了一层金。
      “这是好事,他确实需要休息一下。”西格脚步放慢下来,“马尔福先生,我能再和你聊聊吗?”
      他走回办公桌前,把视线望过去,此时哈利整个人缩在沙发上,浅蓝色的毯子盖住了他的全身,头枕着德拉科的腿,睡得很安稳。
      “你逼他了。”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突然说。
      西格一愣,他抬头,对上了一双雪狼一样的灰眼睛。
      “我很抱歉。”他轻叹道。
      德拉科没说话,视线重新回到了哈利的脸上。
      “马尔福先生,”西格坐到他对面,郑重地说:“我很同情你们的遭遇,我愿意无偿为您爱人治疗,如何?”
      “条件呢?”
      “什么?”
      “免费治病的条件。”德拉科的言辞很锐利,他用手捂住哈利的耳朵,冷笑着说:“我知道那群警察在外面等着是为了什么,给你们一句忠告,别给自己没事找事,你们抓不到那群人。”
      西格皱眉,“马尔福先生,请您冷静,我并不是想利用哈利。”
      “别这么叫他。”德拉科突然说,“我不喜欢。”
      “您太敏感了。”
      金发男人冷哼一声,“我知道。”
      西格无奈,“既然如此,好吧。”但他最后还是作为一位称职的医生提醒道:“催眠本质是一种意念操控,引导病人对自己的精神进行平衡和修复。但哈利先生是利用催眠治疗自己的失忆症,由它唤醒的记忆虽然模糊,但也会对他造成二次伤害。您最好多陪陪他。”
      “他究竟能记起多少?”
      西格微眯起眼:“先生,您先告诉我你在担心什么?”
      德拉科揉揉眉心,很轻地说,像是叹息:“他忘了我。”
      西格同样叹了一口气:“我很抱歉,马尔福先生,以我的判断,在他回忆起的这个片段里,没有出现您的身影。”
      房间内再次陷入沉默,德拉科垂着头,一手轻轻梳理着哈利的黑发。
      西格问:“需要我提供一张病床吗?”
      德拉科点头:“麻烦了。”
      这似乎是男人第一次用了道谢的语气,西格出门给杜兰特打了通电话,他回过身关门,看到德拉科俯下身在哈利的额头上小心翼翼地印了一个吻——带着失而复得的颤抖与深情。

      那群警察拿着处理过的录音走了,他们急着回去查案。虽然之后他们还是争取带走哈利这个唯一的幸存者,但看到他边上那个男人后,他们选择放弃。
      ——毕竟谁都不想被一双写着“带走他就送你进地狱”的眼睛盯着。
      更何况,带回去的作用也不大。
      “那个英国佬真可怕,他看起来像杀过人。”有个警察说,被佛伦一把盖住警帽带走了。

      杜兰特正忙,接到西格的电话,只来得及听完他说需要一张病床就挂断了电话。她飞快安排了一间单人病房就又投入工作中,直到接近傍晚时分,她才空出时间去看看那对让她好奇的同性恋人。
      哈利像是染上了嗜睡的毛病,变得极容易睡着,德拉科摸了摸自己发热的戒指,终于明白这是戒指在发挥作用。它正在矜矜业业地修复哈利残破的身体,代价就是嗜睡。
      看来这种情况还得持续一段时间。
      “哈利怎么样?”杜兰特来了,她轻声走进病房,看到病床上苍白的哈利,没忍住叹了口气:“我就说不该催眠,真不知道他从哪儿知道的这个办法。”
      德拉科扶额:“我也不知道。”
      杜兰特投来的眼神像是在说:你不是他丈夫吗?
      “每个人都应该有秘密不是吗,杜兰特女士?”德拉科像是猜到她的疑问,说,“显然,哈利也对我藏了没说出口的秘密。”
      “你不生气?”
      “不,”德拉科摇头,“因为我的秘密比他的恶劣千万倍。”
      杜兰特默了一会儿,“马尔福先生,您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人。”
      “很少有人这么说我。”
      “那他们最常说您什么?”
