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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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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好好地回忆了一遍记忆中哈利的模样:格兰芬多的黄金男孩大部分时间都带着不服输的表情,即使是自己带着人去挑衅时,他也从未示弱过。他很倔强,也很乐观,他总是笑着的,悲惨的命运没有压垮他,似乎任何东西也不能压垮他。
他是救世主,他是活下来的男孩。
左臂上的黑魔标记突然变得滚烫起来,这个标记一直提醒着他的身份。德拉科不得不承认他也曾是伤害过他的一员。
如果哈利没有忘记一切,他可能永远也不会回头看他哪怕一眼。他们不是一路人,德拉科一直都知道。
他们分明互相憎恨。
但是此刻他记忆中那个憎恨着他的哈利正安分地坐在椅子上,等着他回来,窗外的阳光亲吻着他的脚踝,面前的哈利像一只被驯服了的狮子,向他笨拙地表现着亲昵。德拉科从未想象过现在的场景,一时竟忘了回复,只得急忙撇开视线,揣着牛奶走进厨房。
哈利有些犹豫地跟着他:“需要我做什么吗?”
德拉科没有回头:“去客厅里等着,或者去洗个澡。”他顿了顿,补充一句:“你以前的东西我都换掉了,新的毛巾和牙刷在浴室里。”
“……好。”哈利很听话,他很快便离开了厨房,乖乖走进浴室。
德拉科庆幸哈利没有问东问西的习惯,其实这个男孩从昨晚被他捡回来之后就几乎没有问过任何问题,除了自己的名字。哈利很依靠他,或许是因为他救了他,或者是他们表面的这层“合法伴侣”的原因。
他害怕被抛弃,所以尽力讨好着他唯一能依靠的人。
这其实让德拉科很无措,因为他突然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人迫切需要着。然而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纯粹,是带着恶劣的欺骗,他无法承受这种被人需要的压力。他预感到有什么正在偏离他最初预设的轨道,但如今他已没有机会喊停。
煮牛奶这个过程不需要很久,在麻瓜世界这四年他已经可以熟练使用一切电器,虽然这在以前就是一个加热咒便可以解决的小事。麻瓜有他们自己的生活方式,没有魔法并不意味着他们不能让自己更方便舒适地活着,这也是德拉科来这里很久之后才感受到的。
但他对麻瓜仍旧没有多少好感,他无法融入这个世界,就像麻瓜不理解魔法界一样。
他把热气腾腾的牛奶端进客厅时哈利还在浴室。他窝进沙发,看着桌上的牛奶缓慢地释放着热气。
德拉科突然就想起今天早上哈利提出的那个交换。他最后把那半块香肠还了回去,可他还是出门给他买了牛奶。其实他知道这只是哈利想和他分享食物的借口,但他确实不需要。
他已经默认把哈利放在更高的位置对待,他对他有愧疚,这点无法否认。哈利如果是被其他的白巫师找到,而不是自己,他现在可能已经回到了英国,而不是像个寄生虫一样在法国苟延残喘。
战争爆发前,卢修斯曾想过带着马尔福家来法国,但是临行前他们被黑魔王发现了,斯内普尽全力保住了德拉科的命,卢修斯和纳西莎却在凤凰社胜利前夕永远地倒在了伏地魔的魔杖之下——他们在伏地魔的眼里已经被刻上了叛徒的标志,就算卢修斯拼命抓来凤凰社的人在伏地魔面前邀功,他们也逃不过必死的命运。
所以“法国”这个地方一直就像一团阴云笼罩着德拉科,既像囚牢,也像诅咒。
秋风顺着窗户吹进来,带着银杏树的味道。德拉科没有让自己沉浸在回忆里太久,这段回忆已经在他的脑海里徘徊了四年,疤痕总会变淡,现在他只想活下来。
他应该去找个工作了,指望法国魔法部的补助金只会把他们饿死,他现在的存款甚至不够支付哈利的治疗费,要知道在法国的麻瓜医院看病价格贵得要命。
他本想掏出烟去阳台边吸一口,但浴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德拉科抬头望过去,看到哈利湿着头发走出来,他还穿着昨天他给的那一套睡衣,裤腿处被折了两下,露出细瘦的脚踝。这套墨绿色的丝绸睡衣曾是他最喜欢的款式,他离开庄园时也带上了它,现在穿在哈利身上,虽然有些不合身,但很衬他的眼睛。
德拉科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你该把头发弄干再出来,哈利。”
哈利没有想到他会被德拉科责怪,他似乎把这句话理解成了呵斥,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那儿:“抱歉。”他小声说。
德拉科看出了哈利的窘迫,解释:“我并没有责怪你,”他叹了口气,然后起身关上窗户,“你昨晚刚发过高烧——今天天气很冷。”
哈利愣愣地站在那儿。
“去拿毛巾,然后坐过来。”德拉科平静地说。
哈利像在执行命令一样完成着德拉科布置下来的任务,当他把毛巾交到德拉科手里时,还有些紧张得僵硬。
德拉科突然起了些逗弄的心思,看着哈利的侧脸,他忍不住笑起来:“你在紧张什么?”
