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复仇者/东万】姨妈育仔日记》牙城院软软贝

1、第 1 章

　　佐野真一郎十一岁那年夏天，蝉鸣像施工地的桩机，震得殡仪馆打哆嗦。大厅开足冷气，却大门四敞。冷气和热浪相撞，真一郎瞧棺木，总觉得它扭一截、歪一段。真一郎开始担心躺在棺木中的母亲会不会因此变得歪七扭八。
　　因为担心，真一郎的身子也跟着一歪，身旁的大原爱急忙扶住他的胳膊。明明是火热的夏天，大原爱覆在真一郎额头上的手却微凉。她个子高挑，真一郎还不及她胸口。
　　"真一郎不太舒服。"大原爱朝几位老人解释了句。
　　佐野真一郎嫌大原爱捏得自己手指痛，挣了下。没挣开，反被她瞪了眼。连嘴里那句"我不难受"也没说出来，就被她半拖半拽带出大厅。
　　当时佐野万次郎刚醒，正在喊饿。明司武臣左手举着奶瓶，右手捏着勺子，他脚边还有个小孩跟着万次郎一起喊饿。
　　大原爱和真一郎进门，万次郎便拍着手，摇摇晃晃走向大原爱，嘴里嘟嘟囔囔叫"小姨"。大原爱连忙抱起他，"乖乖""宝贝"喊个不停，亲得万次郎咯咯笑。万次郎一动，明司武臣身旁的小孩也凑过来，搂住大原爱的小腿。
　　"我可抱不起你们两个。"大原爱放下万次郎，又捏捏明司家小孩的脸蛋，"武臣的弟弟叫什么来着？"
　　"春千夜。"明司武臣应声。
　　"小春千夜，去，你们两个一边玩儿去。"大原爱轻推了两人一把。万次郎不依不饶，搂着大原爱喊"小姨抱"。大原爱无法，只好一手搂一个，又拜托真一郎泡奶粉，等两个小孩都抱起奶瓶，这才消停。
　　大原爱长舒了口气，瘫在地上。她垂着头，好半响才叹着气，略显为难地笑。
　　"之前跟真一郎说的事情，考虑过了吗？"她是指叫真一郎考虑，今后他和万次郎是跟爷爷一起生活，还是搬去和外公住。
　　大原爱似乎嫌筹码不够多，又补充道："不需要搬家，外公外婆可以来东京，这样真一郎也不用跟朋友分开。"
　　真一郎不说话，只盯着大原爱。真一郎从没瞧见小姨流泪，只是突然发现她眼睛红肿得厉害。小孩子不懂美丑，见惯了母亲的细眼睛，小嘴巴，再看小姨，只觉得她眼睛大，大得惊人，睫毛重，重得打颤。真一郎熟悉母亲柔声细语的温吞性子，就以为所有女人都是如此。之前有母亲充作润滑油，他还觉不出什么。现在单独和大原爱相处，只觉得小姨雷厉风行的做事态度，总带着股轰轰烈烈、摧拉枯朽的士气。
　　兴许与职业有关。母亲早早嫁人不同，小姨是为人称道的"社会精英"。司法考试一次通过，年纪轻轻便进入名律所实习。纵使母亲讲她"油嘴滑舌"、"钻钱眼"，语气里却是掩不住的自豪。真一郎只奇怪大原爱和母亲虽是姐妹，不仅长相性格完全相反，就连姓氏也截然不同。
　　真一郎曾问过母亲。母亲当时打哈哈掩过去，讲等他长大就会知道。现在真一郎又问大原爱同样的问题，大原爱从不对他们用哄小孩儿那一套，当即正色解释说自己是被收养的。
　　大原爱一脸没所谓，眉宇间扭出丝烦躁，似乎嫌真一郎优柔寡断。"就算我是收养来的孩子，跟你母亲和亲姐妹也没什么两样，不必在意这个。我现在只想知道你的想法，你打算怎么样？"
　　"小姨！小姨！问我！问我！"万次郎踢着腿搂住大原爱的胳膊，不满大哥和小姨冷落自己。春千夜也有模有样嚷嚷喊问他，被明司武臣搂进怀里，捂住嘴巴。
　　大原爱亲昵地搂着万次郎，鼻尖蹭蹭他的面颊，问道："万次郎想和小姨一起住，还是和爷爷一起住？"
　　"想和小姨一起住！"万次郎大声答道。大原爱满意的笑容还没完全绽放，又听万次郎接着说，"也要爷爷！要大哥！要妈妈！要妈妈！"大原爱索性不再理万次郎，只搂着他，好叫他老实一点儿。
　　"我想再跟爸爸聊聊..."真一郎还没说完，就听小姨嗤了声。
　　"我听说那个黑川现在在你家？"大原爱说。
　　真一郎点点头，又猛地摇头说："伊佐那在，他妈妈不在。"
　　"他敢把那女人带家来！"大原爱咬牙切齿道，"那个黑川，今年多大？"
　　"四岁。"
　　大原爱沉吟半响，又说："今晚先跟外公外婆一起住吧，陪陪他们，可以吗？"
　　"可是爷爷..."
