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96、天亮了 ...
-
不、不行……他勒住了小行……不能让他伤害小行!她举起花瓶,用尽全身力气向男人砸去……
“啊——”
“小浅醒醒。”
钟浅晴慢慢睁开眼睛,路行云的笑脸出现在眼前。“姐姐。”她一把抱住路行云,不停地摩挲着对方的后背。没错,是姐姐,真实的姐姐。
“怎么?又在梦里救了我一次?”
路行云的语气听上去像是在调侃。“嗯。”她轻轻打了她一下。虽然是噩梦,却没有那么可怕,她扭头看向窗外——天亮了。
自游艇获救到现在已过去整整五天。
那天上岸后,钟浅晴和路行云被送到威尼斯当地的医院。钟浅晴的四肢关节处有轻微撞痕,手也被割破了,伤势很轻无须救治。路行云的脸部、颈部、手臂均有不同程度的割伤、划伤和撞伤,颈部皮下及肌肉有轻微出血,声门水肿导致声音嘶哑,但整体伤势无大碍,仅需住院观察几天。目前,她的声音已经恢复至正常状态。
不幸的是,陈然那晚被医生当场宣告死亡。他的胸部中了两枪,子弹贯穿他的身体。法医对尸体进行了例行解剖,通过比对子弹射入口和射出口的角度,确认他死于贴近射击。这个结论与痕检在现场采集的指纹、弹头和弹壳得出的结论是一致的。在两个部门做出结论后,国内技侦破解了游艇内部摄像头的影像文件,当晚游艇内发生的事实真相得以浮出水面。
至于Datura,除了腰部和腹部的两处枪伤外,头部遭受重创,仍处于重度昏迷的状态。医生说他即使醒了,智力和记忆力可能也会严重受损,大概率无法接受警方的问询。
另外,游艇内没有发现炸弹等其他危险物品,陈然的遥控器是假的。
案件涉及间谍组织,属于高度保密级别。这两天,当地警方、调查小组和国际刑警的问询工作基本都是围绕着路行云和钟浅晴展开的。三方的问询目的不同,当地警方主要解决挟持案和枪击案,调查小组多是关心“钟强”案,国际刑警则想了解以陈然为首的间谍组织。
按规定,三方对二人的大部分问询工作是单独进行的。路行云对所有事知情,钟浅晴也渐渐从问询中了解到了一二,只是她了解到的内容仅与当晚的遭遇有关。
警方告诉钟浅晴,他们在她的某个包里找到一个微型定位追踪器。钟浅晴仔细想了想,大概就是Datura撞她那天偷偷放进去的。她的说法与警方的调查结果不谋而合。Datura在开幕式晚宴后,入住钟浅晴所在的酒店大概就是因为确定了钟浅晴的位置,继而为挟持计划做准备。
“再高级的追踪器也不能精确到房间号啊。”当时路行云与钟浅晴一起接受的问询,因为那几天她们都住在一起。路行云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她怀疑酒店泄露了钟浅晴的个人隐私。
警方也是担心Datura有共犯,所以加紧调查了酒店工作人员和钟浅晴团队的人。事实是,没有一个工作人员认识Datura,Datura也没有问过酒店——钟浅晴住在哪个房间。而且,钟浅晴团队的人也被证实是清白的。
“那就奇怪了。”路行云说。
“就是很奇怪。”当地警方操着一口大舌头英语,“请钟小姐仔细回忆一下,有没有将房间号告诉别人。或者,你向别人报房间号的时候,有没有奇怪的人出现在身边。”
钟浅晴当时什么也没想起来,路行云也不觉得是她们自己泄露的房间号。她们有保镖,但凡有人接近她们,都会被直接拦下来。
本着谨慎的原则,确定嫌疑人获取房间号的手段是调查工作必不可少的环节。不仅可以帮警方排除共犯的可能,还能帮他们判断受害人是否认识嫌疑人,以及受害人是否真的是被挟持,答案将有助于案件的定性。
只是五天过去了,Datura是如何知道钟浅晴房间号的——仍然是个迷。
“好像有人敲门。”钟浅晴看向门口。
路行云听闻,立刻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参与破案的人有点多,钟浅晴在当地又有一定的知名度,她们不敢造次,住的是双人病房。她喊了一声“进”,两个身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前几天也是他们。
像是找小浅的。路行云用脚在地上划了两下,找到拖鞋。