哈利实话实说:“我害怕你生气。”
德拉科偏过头看他:“我为什么要生气?”
哈利张着嘴想说什么,但最后没有。
德拉科看了他一会儿,“坐在我旁边。”他说。
哈利直直地坐下来,后背挺得笔直。
“我不是你的领导,你不用在我面前表现得像个渴望涨工资的员工,”德拉科有些无奈,“我是你的丈夫。”
哈利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他看起来无措极了:“对不起,我什么都忘了。”
“这不怪你,我说过。”
德拉科将毛巾盖在哈利头上,两手轻柔地揉搓着哈利的黑发。
他们之间靠得很近,近到可以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哈利的身上残留着沐浴露的清香,头发也是淡淡的薄荷味。德拉科想着他或许该给哈利买一套独属他自己的,薄荷味不适合他。
哈利微微低着头,方便德拉科的动作。他对这种亲密关系始终有些不适应,他努力在让自己放松,但这很难,毕竟面前这个人对他而言其实只是一个陌生人。试想一下,在一天前他失去了全部记忆,这时一个男人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自己是他的丈夫,他一定会害怕到发抖。他无法确定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否如男人所说的那样,也害怕自己会再次被抛下。所以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个眼神都小心翼翼。
因为——他真正害怕的并不是德拉科生气,而是这个人其实根本不爱他。
这种感觉就像是踩在冰面上,他已经孤立无援,唯一能攥住的只有那根细细的绳索,而德拉科就是那根细绳。
“哈利。”德拉科突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哈利微微抬起头看向他,清晨的阳光温暖和煦,他们在阳光中对视着,就像灰蓝色的海浪撞上郁郁葱葱的森林。
“什么?”他温顺地回应道。
德拉科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你其实可以再好奇一点。”
哈利不自觉地抿紧嘴唇:“可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你是哈利。”
“除此以外呢?”
德拉科顿了顿:“我们是彼此的爱人。”
哈利沉默地撇开视线。
“你不相信我?”
“不……”哈利闷闷地说,“我只是……还不适应。”
沉默一时间蔓延了整个公寓,德拉科把毛巾从哈利的头顶拿下来,半干的湿发不听话地乱成一团,像个鸟窝顶在男孩头上。德拉科有些生闷气,但还是伸手将哈利的头发整理服帖。
“把牛奶喝了。”他最后指了一下桌上的玻璃杯,起身走进浴室。
哈利无措地坐在沙发上,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他小心地跟到浴室门口,探头去看德拉科,那男人正在清洗他的毛巾,橘色的暖灯打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一个高瘦的身影。
“对不起。”哈利不自觉地开始道歉。
德拉科的手一顿,眼底闪过很多复杂的情绪,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仍旧沉默地干着自己的事。
“德拉科——”哈利很害怕面前人的沉默,他想要上前,却不敢,只能站在浴室门前,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德拉科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似乎一直都拿这个男孩没办法。
