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市北路的欧玛卡西》下班遇见苏东坡

4、快乐的酒酿圆子

　　送走了来时兴致勃勃，走时心事重重的第二位客人后，老板清洁了一下台面，随后走到灯光开关处。随着老板拨拉了几下不同的开关，店内的灯光几度变换，原本明亮温和的黄光逐渐变暗，且仅照射吧台区域。方桌区域的顶灯被关闭，只留下桌面的氛围灯略微照亮桌子附近。音乐区的顶灯则被打开，冷白色的光从上方洒下，照在圆形的小舞台上。没错，真味居不仅深夜营业，还是以酒吧的形式，只是在外面依旧挂着的手写书法牌匾的情况下，估计不会有多少人能想到这里晚上是酒吧。
　　“您好，请问这里是私人酒馆吗？” 郑践信在推门后两秒内决定问出这个问题。刚开口，郑践信也是有点无语：自己去过那么多酒吧酒廊酒馆，何时问过这样的问题？酒吧这种地方还需要问是不是吗？弄得跟我在暗示有没有什么额外服务一样。腹诽归腹诽，饶是郑践信是夜场常客，也着实拿不准这样一家招牌像私房菜、内外饰像新式餐饮、灯光又像酒馆的店铺到底是个什么性质，所以才不得不开口确认。
　　“欢迎光临，本店晚餐时间是餐厅，九点以后是酒馆，营业至凌晨1点。当然，作为餐厅运营时也提供含酒精饮品” 老板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酒保会穿的黑色衬衫。“请坐，想喝点什么？还是由我来为您推荐？” “有什么推荐？” 郑践信四处打量着店铺里，觉得奇怪之余也越发有兴趣，因此想试试这样一家奇怪的餐厅和酒吧综合体的推荐酒会是什么。至于没有菜单这件事，郑践信倒是没有太在意。许多酒吧也没有菜单，客人点酒往往也直接指名道姓，店内特调更是调酒师们夹带私货的重灾区。酒水消费作爲一种带有娱乐性质的服务和消费，附加价值一向很高，价格调整空间也很大。在菜单里写的太明白不免会减少酒吧为熟客提供折扣和赠送的空间
　　“桂花酒酿圆子，您要温热的还是冰镇的？”
　　我听到了什么？？郑践信觉得自己幻听了。酒酿圆子？这种东西算酒？酒吧里能有这种东西？就算有人考证说其实古代的很多酒也就是略微再蒸馏过或是酿造更久的米酒，也不代表酒酿圆子这种酒精度低于百分之0.3，还加了各种杂七杂八配料的东西是酒啊？老板莫不是在消遣我？我看上去未成年或者不能喝吗？正当郑践信想问老板这一大串问题时，他又停住了。
　　酒酿圆子，肯定不能算狭义上的酒。但是自己今天本来也不是特意来买醉，是怀着睡前喝一点或者吃一点什么来调节一下情绪，放松一下并不算特别紧绷的心情的。已经比较晚了，要喝酒精度高的酒势必得再吃点，但是又不太想吃东西了。酒酿圆子香甜且容易入口，秋天也正适合尝点桂花滋味，这个选择意外地还比较合理。只是自己蛮久没吃酒酿圆子的原因应该是商场乃至一些普通饭店里买的都很不好吃：淀粉勾芡出来的糊糊口感和过酸的调味、次等的米等等，罄竹难书，踩了一次雷真的是需要很久很多勇气才能原谅它。不过既然是店主推荐的，应该质量至少有点保障？
　　“那就热的桂花酒酿圆子吧，谢谢老板。”
　　不多时，一个青花瓷碗被放在了郑践信的面前。最表层撒着一层稀稀疏疏的鲜桂花。主要作点缀和增加香气。主体是碗里清澈而带一点微黄嫩的酒酿和浮沉在其中的洁白的小圆子。当然，还有两颗枸杞，但已经被郑践信直接忽略了。米粒的分布较爲均衡，没有太多而导致堆积，也没有太少而显得稀薄。事实上，米粒和酒酿整体的比例非常重要，米粒过多容易让米粒黏在一起发酵不均匀进而变酸和影响咀嚼的口感，过少而发酵不足味道寡淡，食用时想咀嚼吃不到东西，纯饮用又有米粒刮蹭口腔和喉咙。丰富的食用体验和理解让郑践信认识到这一碗桂花酒酿圆子至少在配方和做工上属于上乘，于是快速地舀了一勺酒酿。