      德拉科的记忆突然回到了在霍格沃茨上学的那段日子,那些回忆已经好远,带着陈旧的颜色,上面是厚厚的灰尘,再找不出曾经的样子。
      他没说话,杜兰特笑笑:“您的秘密很多。”
      德拉科仍旧没回应。
      杜兰特似乎习惯了男人沉默,她没有继续等待回复,而是走到哈利的病床边,伸手去检查他的状况。
      “一切都好,再观察一天,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一直没出声的男人突然说:“谢谢。”
      很轻,像风掠过不留痕迹,可杜兰特还是捕捉到了这声别扭的道谢。
      这位女医生露出一个微微震惊的表情,随后笑起来:“这是我的职责。”
      德拉科心中微动。医生这份职业总是充斥伤痛和死别,但他们的职责永远伟大。
      他没这么伟大,斯莱特林的本质是自私的。
      杜兰特没有在这里待多久,她礼貌地道别,临走前还体贴地拉上了窗帘。
      哈利这一觉睡了很久,他做了一晚上的梦,跟昨晚的梦一样漆黑。黑暗里藏了很多双眼睛,有绿光不断从四面八方刺进他的身体,他很痛,这份痛楚比昨晚梦里的清晰得多。他呜咽着躺到地上,看到一个女人高高在上地站在他面前。
      “你应该去死,波特,”她嘶嘶地说,“你该为纯血陪葬……你这个纯血的罪人,你应该去死……”
      他醒来了,是德拉科在叫他。
      温热的怀抱主动凑到他的面前,他沉进去,像一个孩子一样依偎着。
      怀抱并不柔软,但让哈利安心。
      两个人很久都没有说话,他们听着对方的呼吸,紧挨着头看地上的月光。
      突然哈利开口了,声音沙哑:“我看到一个图案——在他们的左臂上。”
      德拉科猛地一怔。
      “是一个骷髅,上面盘绕着一条蛇。”哈利用脸去亲吻德拉科的胸膛,“德拉科,你见过吗?”
      他突然感觉到背后的手臂更紧地勒住了他,像锁链一样。
      很久,才传来金发男人的声音:“没有,”他低头吻着哈利的发顶,“从没见过。”
      他们直到天光乍破都以这样的姿势相拥着。

      杜兰特早上来得很早,她的现任丈夫给她送来一箱牛奶,她便带了两盒。德拉科已经起床了,他正在收拾哈利的衣服。
      “早上好,马尔福先生。”
      “早上好。”德拉科的动作没停,他把那件毛衣叠好才直起身看向杜兰特,他视线向下,注意到了那两盒牛奶。
      “给你们带的。”杜兰特笑起来,她笑起来让人感到亲近,虽然她通常表现得很严肃。
      “谢谢。”德拉科没有客气,他把两盒牛奶收下,摆到桌上。
      “哈利还没醒吗?”
      “半夜做噩梦被我叫醒过一次,之后又睡着了。”
      “做噩梦了?”