“哈利,你从来都不需要对我道歉。”他淡淡地说道,转身把毛巾挂在墙上,在看向哈利时,他的手甚至微微发着抖:“因为你的左手上戴着我们家族的戒指,你是哈利,也是马尔福。从我把戒指戴到你手上的那一刻开始,便意味着我会尽全力保护你。”
哈利抬头看着他,双手攥得很紧。
德拉科继续说:“这是我的责任。”
“我们曾经很相爱,对吗?”哈利问,他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德拉科狠狠怔住了,他静静地看着哈利,那一刻他似乎忘记了什么“筹码”,什么“利用”。没过多久,安静的浴室里便只剩下哈利难以克制的抽咽声——他终于在无尽的愧疚和绝望中痛哭了出来,眼泪从他的下巴滑落,打湿他的衣领,领口的墨绿色像颜料一样被他的眼泪泅开。
“哈利——”德拉科走过去抱住他,“收拾一下,我们去医院。”他的手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我会治好你,我一定会治好你。”
哈利穿着德拉科的深灰色毛衣坐在沙发上,他已经喝完了那半杯牛奶,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很多,德拉科正在阳台打电话,他刻意放低了些声音,让人听不清在说什么。
“我想我昨晚已经向你们提交了使用幻影显形的申请,这只是一个寻常的空间咒语而已,你们不至于一个上午都审批不下来。”德拉科狠狠地说。
“我很抱歉,马尔福先生。”战后食死徒监管部的负责人淡淡地说道,“然而您的目的地是一家麻瓜医院附近,您没有对您的病情做任何申报。”
“你为什么确定我是去医院?我要去的地方只是靠近那家医院而已!”德拉科的表情死死沉下来,“我只是一个前食死徒,伏地魔已经死了,你们没必要这么严格地监管一个没了魔杖的巫师。”
“抱歉,这是规定。”
“该死的规定。”
电话对面的人没有在意这句咒骂,公事公办地询问道:“还有疑问吗,马尔福先生?”
德拉科冷笑一声,甚至没有客套地说一句再见,就挂掉了电话。
哈利看他脸色有些不好,担心地问:“发生什么了吗?”
德拉科深深地看了哈利一眼,尽量语气平静地说:“不,没什么。”
“可是你很生气。”
“你不用担心这些,那是我的问题。”德拉科的表情在哈利的视线接触过来时重新变得冷静,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之后我们可能会在去医院的路上浪费一点时间。”
“这没关系。”
德拉科点点头,将烟叼进嘴里。打火机又打不燃了,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随手将打火机扔进了垃圾桶,在他准备将嘴里的烟也扔掉时,一头黑发闯进了他的视线,哈利走到他跟前,埋头念出一串咒语,随后一簇小火苗便安静地出现在他的手心。
德拉科怔怔地看着他。
哈利似乎也看出了德拉科的疑惑,微笑着解释:“我记得……一些咒语,不是全部,但大部分都在我的脑子里。”
“这是无杖魔法。”
“是吗?”
“你很厉害。”
哈利的笑容更深,像个被夸奖的孩子:“谢谢。”他腼腆地抿着嘴唇。
德拉科被他逗笑了,喉咙里发出几声闷笑声:“我以为你把魔法都忘光了。”
“感谢梅林,我还记得些。”哈利凑过去,把手心举到德拉科的面前,“——低头。”他轻声说。
德拉科随着哈利的动作微微弓起背,他们在磅礴的晨光中飞快地对视了一眼,眼眸倒映着火焰与对方的眼睛。那一刻他们靠得如此近,德拉科想,仿佛只要再近一点就能拥抱在一起。
香烟很快被点燃,火焰在下一秒消失了。
哈利默默地退出了德拉科的身边,朦胧的白烟后,德拉科死死看着哈利的身影。
身后有一只飞鸟越过窗台,又向天空飞去。
刚才那一瞬间的靠近里,德拉科才发现,哈利身上那件深灰色毛衣散发着淡淡的烟草味。
——那是自己身上的味道。
德拉科的脸色晦暗,头一次这么反感这股烟味。烟草的气息渗透进他的衣服表面,甚至无法用肥皂洗掉。这就像在无声宣布这套公寓的衣柜里没有一件哈利的衣服(除了昨晚被德拉科扔掉的那件衬衣)。
