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饮》柯新新新新新

2、风雨欲来

　　“师父，可是要重出江湖了？”十年前，花季榕便逐渐远离了江湖之事，下令让弟子们不再参与其中，专营医馆。三年前，花季榕更是连医馆都交付大弟子管理，自己则带着方清云上山清修去了。如今骤然提起江湖花家，可见师父有了新的打算。
　　花季榕不打算瞒他，解释道：“花家不过沉寂十年，有些人便要蹬鼻子上脸了。”
　　见方清云仍是不解，她才慢慢解释起前因后果。
　　“此番进京，是为了助故人一臂之力。他要借花家的力量，我便得让花家在江湖重新拥有地位。虽然这样会被人盯上，但也能助我早日立足，倒收益颇多。”
　　方清云一边吃点心，一边点头，嘴里含糊着说：“难怪那人称师父你为夫人，想来这情义不一般，能让发誓不入京城的师父都毁约了，还带着整个花家一起。”
　　花季榕眉眼带着怒气，直盯着方清云，倏尔笑了，那笑容可叫一个明媚动人。她理了理自己的发丝，末了还冲方清云抛了个媚眼。
　　见到花季榕这番做派，方清云口中的糕点一下子噎在了喉咙中。他急得狂捶胸口，却不敢喝桌上的茶水。毕竟他与师父相处多年，玩笑之后师父越是开心，代表她下的毒越狠。
　　“好徒儿，喝口水罢。”花季榕依然笑着，只不过那声音中透露着丝丝凉意，见对方宁愿噎死也不从的样子，她冷哼一声，“已经中了，不喝水你可就先被噎死了。”
　　“什么毒啊，师父。”方清云刚咽下糕点，便可怜兮兮地眨巴着双眼，乞求着解药。
　　“左不过让你几日不能沾荤腥，权当清淡饮食了。”花季榕笑着推开还想装可怜的方清云，不欲与他多纠缠，“记住了，我不是什么夫人，下次再提，可就让你一个月见不着荤腥。”
　　方清云偷偷翻了个白眼，面上却老实地坐回原位。望着车厢内豪华的配饰与紫檀木做的桌子，他好奇地询问：“师父这要帮的是哪家大人物，竟要拉上整个花家？”
　　“当朝左相，林峰。如今暗潮涌动，朝廷里面的人勾结江湖帮派，意图控制朝局，也想乱了这江湖旧格局。花家早就被江湖人不齿，如今想独善其身，可是难上加难。既然避不过，正好又有人相求，那便进去插上一脚。”
　　“那我们帮的是哪个皇子？”方清云不了解朝中格局，只从闲书中知道朝中动乱多与皇子争储有关，因此便开口一问。
　　花季榕却摇摇头，说：“林峰身为左相，仅忠于皇帝一人，皇帝中意谁，他便帮谁。可如今这局势，皇帝的意思还不明确，因此万事皆有可能。”
　　“如今江湖中，惊涛楼、追月阁、听雨楼皆蠢蠢欲动。是敌是友尚且说不清，你以后行事务必小心，既要找出隐藏在官员之中的江湖中人，也要保持戒心，别被轻易诓骗。”
　　嘱托完这些，花季榕便掀开帘子，欣赏着沿路风景。昨日她已飞鸽传书回花府，让弟子大肆宣扬花家即将入京经营医馆一事，想来如今，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吧。
　　马车一连行驶十天，才到达京城。刚入城门，花季榕便让小厮驶入一条偏僻的小巷。
　　“京中眼线遍布，你我继续同乘只会暴露你的身份。如今我去他处吸引注意，你且去配合林峰，此人可信。”说完，花季榕便在拐角处一跃而出，瞬间消失在墙角处，无一人发觉。
　　方清云正欲询问自己有什么样的身份，却只能捕捉到师父的一抹衣角。他无奈地放下窗帘，深深叹了口气。
　　又行驶了一炷香的时间后，马车终于在林府前停了下来。小厮将凳子放在马车旁，恭恭敬敬地唤：“方公子，请。”
　　方清云活动了一下筋骨，这才掀开帘子，打算跳下马车。可当他看到马车前的凳子，和围观的百姓时，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清云啊！”方清云刚别扭地下了马车，便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喊。他诧异地抬头，只看到一位不惑之年的男人满眼慈祥地看着他。男人旁边站着的是一位戴着黑色面具的年轻男子，此时正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方清云收回目光，对着出声的男人拱手行礼，说道：“林相安好。”