　　桂花香味和酒酿香味接踵而来，温热的酒酿充满口腔。随着咀嚼的动作，米粒的香味被释放出来，和酒酿的香气融合在一起形成更加浓烈的香味。桂花香此时就已经退居二线，仅仅作爲一缕若有若无，蕴含着秋意的后调。与酒类入口的感觉不同，酒酿入口更像甜品，滋润口腔和喉咙之余化作温和的暖流抵达胃部，没有任何程度的刺激。那一点点的酒精度则成为了勾人心弦的一块饵，让人尝到一点酒香而又难以感受的清晰，于是便一口接一口地喝，想攫取到那一丝微弱的酒味。
　　再嚼一口圆子。糯米搓成的小圆子在酒酿里煮得透透的，糯米香如同之前的米香一般溢出，融合在之前的味道里之余又展现着自己独特的风情。至此，这碗桂花酒酿圆子就算吃完了。
　　郑践信意犹未尽地用勺子刮了刮碗底和碗壁残余的一点酒酿浆液，任由自己的思绪漫游。
　　他第一次接触酒酿，或者说米酒，是在小学的时候。当时外公外婆从老家来家里过年，每天都会做些妈妈没有做过的菜，他吃的很开心。大年初一的早上他睡眼惺忪地到餐厅吃早饭，顿时就被桌子中央的一大锅鷄蛋酒酿圆子吸引住了。这锅酒酿用老家的叫法其实叫醪糟，但别的地方的醪糟又似乎不是这种做法，更别提有的是放桂花有的是放鷄蛋了。然而食物这种东西，尤其是传播广汎的家常菜，并没有所谓正宗的说法。最初的做法也许能够考证到，但经过各地的长期本地化改良，好吃的、被采用的最多的就是当地最正宗的做法。
　　那天郑践信添了一碗又一碗酒酿，呼哧呼哧吃不停。他难以想象怎么会有兼具了糖水、汤圆、饮料、不受父母限制四大优点的东西。全家都被郑践信对酒酿的热情震惊了。然而秉持着好吃也不多吃观念的家长和老人并没有让郑践信的春节泡在酒酿里，直到初八两位老人家临走前郑践信才吃到了时隔七天的酒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郑践信想念酒酿都不知道想念了几秋了。
　　然而由于酒酿做起来麻烦，酒曲的发酵、配比等又需要精准的把握，且父母也不咋吃酒酿，因此在之后的生活里酒酿其实很少出现在郑践信家的餐桌上。在郑践信吃了好几次外面餐馆或超市里的包装酒酿而感到味如嚼蜡后，酒酿出现的次数就更少了。
　　到了大学之后的离开家庭的生活阶段，由于没有自己做的条件和技术，加之生活费有限，郑践信依旧处于好吃的餐馆的酒酿性价比低吃不起，普通酒酿太难吃的两难之中。人一旦长期脱离某样东西，就自然而然地会慢慢忘记它。酒酿就这样渐渐在记忆的角落里落灰。而之后提到酒，郑践信想到的基本都是实实在在的真酒，是有着正常酒精度、娱乐用途、社交用途的酒精饮品。酒酿圆子这道甜品很少很少被想起。
　　陡然想起了小时候的欢乐时光，也就想起了更多的小时候单纯的快乐：蝴蝶刀造型的棒棒糖，一开包就香飘全楼的葱味膨化食品，一盒全新的游戏卡牌和组合卡组的乐趣…… 小时候获取快乐好像很简单，而现在已经参加工作的郑践信觉得获得快乐很难。哪怕是吃了好吃的食物、看到了好看的景色，哪怕是放假，哪怕是发薪水，似乎都无法填补郑践信心中的空虚。所以他经常流连各个酒吧酒馆，用吵闹的人群、滚动的音乐和各种各样的酒水消磨时间、带来睡眠。
　　也许追求快乐和放松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困难，途径也不是只有喝酒这么单一。现在的自己赚钱了，但总感觉永远赚不够钱，永远会眼馋社交平台上别人的日常，永远会盯着最新的电子产品、最好的车和最大的房。越是这么想，自己越觉得目前的生活十分痛苦。这或许是自己痛苦的原因之一，获取快乐，难道只能靠金钱吗？为什么不学学小时候的自己，多思考一下什么能让自己真正开心，做一些既轻松又有意义，还能让自己获得真正快乐的事情呢？
　　比如今天吃到了这碗桂花酒酿圆子，自己就很开心；开始思考如何让自己开心，也让自己对未来有了更多的想法和期待。未来的自己，要更加开心。

作者有话说

　　刚开坑就断更，这就是人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