可他现在也没办法给哈利整几套他“曾经”的衣服来,哈利身上穿的睡衣都是从他的衣柜里拿出来的。如果他现在能用魔法,说不定还能趁哈利睡着后悄悄改几件衣服的尺码,再丢个“焕然一新”抹去那股要命的烟草味,但他现在用不了魔法,任何假设都无法成立。
不得不承认这个所谓的伴侣关系已经有太多值得被怀疑的地方,德拉科不确定哈利是否百分百相信着他。
他沉默地抽着烟,抬头看见哈利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窗外干枯的树枝,有些树叶还没掉,挂在树枝上摇摇欲坠,只差一阵风的事。
只差一阵风,秋天就过去了。
这样一个深秋他已经独自熬过了四年,他甚至习惯了失去魔法的日子,日复一日地去适应麻瓜的生活,对他而言魔法已经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但对哈利而言,魔法还是他的全部。
因为法国魔法部没有通过使用幻影显形的申请,德拉科不得不花钱去挤法国那要命的地铁。他把哈利裹得严严实实,几乎只能露出一双眼睛,希望地铁上没有心血来潮来坐麻瓜地铁的巫师,毕竟哈利的名气在世界各地都大得惊人。
然而不幸的是,他们刚出门便和对面的新邻居打了个照面。
一个金发青年抱着一个大大的纸箱看着他们,他的笑容有些拘谨,用生涩的法语向他们问好:“你们好,我叫希里尔,我刚搬来这边——”
“你好。”德拉科生硬地打断了希里尔,他不着痕迹地把哈利揽到身后,用法语飞快回应道:“我们现在有些事需要做,如果没有要紧事,我们就先走了。”
青年应该也是头一次遇见这么不近人情的邻居,他尴尬地立在那儿,看着金发男人把另一个黑发男孩拖走,那样子活像是要去做什么秘密任务一样。
哈利无奈地跟在德拉科身后,被他紧抓着手腕:“德拉科,你该待人温和一点。”
德拉科顿了一下,回过头来看他:“怎么了?”
“他看起来没有恶意,而你刚才似乎太……严肃了。”
“你听得懂法语?”
哈利的脸变得有些红:“不……我猜他应该只是和我们打个招呼。”
“我也是。”德拉科声音闷闷的,“我也只是打了个招呼。”
哈利好笑地看着他:“那你打招呼的表情也太吓人了。”
德拉科看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把他拽到自己身边,尽量并肩走着。
公寓楼外的风没了墙壁的遮挡,穿梭过树枝,带着扎人的寒意,哈利冷得瑟缩一下,把下半张脸埋进棕色的围巾里,偏过头悄悄地去看德拉科的侧脸——那张脸瘦削,并且坚硬,看起来确实很不近人情。
“不是严肃,”德拉科突然说,“是没有必要。”
他把哈利的手套摘下来,在触及一片冰凉后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老实告诉我,你身上那些缠着红痕的关节疼不疼?”
“有一点,”哈利不在意地回复道,他更好奇德拉科的前一句话:“什么没有必要?”
德拉科顿了一会儿,才说:“——和其他人相处,我没有和什么人建立一段关系的需求。”
哈利沉默地低下头,他的心因为这句话而感到忐忑,他犹豫:“包括我……?”
德拉科看他一眼:“不包括你。”
他们住得偏僻,离最近的地铁站也有半个小时的路程,德拉科全程牵着哈利的手,让他离自己很近。过长的黑发遮住哈利的脸,只露出一双绿色的瞳孔,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安稳地走在法国街头,哈利的眼神里带着些好奇。
那双绿眼睛在阳光下显得熠熠生辉。
“坐过地铁吗?”德拉科突然问。
哈利不得不提醒这个恶趣味的男人:“我失忆了。”
德拉科嘴角微微勾着,“我以为你至少会记得一些。”
“我也希望。”哈利无奈地看着他:“所以我们曾经一起坐过?”
德拉科的表情陡然变得有些生硬,他的声音沉下来,但尽力让语气显得轻松:“当然,我们一起坐过很多次。很遗憾你现在得重新积累坐地铁的经验。”
哈利发出几声轻笑:“总之都是和你一起,这有什么关系?”