　　林相见状，连忙上前拉着方清云的手，佯装感慨：“听闻方兄去世，我这心中是百般难受。如今接你过来身边，也算是报答方兄昔日之恩。以后唤我林叔便是，莫要担心。”
　　听着林峰给自己安排的悲惨身世，方清云嘴角的笑容一僵。他自幼跟着花季榕长大，视她为母，如今骤然多了个父亲，还是个死人，也不知道花季榕会如何想。
　　“林叔好。”方清云又行了一礼，配合着林峰的话演下去，“曾听家父谈起过您，如今家父仙去，清云多谢林叔出手相助。这往后日子，恐怕要多多叨扰了。”
　　林峰抹了抹脸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回忆道：“想当年，我与方兄约定，若我们的孩子是一儿一女，便凑成一段姻缘。不过真是可惜啊，你如今是个疾病缠绵的小子，而我，连个孩子都不曾拥有。造化弄人啊，造化弄人啊！”
　　方清云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但现下人多眼杂，他连忙用手抵住嘴唇，模仿着久病之人咳了两声。
　　这是他还在花家医馆时学会的。因为花家医馆每日都要接待上百的患者，而他那时又不能出诊，无聊之际便只能跟在师兄师姐身后观察分析病人的症状。几年下来，他倒能将大部分病症模仿得八九不离十。
　　“哎哟，怎么咳得这么厉害，是不是舟车劳顿的缘故？”林峰见方清云咳得如此真实，心中有些惊讶，担心真给他寻来了一个病秧子。不过当他伸手扶住方清云后，发现对方手臂有力，重心稳健，便放下心来。
　　“快快快，外面风大，进屋再说，进屋再说。”林峰刚扶着方清云往里跨了一步，便听到有利器划过的声音。
　　方清云习惯性地想躲避，却被林峰用力拉住。他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会他还不能暴露身份，否则便前功尽弃。可是他刚刚听那声音，这用暗器的人必定使出了全力，光靠林相身边的几位家丁，除非用肉身挡住，否则根本无法阻挡攻击。更何况，这暗器速度之快，普通家丁如何能反应过来。
　　正当方清云无措之际，只见先前站于林相身旁的男子拔出身上的佩剑，右手一挥，便将暗器悉数挡下。
　　是个高手。这是方清云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等到身后传来百姓的惊呼，林峰才带着方清云转身。见地上散落着几片飞镖，林峰气愤地骂到：“我林某不知得罪哪位道友，为何要遭受这般暗杀！且清云是方兄的唯一血脉，为何连个病弱孩子都不肯放过？不知是哪位高手，何不让林某我死个明白！”
　　人群中爆发出嘈杂的议论，不过却始终没有人站出来承认。林峰见戏也演得差不多，便长叹一口气，摇着头往正厅走去。

　　此时，在相府不远处的茶楼内，一名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正喝着药酒，听着跪在下方的属下的汇报。他的银色面具边缘被金色线条勾勒，在额头部位有着一个金色的“月”字。他的属下也戴着银色面具，不过却没有任何花纹。
　　“主上，据属下观察，那名男子手上看不出来有茧，听他咳嗽也确实像是久病之人，倒确是与林峰所描述的相差无几。”
　　“哦？”那男子把玩着酒杯，若有所思地盯着相府大门，继续问道，“试过林峰了吗？”
　　“属下用飞镖试探，可惜林峰身边似乎有高手，一招便悉数拦住属下的攻击。属下未能成事，请主上恕罪。”
　　“无碍。你实力非上乘，派你去试探也不过是想凑个热闹。”男子一口饮尽杯中的药酒，语气满是漫不经心，“走吧，这热闹我是看够了，再看下去便是引火烧身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