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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凛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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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遥的父母今晚上夜班,凌晨三点才能回家,晚上之遥一个人吃着饭,看着电视里的普法栏目剧,时间从未变得如此漫长,在窗外,是遥远的风声和逐渐逼近的雨声,雨一点点的下大了,冷冷的雨滴一点一点的落在,在寒风里似乎又化作了冰粒,乒乒乓乓敲打着黑色的瓦沿,之遥家里生着柴火,火里烤着洋芋,墙上挂着腊肉,在昏黄的灯光里寒风吹过,窗户阵阵作响,用塑料膜糊成的窗户怎么抵御寒潮的到来,于是之遥拉上了木板窗栓,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火焰燃烧着木柴的声音。
早上七点,之遥被闹钟吵醒,那个粉红色的闹钟已经掉了漆,电池盖也不知去了哪里,但是之遥却很喜欢这个闹钟,喜欢这个闹钟的欢乐铃声,每天早上按下它的帽子,脑海中还暂留着闹铃的声响,看着紧锁的木窗里投射下来的阳光,阳光里舞动着灰尘的闪光,就像一个个小精灵,被子是大红大紫的配色,映衬在尿素袋子铺成的白色墙面上,闪着红色的光芒。
从家里到学校是一段下山的路,走在路上,对面山头的阳光一点点照亮树林,青石板,黑瓦屋,堆满木头的角落,点着长明灯的房子,一路走一路听,在这片失去时间的地方,只有亘古的岁月枯荣。
之遥经过一处修房子的碎石堆的时候,被一群小破孩扔了石子和拖鞋,之遥打不过只能跑,那群小破孩追着边笑边扔,那是一群留级的男孩,成绩不好一直没法升学,在这里呆着,也不想着去上学,不过他们无忧无虑,到底是没心没肺呢,还是无路可走?也不知道多年以后的他们是会愧对当年的无知,还是说早就忘记了这件事。
这些我们不得而知,但对于之遥来说,这莫名其妙的恶意让她一早的好心情全然没有了,也让她对于这片荒凉的土地多了一分厌恶,碎石头砸在之遥的脸上,之遥没想反抗,她只想早点离开,可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拖鞋糊脸的侮辱,之遥恶狠狠地看了对面一眼,可对面的孩子们却笑得更欢了,是的啊,之遥就像是一个被更大势力捉弄的蚂蚁,转着圈的想逃离,却无可奈何。
一天的无所事事的学习,在教室里,在操场上,喧嚣而混乱的环境让之遥感到困惑,小孩子相互追逐打闹,爬树的爬树,打弹珠的打弹珠,跳绳的跳绳,之遥只是站在窗前,无所事事,只是这安逸的时间也偶尔让她觉得生活大概就是这样的一直无所事事吧。
学校旁边有一家包子铺,低年级的时候姐姐常带之遥去,买一个热乎乎的馒头,在放学之后,就是对一天最好的馈赠,但是自从姐姐毕业之后,之遥就再也没有去过了,一来是没有钱,二来之遥也不知道自己是可以有钱的。
当看着同学们走过青石板小桥去买了冒着热气的包子走出来有说有笑的时候,之遥的心里其实是嫉妒的。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可以这么快乐?”
之遥只是看着自己的木桌,写着二位数乘法算术题,教数学的是个严厉的老师,任何错误都会招致严重的惩罚,桌上那一米的钢尺就是他的武器,每个在这里读书的人都被打过,同学们心生不满,可难道这就是规则?
大姐头李乐乐是班里最有权威的人,在自习的时候说着那些隐晦的语言,虽然他们只是小孩,但是却了解的远比大人们想的更多,在新修的高架桥里的外地工人是他们常说的话题,对于这个封闭的村子来说,这群外地人有着格格不入的语言和生活方式,各种谣言也是满天飞,至于其中多少是真多少是假没有人知道,毕竟谁会去较真这些闲言饭后的谈资呢。
大姐头说得绘声绘色,“你们知道吗,就在工地的帐篷里,李阿嫂和那个外地工人搞在一起了。”,也许是嫌事情不够真实,她又加了一句“就那罩都扔出来了,挂在树上。”,随后,班里一阵大笑,男生添油加醋的说“你也应该加入啊,哈哈哈哈!”,随后传来一阵更大的笑声,班里的气氛是如此的欢乐。
“我不理解。”
但是不理解也没有用,在满堂的欢乐之下,谁又能听到这句不理解,就算听到了也只会带来嘲笑。
“放学别走啊,周之遥,来一起玩啊。”大姐头说道。
之遥想拒绝,但是其实在之遥的心底也很想有个朋友,毕竟这么多年还没有人和她交过朋友,之遥一直觉得是自己不够优秀。
“干嘛?”
“请你吃包子,下午一起出去玩。”
之遥答应了。
于是等到放学之后,在大槐树下,之遥等着大姐头,大姐头也确实来了,带着之遥去包子铺买了两个热乎乎的包子,是之遥最喜欢的榨菜包,大姐头拿走了一个,把另一个扔给了之遥,之遥握着眼前热乎乎的包子,不禁有些感动,“虽然大姐头成绩又差人又霸道,但是也是有可取之处的不是吗,人都有自己的优点和缺点。”之遥心想。
于是两人一同回家,在路上,之遥只吃了两口包子,想着带回家当晚饭再吃,大姐头倒是很早就吃光了,两人聊着学校的日常,说是聊,但其实主要是大姐头的自言自语,和之遥的自说自话,他两其实没什么共同话题。
但是此时的之遥并不在乎,“我有朋友了,这就是朋友吗?”
冬日的冷风总是肃杀的,即使是在这片大陆南端的大地,即使树叶依旧葱茏,但是却丝毫减小不了北风的呼啸声,走在河边的堤坝上,看着脚下的青草和石头子,看着一旁的牧羊人摇着木棍慢悠悠的走回家,“之遥,下次去我家玩吧?”
“嗯......”
之遥躲在一处避风的楼梯口,拿出包子啃了起来,远处是喧嚣的工地和泥泞的泥浆,挂着彩色布条的竹子在风里摆动,一栋小楼建在田野之中,白墙黑瓦,修着凤凰式的飞檐,一旁的水车转动,给高处的田野进行灌溉。
在路上一个男人拦住了之遥,说让他去帮个忙,这么明显的骗局之遥会去吗,那她还真的会去,好在南安铺虽然荒凉贫穷却也民风淳朴,之遥去的是一个祭典,也就是那些彩色布条的来源,人们想通过这些方式与神来对话,祈祷出自己的期望,那些跳着诡异舞蹈的傩舞表演者,重复的音乐和氤氲的烟雾里,就连温暖的火焰也蒙上神秘的色彩,若是不理解对世界的认知恐怕或多或少被这些吓到,之遥跟着穿过堂屋,走到屋后的水渠边,在老奶奶的指导下挂上了布条,布条在风里吹动,彩色的花纹闪烁着光辉,之后老奶奶给了四块斋粑给了之遥,斋粑糯糯的味道,沾上辣椒,这就是之遥今天的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