德拉科也笑了几声,侧过头来看他:“一会儿教你买票。”
他们从公寓到地铁上的整个过程都相安无事,除了地铁上一个小姑娘一直好奇地盯着他们外一切都很好——德拉科紧张地以为这又是一个听哈利·波特传说长大的小女巫,不过这个女孩只是好奇他们为什么一直牵着手。
可怜坐上地铁的哈利已经尽力让自己表现得不像一个刚刚得到新玩具的小孩,但还是被德拉科坏笑着调侃了几句。
“我只是忘了!”哈利再次气呼呼地强调。
“好的好的,好奇宝宝。”
哈利决定在地铁到站前都不理这个人。
德拉科撑着下巴看他。
——车厢开门时有风卷进来,哈利把脖子上的围巾紧了紧,蜷着身子坐在座位上。德拉科知道,现在的哈利很怕冷。曾经的他精力旺盛得可以把霍格沃茨的校规都违反一遍,但因为这次痛苦的经历,他变得脆弱,苍白,甚至弱小。
他忘记了一切,也意味着失去了一切。
德拉科不敢去猜想这个男孩在之前的两个月里到底经历了什么,那些伤口太过触目惊心,以至于不敢去触碰,甚至钻心剜骨留下的痕迹都是这么的深刻。
他尝试过钻心剜骨的滋味儿,一次就差点让他昏死过去。
今天的巴黎天气阴晴不定,他们出门时还有温暖的日光,现在却阴了下来,地铁里残存的暖意在一次次的开门关门后所剩无几。
哈利冷得厉害。他缩在椅子上,右手攥着德拉科,整个人摇摇欲坠。寒冷像是从他的骨髓里透出,裹挟着漫漫寒风和冰雪侵蚀他的躯体和神经。
突然一只手搂住了他,把他往怀里带。哈利没有睁眼,那股若有若无的烟草味萦绕在他的鼻腔,陌生而又熟悉。
他放心地把自己沉进德拉科的胸膛,双手却生涩地不知道该放在哪儿,直到德拉科握住那两只手揣进自己的大衣,他才彻底平复下来。
温暖终于盖过了寒冷,哈利依偎的姿势透着笨拙,但他喜欢这种感觉。
德拉科沉默地抱着青年,感受他从微微发抖到逐渐平静。寒风突破不了大衣的防线,只能偃旗息鼓。
哈利靠在德拉科的怀里睡着了。他的感冒还没好,浑身上下都充斥着疲惫。
那个一直悄悄关注他们的小女孩终于从座椅上跳起来,她看向德拉科,似乎想说什么。但德拉科阻止了她,他朝嘴边竖起一根食指,像是知道她想问什么,无声地说道:“他是我的爱人。”
小女孩的母亲抓过女孩的手,把她重新按回座椅上,那个妇人对德拉科露出抱歉的神色,转过头开始小声跟女儿说话。
德拉科从不喜欢关注别人的一举一动,他搂着哈利,把视线转移到窗外。
依旧阴云密布,他却觉得此刻有太阳落在身上。
哈利这一觉没有睡太久,他被德拉科叫醒,懵懂地坐起身。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耳边是德拉科揶揄的笑声:“醒醒,好奇宝宝,我们到了。”
哈利没有对这个称呼有过多的反应,他还是困极了。
他小声抱怨道:“我好困,德拉科。”
德拉科注意到哈利脸上病态的红,脸色微变,伸出手探了探哈利的额头——哈利发烧了。
情况有些猝不及防,德拉科的脸色狠狠沉下来。
地铁开始进站,风被站台撕裂传来尖利的呼啸声。德拉科抓紧哈利的手,“外面可能会有点冷。”
哈利没有说话,他的头传来阵阵剧痛,关节像是被劈断又接上。他想要抬头看看德拉科,却几乎睁不开眼睛。
车厢门开了,德拉科把哈利拉进怀里,半抱着他走出地铁。
地铁站距离医院还有一段距离,德拉科飞快打了一辆的士,把哈利抱进车里。
司机似乎看出两人是什么关系,表情有些难看。麻瓜世界里不是所有人都认可同性恋,德拉科知道这一点。但他现在已经没工夫下车选择另一辆的士,他按了按眉心:“去Htel Dieu。”
司机眉毛都皱了起来,但他有个优点,就是从不跟钱计较。
Htel Dieu并不远,离地铁站不过八分钟,但这还是花了德拉科十五法郎,他把钱丢给司机就准备下车。
“伙计,”司机突然讥笑起来,“听我一句劝,你不该送你的小男朋友来医院,你该给他买口棺材。”
司机话音刚落,的士猛地发出一声巨大的爆破声,车前盖翘起来了,火舌从里面呼啸着往外舔舐,很快就把整辆车包围。司机屁滚尿流地爬出驾驶位,火焰点燃了他的衣服,他急忙脱掉那件夹克,惊魂未定地跑到了路边。在人群惊慌失措的声响中,他看向了那个男人,像是看到了一个魔鬼。
德拉科搂着哈利冷冷地旁观着,法国魔法部的电话迅速打来了,他飞快按掉,以最快的速度把哈利抱进医院里。
有护士赶过来,“病人怎么了?”