　　"你妈妈可是他们的女儿，佐野老先生还有佐野真照顾。"
　　真一郎不敢再答话，支吾着应下。
　　等回到酒店，万次郎却死活不肯跟外公外婆一起住，闹腾着要找小姨。真一郎没法子，只好再给大原爱打电话。好在大原爱刚出门，酒店多她一个住不下，她只得把万次郎带到自己公寓中。
　　等第二天再见面，大原爱眼睛消肿了许多。她把万次郎绑在儿童安全座椅上，万次郎不哭不闹，咧着嘴朝外公外婆打招呼。
　　"....都不晓得万次郎有多乖。晚上也没有哭，也没有尿床，还给我讲故事哩。"大原爱捡轻松的话题安抚父母，好让他们把失女之痛转移到孙儿身上。
　　"那你快快结婚，生个小孩，也跟我们万次郎一样乖乖。"外婆强撑起笑脸，嗔了句。她的手握着真一郎的手，皱巴巴的。
　　"我有万次郎就够了，哪里还用自己生，"
　　"我和小姨结婚！"万次郎拍起手。
　　大原爱嬉笑起来："对对对，万次郎昨天还说要跟我结婚来着。"
　　这次外婆脸上到露出真心实意地笑，斥小女儿："多大了还胡闹！"
　　万次郎跟着大家一起笑，晃着脑袋喊结婚。
　　"今天把樱子接回家吧。"外公突然开口，咔嚓一下把刚刚的欢愉截断。外婆的眼圈唰得通红。大原爱没说话，临下车才开口试探。
　　"真一郎十一岁了，我觉得应该听听他的想法。"
　　"才十一岁能懂什么！怎么能让这两个孩子留在那个混账身边！"真一郎看外公连胡须都在发抖。
　　大原爱不再言语，牵着万次郎的手默默跟在他们身后。
　　万次郎小声嘟囔："小姨，外公生气....为..?"
　　"外公为什么生气？"大原爱轻声重复道。
　　"外公为什么生气？"
　　"因为爸爸惹外公生气了。"
　　"爸爸惹外公生气了。"万次郎皱着眉头，反复念叨这几个字。又说："妈妈，打！"
　　"乖乖。"大原爱背过脸，抽了下鼻子，不叫万次郎看到自己的脸。
　　进门后，万次郎一眼看到门口黑皮肤的小孩，蹦跳着喊"伊佐那哥"。他松开大原爱的手，朝黑川伊佐那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拽着大原爱跟伊佐那炫耀道："小姨，这是我的小姨！"
　　伊佐那抬头看大原爱，又垂下头，手指搅在一起，左脚抵住右脚。
　　"伊佐那？"大原爱蹲下，让自己审量伊佐那的脸。眼前这个显然是混血，仔细琢磨后，发现他眉毛眼睛没有一处和佐野真相似。
　　大原爱回头看向父母，父母也同样凝重着脸，冲她摇摇头。
　　"万次郎和伊佐那一起玩儿好吗？小姨要去和爸爸说些事情。"她又招呼真一郎，"真一郎陪他们一起可以吗？"
　　真一郎嘴上答应，等他们离开，他便冲出房子去隔壁喊来明司武臣。把小孩扔给明司武臣后，他又凑到内室，把门悄悄拧开。偷眼看，就见小姨冷着脸，话语间听不见脏字，却尖酸刻薄得让人脸痛。
　　"你们做律师不是都讲究证据，你有我出轨的证据吗？你也见到了，黑川伊佐那根本不是我的孩子，我收养他就跟他们收养你一样。我善心大发有问题吗？"真一郎看到父亲胡子拉碴的脸，拍着桌子喊。
　　"你真应该找个雷雨天跑到屋顶上，兴许让雷劈一劈能叫你不这么恶心。"
　　"大原爱，我不跟你论口舌。我告诉你，佐野樱子下葬也要葬在我们佐野家，她要等我死了合墓。我们的儿子只能留在佐野家，你一个都别想带走。"
　　"跟你讲话还不如去看猪，听猪哼哼都好过在这儿跟你浪费时间。"
　　大原爱猛地起身，突然看到门缝处的真一郎。她赶忙抿起嘴，不再理会佐野真。
　　双方老人交流显然比这间屋子要和谐得多，至少真一郎再见到外公外婆时，两人脸上的戾气消散了大半。临行前，他们又问真一郎要不要跟着一起走。真一郎嗫嚅着表示想留下。外公外婆听后失望地上车，他们的叹气声砸在真一郎身上，把他的脑袋砸得越发沉。
　　真一郎一手牵着万次郎，另手牵着伊佐那。两个不谙世事的小孩也觉出不对，紧紧靠着大哥。
　　"有事情给我打电话，反正我也在东京。"大原爱蹲下身，把名片塞进真一郎口袋，"没关系啦，能堂堂正正说出自己的决定就是男子汉嘛。不过以后你可要辛苦喽，要照顾两个小鬼啊，大哥。"她的口吻依旧亲昵，手掌揉了揉真一郎的脑袋，"有时间多和外公外婆联系，他们很挂念你们。"
　　"万次郎也想外公外婆对不对？"大原爱朝万次郎伸手。万次郎又露出笑脸，捏着大原爱的手指重重嗯了声。
　　"万次郎也想小姨！"万次郎又补充道。
　　大原爱笑起来，捏住万次郎的鼻子说："你哪里是想小姨，你是想小姨的零食。"她又看向一旁的伊佐那。伊佐那缩在真一郎身后，露出半张脸，偷眼瞧她。跟她对上视线，又急忙垂下头，把探出的半张脸再缩回去。
　　"下次和伊佐那一起来小姨家玩儿吧。"大原爱松开万次郎，朝伊佐那伸手，"伊佐那要不要来小姨家玩儿？"
　　伊佐那看着那根白白的指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握住，小声喊了句"姨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