“路小姐不必离开,我们是来确认一件事,你最好也在。”其中一个警察说道,另一个警察手里拿着笔和本。
“哦,请坐吧。”她坐到钟浅晴的床边。
“是这样的,关于嫌疑人是如何知晓二位房间号的这个问题,我们可能找到答案了。酒店在整理前台通讯记录时,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
钟路二人不约而同地睁大了眼睛,认真地看向两位警察。
“工作人员发现,有个手机号曾在电影节开幕式的次日,频繁给酒店行政层的房间打电话。他一共打了六七个,最后一个转接号码正是二位的房间号。”
“啊?”她们惊异地看向彼此。
“所以我们想和二位确认,那天你们是否接到了陌生人的电话。”
“没有啊。”路行云的反应很快,她不记得自己接到过奇怪的电话。“你接到了吗?”她问钟浅晴。
“电话……”钟浅晴小声嘀咕。十几天前的事了,她得好好想想。那天上午干嘛了,睡觉来着……起床的时候是中午了……下午去买面具。不对,买面具之前……“啊!”
“想起什么了吗?”警察迫切地向前哈腰,差点站起来。
“中午我接到两个电话。”钟浅晴看向路行云,“当时你在洗澡。”她又看向警察,“第一通没人说话,好像被干扰了。第二通是酒店打来的,问我们点的午餐是否有忌口。”
“什么?”路行云瞬间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没错了。”警察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神情就像破获了一个重要的陈年积案。钟浅晴所言与酒店的通讯记录是一致的。他怕钟浅晴被误导或者隐瞒真相,刚刚故意没有说明嫌疑人打电话的具体时间。 “那通没有声音的电话就是犯罪嫌疑人打来的。”
“啊——”钟浅晴捂住嘴,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我还以为是酒店打的,没有声音是线路出了问题。”
“不是的。嫌疑人住在行政楼层,行政层的房间本就不多,所以他用手机一个个的试。接电话的人总是本能的打招呼,他听出了你的声音,从而确认了房间号。”
“我有个问题。”说话的是路行云。
“你说。”
“嫌疑人在短时间内给不同的房间打电话,负责转接的工作人员就不觉得奇怪吗?”
“如果是人工就还好,但是很遗憾,这家酒店用的是智能呼叫系统。”
“以后不要住这家酒店了。”路行云皱起眉毛,“我的会员酒店虽然贵,但外部来电是人工接听,转接之前工作人员还会询问来电的目的。”她其实有点生气,现在使用座机的人本就不多了,酒店竟然还要在这方面节省人工成本。
钟浅晴沉默地点点头,看上去很沮丧。
两位警察互相对视了一眼,似乎能理解钟路二人的心情。据他们所知,出事酒店每晚高昂的价格能在威尼斯位列前十了。他们替酒店向钟路二人表达了歉意,没有过多叨扰,很快就离开了。
“小浅,怎么了?”
警察走后,钟浅晴抱着双腿,脑袋深深地埋进膝盖。是舅舅,她想哭。在来威尼斯之前,陈然给她打过一个电话,预祝她在电影节封后,并有意无意的向她提起了这家酒店。Datura的定位追踪器无非是在确认——她是否听从了舅舅的建议,以及她是否一直住在那里。
她意识到,她早就在陈然的计划里了,对方试图用她来对付路行云。而且前两天,她回忆过往,怀疑父亲的去世也和陈然有关。她有几次都想问问路行云,但最终没能开口。利用她的是她的亲舅舅,这感觉很不好受。可她又恨不起来,毕竟舅舅已经去世了。
失望、痛苦、悲伤,各种情绪堵在胸口,她很难过。
“小祖宗……”路行云揽住她的后背,“电话的事不赖你。换作我,我也会认为是线路问题。”
“姐姐,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查舅舅的?”她没有抬头,声音听上去很沮丧,“应该很久了吧?表哥出事和舅舅也有关系吧?爸爸呢……”
钟浅晴忽然提起陈然,一连串的问了很多问题,路行云心里直打鼓。小浅是猜到什么了吗……她皱着眉,那些问题她一个也回答不了。“别想那么多,针对舅舅的调查是我们内部的事。”
“对哦,你说他是一个背叛者。”
“嗯。”
“他曾经是个好人,对吗?”