“高烧,”德拉科把哈利抱上手术床,“我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
护士检查了一下哈利的瞳孔,大喊:“病人没意识了,通知一下杜兰特医生!”
两个男护士冲到德拉科身边,抓过手术床就冲进了应急电梯。德拉科定定地站在原地,很久,他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布满了冷汗,双手颤抖得不行。
法国魔法部的电话再一次打来,这次德拉科接了。
“马尔福先生,您的魔力失控了。”另一头传来一个女人冷酷的声音。
“我的问题。”德拉科深吸一口气,“什么处罚都可以,但我不接受收监。”
“这不是您能决定的。”
“不接受收监,我没工夫把时间浪费在监狱里。”
“您在麻瓜面前公然动用魔法,这已经违反了法律。”
“五十万金加隆,三个月后交付,”德拉科突然说,“怎么样?”
女人的声音消失了很久,再次传来时低了很多:“尊敬的马尔福先生,据我所知您现在的财产都已经转移到英国魔法部名下了。”
“暂时而已,三个月,我能拿回所有。”德拉科的声音也沉下来,“五十万金加隆,司长女士。如果你觉得不够,任你加码。”电话另一头再次沉默了,德拉科耐心地等待着,视线停留在哈利离开的地方。
“一百万,”凯瑟琳的声音终于传来,“魔力失控就能变成麻瓜的汽车事故。”
“成交。”德拉科假笑一声,“祝我们都得偿所愿,女士。”
“如果您骗我,马尔福先生,”凯瑟琳的声音带着威胁,“三个月后您就会收到来自阿兹卡班的邀请。”
“当然。”
电话切断了,德拉科收好手机,重重地靠在墙上。
他很想抽一根烟,但他现在不敢离开医院,只能不停掐着手臂克制住自己焦躁的情绪。
有护士走过来询问哈利的信息,她拿着笔,飞快地在病历本上记录。她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问道:“请问您和病人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丈……男友。”*
护士的脸皱起来:“他的家人呢?”
“他没有父母。”
护士记录的手没停,“这算特殊情况,病人情况比较严重,一般是需要通知直系亲属的。”
德拉科的声音很平静:“他只有我。”
护士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缴费单:“好的,具体情况已经了解了。马尔福先生先去缴费吧,这是急救费用,后续的治疗费等医院通知。”
“好。”德拉科接过缴费单,上面的数额抵得上他半个月的工资,但他没工夫管这笔钱是多夸张的数目,他唯一担心的是哈利的情况。
他只能不停告诉自己,有马尔福家族的戒指在,哈利不会出事。
医院外响起消防车的警笛声,那辆的士的火很快被扑灭。但过了没多久,街上传来更喧闹的声音,警车突然来了,刺耳的警笛声夹杂着那个的士司机的大喊大叫,一窝蜂地从医院门口涌进大厅。
一群法国警察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一开始德拉科并不在意,他仍旧坐在椅子上等待急救结果。但那群警察环视一周后突然向他走了过来。
德拉科迫使自己抬起眼睛,灰蓝色的瞳孔里充满了戒备。
“德拉科·马尔福先生,是吗?”
“是我。”
“有电话举报你涉嫌故意伤人。”
德拉科冷笑一声,他以为是那个司机报的警:“证据呢?”
警察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是哈利千疮百孔的身体。德拉科没有想到竟是哈利的照片,脸色霎时变得苍白。照片中的画面很亮,是手术室的灯光。
“这个人和你什么关系?”
德拉科沉默了,他没办法解释。照片上的男孩无力而可怜,身上的伤即使在照片上看起来也很严重。
他周身的戒备卸掉了,有些无奈:“他是我男友。”
边上一个男警察露出嫌恶的表情:“家暴?”
