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香涅磐》莲疏燕晚

2、第一章 天鸾双飞翼

　　西华将军苏忍的府邸坐落在锦阳城西的大宅里，府外是锦阳城最繁华的大街。街口的包子铺里，两个带着笠帽的白衣人靠着窗子坐下，点了些简单的饭菜。
　　五日前，西华将军那个平日里嚣张跋扈的佐副将面目狰狞的跪死在将军府的大门前，身上的军甲被什么内家功夫震碎，凌乱的衣衫之下遍布着无数血点，没有一处致命，竟是剐刑般生生流血而死！
　　左副将赤裸的背上，是以利器划下的一行血字。
　　“寒源郡敬上：不日将取将军性命！”
　　寒源郡以血尸为笺下战书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锦阳城。那些不懂什么是江湖的百姓们不知寒源郡是什么来头，只是私下里议论纷纷。
　　“你们说，那个左副将功夫那么高，连城东那三十多个挺壮实的地痞都伤不了他半分，他怎么就这么死了？”
　　“而且还听将军府的门子说啊！那个姓左的死后整个脸都是黑紫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张捕头说姓左的连杀他的大侠一招都接不下，那么‘刷刷’两下就被收拾了，才把他吓成那副鬼样子！”
　　“活该，让他糟践陈员外的女儿！连老张头的儿子，就是那个今年说要上京赶考的张骥，也是叫那王八羔子砸死的！”
　　“他不是将军府的人嘛！咱们小老百姓能咋地？多亏这位大侠为咱们除害了！”
　　“这位大侠要杀苏将军，那将军一定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他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心里明白就行了，小心将军府的人……”
　　“怕什么？这两天将军府的人都吓得不敢出门，门子都辞了是逃命去了……”
　　市井们的议论声渐渐低了下去。窗子边的一位白衫人似乎是笑了笑，淡定的半掀起面巾饮下一口茶。
　　浓烈的肉香味热腾腾的流过人们的口鼻，没有人发觉这味道中混了一种莫名的甜香，盈盈的散开了去。
　　由于将军府接到寒源郡战书之事，引起江湖中的轩然大波，锦阳城里佩剑握刀的江湖人分明多了起来。人们已见怪不怪，自然无人注意这一对并不张扬的白衣人。他们无声的来，无声的走，像从不曾出现过。
　　若他们中有人听说过如今江湖中“天鸾比翼”之说，定然不会任这二人这般安静的离去。

　　这天夜里，一双白鸟悄然飘落在将军书房外。
　　北方的秋天夜风微凉，掀起笠帽上的白纱。女子美丽苍白，十六七岁的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冷漠与锐利的肃杀之气。而年轻的男子俊雅淡定的脸上却是温文的微笑，那笑容里仿佛沁出雅致的香气来。
　　男子左手一探，袖中滑出一柄利刃。他以刀刃探入门缝，横刃一转，两扇门生生被震碎，碎木块散了一地。
　　女子也缓缓将手从袖中伸了出来，指尖夹着闪亮的细碎晶石。院外的门轰然被推开，将军府的守卫们也不问来者何人，直挥着刀冲杀上来。女子手指轻动，晶石横射而出，引出仿佛丝线般的数道柔光，瞬时洞穿了持器的手。随线射出的一股强大的内力震得守卫们四散飞出，顿时嘶叫声喊成一片，惊扰了宁静的夜，仿佛一座小城都被吵醒了。
　　若有江湖人在场，定然大惊失色。
　　在这寻常的小镇上，竟可以见到在《天机谱》上排名首位的神兵利器“璇玑七刹”的曳影刀与彻雪银弦！
　　《天机谱》是一位自命天下第一才子的书生所撰，那大才子谈晛随丝毫不同舞蹈，他所撰的《天机谱》却是江湖人公认的权威之著！
　　而寒源一脉所传已久的神器“璇玑七刹”更是夺尽天下兵刃的光芒，人人敬之畏之，不敢有丝毫亵渎之意。
　　转腕收弦，女子的动作改翠利落，银弦丝毫不染血迹，在空中吟出一串轻盈的颤音，转眼龙荧碎石有点缀在女子白衣的袖口，闪着凌锐的寒芒。
　　院子里的混乱传到了屋内，一位六十出头的华衣老人一脸平静，缓步走出玄关，身后随着一位披着军甲的剑士，不过三十岁，腊黄的脸上是军人特有的呆滞古板，眼中死灰的光直直射在入侵者的脸上，如炭火一般。
　　老人的脚步轻缓而沉稳。显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几十年前，他还是粤王爷手下的副将，几经出生入死，打下乐氏王朝半壁江山，所以才成为已覆西华王朝的遗臣中最为幸运的人，封为西华将军，重拥祖辈的封地，享受了几十年的富足。只是,身为将军未曾死在沙场上是他唯一的遗憾。除了遗憾，还有……还有罪恶感。
　　老人苍凉的笑着，岁月无情地在那张曾经俊朗的脸上划下深刻的印记，书写着这半百年来看过的世事沧桑。
　　“老朽何德何能？烦劳寒源郡主与‘魔乐’宫主大驾。”苏忍微微欠身，却一时咳嗽得直不起身来。白衣男子不动声色，嘴角含着一抹清逸的香气依稀在空中飘散开来。
　　风吹起飘逸的白衣，在夜中翻飞发出空洞的声音，白衣男女傲然而立，像一对美丽的幽灵。
　　女子看着老者，眼中满是寒意。待咳声渐渐平息，她不带一丝感情，冷然道：“您确实应该称呼我为‘公主’，苏老将军。”
　　女子的声音如泉声般悦耳，在如此情景下却寒意凛然让人心下一寒。苏忍只是断断续续地咳着，眼中却有奇异的光芒一闪而过。
　　“将军身子骨还算硬朗，头脑却不大灵光了。”女子冷笑着，轻蔑的哼笑像一把利剑深深的刺在苏忍心上。老人微喘着，听这女子的话一字字吐出，突然如雷劈一般——
　　“祖父曾对我说过，我的名字还是老将军从前朝秘史中依一位先人的名字而起，将军却不记得我是谁了么？果然是斯人已逝，不值得将军偶尔忆想了么？”
　　“‘乐蓂珂’，将军是否还记得这个名字？”

　　又一阵冷风过境，无数的红叶从地面翻起，映着昏黄的火光如血色一般凄凉。
　　到了一地的守卫们不断的呻吟仿佛没有半点传入神色各异的四人耳中。军甲剑士纹丝不动，眼中却也有了古怪之色。白衣的男子飘着香的笑容里也有了了然的锐利气息，女子更是全身的杀气，似一支满弦的怒箭！
　　玄衣的老人佝偻着身子剧烈的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