“对。”
“是个好警察?”
“是的,他不仅是一个好警察,还特别的厉害。至少,他保护过很多人。”
“真的吗?”钟浅晴抬起头,泪眼模糊。
“真的。不瞒你说,我曾经以为舅舅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其实不是的。有些事我不方便告诉你,但你要知道,他不是天生的坏种。他也曾经为了无辜的人勇敢过。”
“嗯!”钟浅晴重重地点了下头,这番话对她来说足以被宽慰。既然舅舅在路行云心中尚有一丝好的印象,就不要把舅舅推荐酒店的事告诉她了。至于父亲的事……路行云显然不想说,那她也就不深究了。
人死无仇,活着的人不如放下,她想。
几天之后,路行云和钟浅晴从医院搬到了酒店。有关案子的调查还没有结束,作为受害人的她们暂时不能离开威尼斯。介于路行云的身份,游艇上发生的一切将永远不为外人所知,包括她们的家人。
“你舅舅没了。”
一天傍晚,钟浅晴接到了母亲的电话。陈孑告诉她,陈然在海外被人枪杀,凶手目前昏迷不醒,案子还在侦办中。她的舅妈已经前往I国,陈然的尸体会在当地火化。电话里,陈孑沙哑的声音在颤抖,最终失声痛哭。
“你秦叔叔正好在欧洲出差,他会去帮你舅妈。等你舅妈回B国了,你好好陪陪她。记住,这事千万别告诉你姥姥,她岁数大了,接受不了。”
钟浅晴哭着满口答应。
“舅妈在威尼斯。”挂断电话后,她双手扶着额头,坐在床边的沙发椅上。“感觉有些对不起她。”
路行云坐在沙发扶手上,拧开一瓶水递给她。“舅舅的死和你没关系,你是受害者。”
“是,我知道。”她接过水,一口气喝了半瓶,“哎,寒寒没有爷爷了。”
寒寒长这么大,一共也没见过陈然几次。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但路行云只在心里说出了这句话。
“舅妈好可怜,表哥在医院,寒寒在学校,她还要跑到这边处理舅舅的事。我明明就在这里,却无法帮她一把。”
“别担心,我的同事在帮她。”
“嗯?”
“嗯,我的同事人都不错。”
“你是指秦叔叔吗?”这么多天了,钟浅晴从没提过秦阳。其实她并没有对秦阳出现在游艇上感到震惊,甚至潜意识里认为是合理的。仔细想想,路行云刚出国那会儿很多奇怪的行为都是因为秦阳。她们为此还吵过架。“秦叔叔既然出现在我面前了,就不怕暴露了吧。”
真是个机灵鬼啊。路行云揽住钟浅晴的脖子,点点头。“他快退休了。”
“啊……”
“是的。陈……你舅舅的案子是他退休前的最后一个任务。”
“太好了。”
“诶?”
“没、没什么。”钟浅晴握住脖颈间的那只手,“退休多好,间谍的工作太危险了。”
“你担心他啊?”
“没有啦,我是替妈妈担心。”
“哈哈哈。”
“不许笑。”
路行云放松地沉了一下肩。“老婆。”她从沙发扶手上跳了下来,跪坐在钟浅晴面前,牵住对方的手。
“干嘛?”钟浅晴低头,路行云正眼神明亮地看着她。
“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不记得了。”其实她想起来了,嘴角暴露了她的笑意。“什么呀?”
“这也是我的最后一个任务。”
“然后呐?”
“我不再是一个间谍了。”
“真哒?”她激动地喊了一声。
“真的。”路行云张开双臂,“结束了。”
“啊——”喜悦的尖叫声打破了连日来的阴霾。天真的亮了,她大笑着冲进对方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