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虞》狂风馄饨

1、虞家大火

　　戌时，在虞府门外，有一黑影磨磨蹭蹭，徘徊许久，忽地胡乱扯出几根发丝装作匆忙赶路顾不上收拾仪容的模样，上前急切的扣了几下门，边嚷着：“虞夫子在吗？虞夫子在吗？我家先生出事了，快请开开门罢”
　　门房小厮下午喝了些酒，正昏昏欲睡，顿时被这几声喊清醒了，披上外衣，打开门，方见一瘦高面黄的男人，留着小胡子，外表上锦衣束发，斯文打扮，然而刚才的叫声却有些粗犷。
　　小厮问道“谁啊？大晚上高声叫喊”
　　那男人答道：“鄙人姓王，是虞夫子故人的管事，如今我家先生病重，特盼夫子再见一面，烦请小哥速速通报。”
　　小厮提起灯笼仔细照了照他的模样，额头大汗淋漓，发丝与外衣皆因赶路稍有不整，又瞧他神情着急，不疑有他，进门禀报了家中夫子，得到应允后领那男人进了正厅。
　　虞清年晚间正在书房注释书籍，听到传话，以为是授业恩师病重，遂只披着外衣来见客。
　　自称王先生管事的男人只偷瞄了一眼虞清年，便倒头就拜，“请夫子快些随小人去见我家先生，先生病重，恐不能久等矣”
　　虞清年听闻后，连忙上前扶起他准备问清楚，“是王自重老先生吗？”
　　谁知在被扶起的一瞬间，那男人脸色突变，忽地从袖间掏出一把短匕首直接捅进虞清年胸膛，正中心脏要害。
　　虞清年神色震惊，口吐鲜血，还未来得急呼救，便被他捂着嘴将匕首捅得更深，如此杀人行径，男人却丝毫不慌张，脸色狠厉却又带着张狂的轻笑。
　　害怕？笑话，这本就是他的老本行，山贼杀人，无怪也。
　　眼见虞清年呼吸全无，已死，他熟练的将人轻声放地，掏出粗布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迹，随即出门飞刀毙命看门小厮，打开虞府大门，将外面几个同伙放了进来。
　　一伙人提着粗绳瓦罐疯狂的四处倒油，准备一把火毁了虞家，烧成灰烬才罢休。
　　片刻火起，浓烟滚滚。
　　虞夫人本在卧房哄儿子睡觉，但看见透过窗户的光亮不对，忙起身开窗，一股巨大的火焰喷涌而上。
　　意识到面临危险，她赶紧叫醒熟睡中的儿子，“洛洛，快起来” ，匆忙间将屋内仅剩的茶水浇在儿子身上，抱着半醒的人儿，不顾火势危急从后门逃出。
　　用尽气力，她只得瘫倒在地，看着面前的虞家变成火海，她撑着最后的意志，艰难的对儿子说道“洛洛，快去敲隔壁林伯伯的门，走水了，快救火……”
　　吸入的浓烟使得她神志恍惚，声音变得沙哑而尖细，怀中的稚子一时有些听不清，加之年纪小，从未遭遇过如此变故，虞洛顿时不知所措哭了起来。
　　心想平日里只要他哭闹，娘亲就会过来安抚他，现在哭了半晌，娘亲却仍旧没醒，他不知道为什么，仍止不住的哭喊“娘亲…，你说说话，起来……”
　　隔壁林府的小厮瞌睡间似是听到幼儿哭喊，开了一条门缝，左右张望，却瞧见漆黑的夜色下，虞府门外躺着一个大人，跪着一个小孩，而虞府早已陷入火海，浓烟滚滚
　　林府小厮赶忙先叫醒自家府中主人，又敲锣打鼓走到街道上大喊：“走水了，虞府走水了，大家快来帮忙啊”
　　这场大火从夜里烧起，直烧到天亮才堪堪结束，左邻右舍被惊动的街民赶来救火，不多时，衙差也赶过来。
　　辰时，衙差从黑焦炭的废墟中抬出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虞夫人缓了好些时辰才转醒，刚开始看到白布只是小声抽泣着，凑近掀开，确认是丈夫的身形，再也忍不住哽咽嚎啕，怀中却死捂着自己儿子的脸。
　　她发髻潦乱，脸庞脏污，想再多看一会丈夫的遗骨也不行，有两三人拉住她，挣扎间，衙差已将尸体抬走，冷冷的丢下一句“此乃物证，需要查验”
　　此后，好长一段时间便再无下文。
　　距离大火已过去五天，虞家母子暂住在隔壁林府。
　　虽是无亲无故，偏林老爷心善，又同虞夫子有些交情，便暂时收留了孤儿寡母。
　　然而林府的下人却爱嚼舌根子，晨间清扫时，一些闲言碎语传出。
　　“虞夫人就这么住在府里，没名没分的，也不害臊。”
　　“人家孤儿寡母卖可怜，又有大火失家的借口，也是有个明面上的正当理由的”
　　“唉！可这火又不是我们府中放的，而且还波及到我们下人房那边，修缮结束还要半个月，现在每天十几个人要挤在一间破屋子里，太难受了”
　　“失家又算得了什么，难道还没有娘家不成，何苦死赖在我们府，占了房子不说，服侍完主人家还要服侍她们，不知道以什么身份自居，好生不要脸”
　　虞落刚从厨房拿回肉粥，听到议论，放下便朝她们嚷道：“不许你们说我娘亲，不许你们说…”
　　几个下人见状更嚣张“哼，才没说，是你自己听错了”
　　虞洛还要继续争辩，容妙拖着沉重的身子出来，低声道“洛洛，过来”
　　虞洛又委屈又可怜，嘴一瘪便要哭出来，“娘亲，是她们说错话。”
　　容妙将孩子拉到身后，低下身子行礼，“洛洛不懂事，无礼之处，希望姑娘们包涵”
　　那些小妮子自知背后说坏话心虚，眼见别人伏低做小，便罢了，略点头退下了。
　　容妙回房后，便将所剩无几的衣物收拾好，夜里留下一封信便走了。
　　林老爷外出办事，回来已是两日后，林夫人将信奉上。
　　信上道：多日叨扰，虞家母子深谢林家照顾收留，今家弟来信问安，吾携洛儿投奔，来日安稳必报答此恩。容妙敬上。
　　林老爷读完信，叹了口气道：虞夫子的相交之情，我终不算辜负。
　　林夫人和丫鬟眼神互相交，心想这对母子总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