      “嗯。”
      杜兰特恢复了以往的严肃,她走过去,探了一下哈利的体温,所幸没有发热。
      “需要我询问一下西格医生的意见吗?”她问。
      “不必。”德拉科拒绝得很快。
      杜兰特并不坚持,她这次来还带了个不愉快的小东西。
      “这是缴费单。”
      德拉科对法国麻瓜医院的治疗费一直有心理准备,更何况是Htel Dieu,所以看到上面的金额他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他注意到西格的诊费占了大部分,但上面显示已缴纳。
      杜兰特对此解释:“西格的心理治疗属于协助警方办案的一部分,可以不用负担。”她笑着说:“这是西格为你们申请的,他对昨天的事很抱歉。”
      “替我说声谢谢。”
      “我会的。”
      送别杜兰特,德拉科就掩上门离开了。
      他需要去给哈利带一份早餐,顺便去医院窗口缴费,这些在以前都不是需要他亲自去做的事,但他现在必须强迫自己学会。
      等他回来时,却发现哈利已经醒了,他呆呆地坐在病床上,一双眼睛里空空的没有聚焦,像个被人丢弃的人偶。
      听到动静他才抬头看过去,眼睛因为德拉科而重新聚焦。
      德拉科走过去抱他,听到哈利轻柔的声音顺着耳廓闯进他的脑海。
      “欢迎回来。”
      还是熟悉的那句话,流利得仿佛已经说过很多遍。

      他们一起坐着地铁回家,今日巴黎的天气比昨天好了些,太阳一直在天上懒洋洋地挂着,投下的日光温暖和煦。
      他们在回公寓前去了一趟超市,哈利看到德拉科在货架上拿了一个椭圆形的玩意儿扔进购物车,直到夜幕降临,他才知道那是一盏充电使用的夜灯。光是橘色的,像一个小小的不灼人的太阳。
      他还有了自己的毛衣和外套,外加一双新的运动鞋,虽然之后的相处证明就算哈利有了自己的衣服,他还是喜欢穿德拉科的,但金发男人看到后只会惩罚似的捏捏他的下巴,最后任由他穿着。
      他们提着购物袋回家时竟再次意外碰到了他们的邻居。邻居除了希里尔,还有一个身材更高大的男人,典型的北欧人长相,但他却是个德国人,准确来说,他们都是。
      那人叫德西奥,正把堵在门口的沙发搬进房间。德拉科和哈利在楼道里等。
      他们看见德西奥轻而易举地扛起沙发,然后走了进去,哈利惊讶得差点合不拢嘴,德拉科面无表情地帮他把嘴巴合上了,冷冷地说:“我也可以。”
      哈利好笑地看他。
      希里尔从房间里跑出来跟他们道歉,还是用的蹩脚的法语:“抱歉,我们需要搬的东西实在有些多,”他视线在两人间游离了两下,礼貌地问道:“你们是一对儿吧,”不等他们回答,他又说:“没有冒犯的意思,因为我们也是。”
      哈利听不懂,只能看着他们,德拉科没有否认,他点点头,用法语说:“会英语吗?你们可以用英语和我们交流。”
      “是吗,太好了!”希里尔立马切换了自己的语言系统,他的英语要流利得多,“老实讲,我其实是在英国上学呢!”
      他伸出右手,“正式认识一下,我叫希里尔,我的爱人叫德西奥,你们呢?”
      “马尔福,德拉科·马尔福。”德拉科把哈利更近地拉到身边,“他是哈利。”
      “很高兴认识你们!”希里尔是个活泼的年轻人,哈利甚至都浅浅地笑了起来,他替德拉科做出回答:“我们也是。”
      “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哈利,是刚从医院回来吗?”希里尔看起来有些担心。
      “是的,”哈利点头,“最近……出了一些事,但一切都在好起来。”
      “是的,一切都会好的。”
      “你需要休息了,亲爱的。”德拉科突然说。他冷冷的声音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不快。哈利差点因为那一句亲爱的摔在地上,幸好德拉科扶住了他,他顺理成章地对希里尔说:“我先带哈利回去休息了。”
      希里尔愣愣的:“……好的。”
      “回见。”
      “回见……”
      德西奥从房间出来,亲吻了一下希里尔的嘴唇,“干什么呢,快进去帮我。”
      这一幕正好被哈利看见,他的脸变得更红,喝水都呛了一口。
      他看了一眼面前看着报纸的德拉科,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德拉科立刻抬起头看向他。
      “怎么了?”
      “我有点困,想去房间睡一下。”
      德拉科点头,“去吧,有事叫我。”他埋下头,继续在报纸上看招聘信息。
      这时一个身影突然贴了过来,阳光在哈利的身上投下朦胧的光晕,落下的影子拥抱住德拉科的身影。德拉科还没来得及抬头,一个吻就落在了他嘴角。
      “我爱你。”
      掷地有声。
      一阵噼噼啪啪的脚步声消失在卧室门后。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混合着胸腔里沉重的心跳声,成了客厅里仅有的声响。
      报纸掉在地上,德拉科缓缓捂住脸,不让自己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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