“不——”德拉科的话还没出口便被打断,为首的警察一脸愠怒地看着他:“你可以去警局解释,我看你这个人渣能给出什么理由。”
德拉科焦躁地抓了把自己的头发,一丝不苟的发型因此变得杂乱。他飞快地说:“可以,但我需要等他的手术结束。”
“别装得这么假惺惺,你——”
“我说了,等手术结束!”德拉科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他的情绪失控了这么一下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他的表情阴冷,眼神里充斥着被压抑住的躁动:“手术结束之后,我跟你们走。”
“打扰一下!”一个女护士突然冲到他们周围,她看起来有些紧张,但还是按医生的话对德拉科说道:“马尔福先生,病人突然醒了,他说他想见您。”
警察正准备拒绝,德拉科的身影就已经从他们的包围中冲了出去,他们一愣,吓得急忙追上去。
“德拉科·马尔福!你如果逃跑就是拒捕!”
警察的话刚说出口就看到德拉科进了电梯,他拽着那个护士,“几楼?”
“二……二楼。”护士战战兢兢地回答。
德拉科按下按钮,电梯门在那群警察面前关上。
“该死!”警察急忙转过方向,从楼梯追了上去。
电梯里女护士抱着记录本根本不敢抬头,几秒的时间对她而言好像几个世纪。她知道这个男人可能是犯了什么事,不然警察不会找上来。
“哈利……他的情况怎么样?”
护士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男人在问她,她小声说:“杜兰特医生没说,但能醒来说明问题不大。”
德拉科点头,脸上的神情柔软了一些。
电梯门很快开了,德拉科转过身对护士说:“麻烦你带一下路。”
“好的……”
女护士走在德拉科身前,脚步飞快,很快他们到了一间病房门口。
“病人被转移到了这里。”
德拉科匆匆道谢,开门走了进去。他没想到杜兰特医生竟是一位女性,杜兰特定定地站在病床边,警惕地看着走进来的男人。
哈利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吓人,但他的绿眼睛在看到德拉科的一瞬间就亮起来了。
他安下心,转过头对着杜兰特,声音虚弱,但是坚定:“他没有对我做过任何暴力行为,医生,我的伤是因为我遭遇了一场绑架。”
杜兰特有些犹豫,她是个曾经遭遇过家暴的女性,她的前夫对她进行过长达三年的家暴,因此她对一切情侣或夫妻之间的伤都很敏感。
绑架这个词语传进耳朵,她知道如果真是绑架,那这件事的性质会更严重。
“那么,先生,您能告诉我绑架发生在什么时候吗?”
哈利愣了一下,他无法回答。
德拉科这时说:“别问他,他失忆了。”
“失忆?”杜兰特警惕起来,“我得提醒您先生,如果他真的失忆了,在不能保证他的证词真实性的情况下,您很难逃脱故意伤人的罪名。”
德拉科点点头,面色平静,“我知道。”
哈利震惊地看着德拉科,他想说什么,但一堆嘈杂的脚步声已经停在病房门口。
警察进来了,他们对杜兰特医生点头致意便准备强行带走德拉科。德拉科这次没有反抗,他仍旧保持着平静。
哈利这时却突然大声喊道:“我能想起来!”
德拉科诧异,平静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波动。
“哈利,”他看起来有些无奈,但表情是柔和的,他走到病床边,“我会没事的,相信我。”
哈利摇摇头,他直直看向杜兰特医生:“催眠,我听说催眠可以唤醒记忆。”
德拉科皱起眉头:“你怎么知道这个办法?”
哈利没有回答,他还是看着杜兰特,手一点一点握住了德拉科的手。
杜兰特看了他一眼:“这确实是个办法,但风险很大,而且不一定起作用。”
哈利还是那句话:“我能想起来。”
杜兰特叹了口气,妥协了:“我去联系。”
十分钟后,哈利被送到了库尔教授的办公室门口,那个心理学专家已经在办公室里等候了。
杜兰特最后对哈利说:“我最后提醒一遍,哈利,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做深度催眠。”
“没关系。”
哈利在进办公室前突然回过身扑进了德拉科的怀里,和男人触碰的伤口都泛着疼痛,但他没有泄力,反而抱得更紧:“我相信你,德拉科,一直。”
哈利进去了,杜兰特担忧地看着男孩瘦小的背影,叹了口气。她转头看向边上的男人,却在看到他脸的一瞬间愣住了。
一行眼泪从这个男人眼中涌出,他明明没有表情,却不停散发着难以磨灭的悲痛。
他面无表情,却在痛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