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山》林风雀雀

1、往事

　　本文所写的故事有关于土地、山川、河流和世代生活在这里的人们。
　　寒风里，梧桐叶落了满地，天空也似乎比以往更加高远了一些，下过雨后，雾霾也被一扫而空，空气变得寒冷而干净，整个城市等待着隆冬的到来。
　　宏图伟业与流血漂橹，在不周大陆这片贫瘠的土地上，资源的争斗一刻也不曾停止，沧海桑田里，美梦会变成幻梦，太阳也会变成月亮，喜怒哀乐、聚散离合。
　　很快，不周大陆开始了它漫长的寒冬，不同于以往几十年黄金年代的春夏秋冬，此时不周的寒冬更像是冰河期的蔓延，生长于北地的卡拉罗拉白色小花一点点向南飘散它的种子。
　　从十一月开始，青溪城这个不周大陆上最南方的城市就开始下雪，青溪山上的白雪一个月都不曾消融，河谷也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霜雪，九岁的周之遥在南安铺村小上学，下午四点放学走在回家的路上，地面坑坑洼洼，埋着各色的石子，调皮的小孩把这些石头一个个扣出来收进自己的书包，珍藏着孩童时期的宝石。
　　走过莲花塘是高高的河堤，在河堤上可以看见对面的山崖，河水一如既往的安静，波光粼粼，水草和水鸟一起生长，山崖上冒出烟雾，那是焚烧秸秆和杂草的农忙人，在狭窄的石头山里开垦出一片土地，种他的洋芋、收她的萝卜，春夏秋冬，一茬一茬地种，一茬一茬地收割，收完的萝卜放在元箕里摆在路边，骑着摩托车路过的人绕过萝卜，然后扬长而去，天上的比阿鲁飞过，忘记了比阿鲁是什么时候飞来的了，但似乎在故事里总有一群白色的鸟儿飞过，从水塘旁去往遥远的山崖之上，他们是那么的自由，那么的轻盈，不会被世俗所控制，锁在地面的牢笼里，他们飞来往复，却又好像无家可归。
　　周之遥的日子就这么简单的过着，上学放学，然后写作业，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应当，只是这世上又有什么是理所应当的呢。
　　学校里，三楼漏雨的教室那么多年了也不见得修好，大竹扫帚扫不净操场的椿树树叶，所谓的特级教师抽着烟教着无人问津的课，小孩子泼皮打闹，男孩们在路边撒尿，画满涂鸦的墙壁写着谁谁谁是大笨蛋的话语，五彩斑斓。
　　周之遥的父母都在青溪城北边的工厂上班，两班倒，很少回家，家里空荡荡的，只有风铃时不时地发出些声响，之遥经常爬去瓦屋的屋顶，看着天空的云彩逐渐来了又走，太阳的光逐渐变得昏暗，夜晚一点点降临。
　　雪，落在初步建好的青溪城里，虽然青溪城已经有了足够的预警，但是没有凛冬城那样的完整防寒设施，寒冷依旧侵袭这座城市里的每一个人。
　　两百年前的世纪大战后，作为青矿主要开采地，青溪城控制着不周大陆青矿的来源，城市建设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当巨大的财富落在这片土地上时，总有不少的人有着很多的想法，被裹挟着投入这浩浩荡荡的城市建设中，也因此成就了这个世界的几个超大型城市之一，青矿带来的富贵让这里无时无刻不闪烁着矿石的光辉，那些漂浮在城市里的巨大泡泡传递着思想，瞬间传递的信息取代了繁琐的调查，久而久之，泡泡成为了这个城市里最主要的信息，而那些巨大的建筑拔地而起，以及那些冒着五颜六色的烟雾的烟囱，和散发着冷光的钢铁，这一切都让新的秩序逐渐建立，时间和空间从未像现在一样相互缠绕。
　　但这一切的热闹似乎只属于青城，在这个繁荣的城市里，中间建立着一堵高墙，灰色的建筑分割了原本一体的青溪城，一边的青城依靠着矿场发展迅速、高楼林立，成为了人们心中的应许之地，而另一边，大山和森林覆盖的溪城却好像停滞了发展，人们依然按照最原始的劳作方式耕作，沉重的赋税和简陋的设施让这里进一步远离了和世界的连接，有人称之为——“被神明抛弃的子民”。
　　青溪山，一座连绵几百公里的山脉，总是沉默在阴雨之下，云雾缭绕，在漫长的历史里始终默默无名，相比于冰川覆盖、常年不见白天的凛冬雪地，鸟兽飞行、树木丛生的弥天雨林，沙漠覆盖却有绿洲星野的黄沙荒野，以及山川秀美堪比人间四月天的南江谷原，青溪山只是一个在边境地区的名不见经传的地方罢了，不过对于青溪的人们来说，青溪山就是他们时代生活的土地，是这里的山川河流养育了他们，在以前，山下的部落把青溪山视为神山，伟大的山神大人给予了他们生命和食物，给予了他们安生立命的庇护所，神像和神龛被建造在青溪山的每个角落，而随着科技的发展，人们走过了很多地方却没有发现神明，神像逐渐凋敝，只留下彩色的斑驳的布条依旧挂在青溪山的山间和湖畔。
　　两百年前，在遥远的凛冬大学城里，正值凛冬城的科技改造计划，此时正聚集了一大批来自世界各地的科学家、工程师、设计师，据推断，改变整个世界科技术都是从此时开始蓬勃发展。
　　同样的，这里也聚集了一批游吟诗人和新型艺术创造者，那时的人们聚集在校园里，高声念读着自己的诗歌，心怀理想，不曾怀疑过未来的可行性。
　　“
　　我有太多的理想
　　和太少的未来
　　我的青春
　　在城市的边缘
　　久久飘荡

　　我的梦里满是荒芜
　　我的刀，我的剑和我的冲锋
　　都消失在尘埃里
　　……
　　”
　　大学城里的年轻人们，大多怀着美好的愿景，他们来自五湖四海，萍水相逢亦或是相濡以沫。
　　只是当即将毕业的苏小花看着眼前繁华的景象的时候心里不经有些落寞。
　　凛冬城已是高楼林立，而此时的青溪却还是百废待兴，小花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好像哪里都没有自己的归处，对于凛冬，她是外来的留学学生，对于青溪，却有太多的不甘和生活的苦涩。
　　小花坐在座椅上，看着远处的灯光，无聊而又惆怅，这个世界那么热闹，可是，却又像即将到来的凛冬一样寒冷，一种亘古的孤独感将她包围。
　　凛冬城的冬天总是仿佛一夜之间寒冷的北风就将这座城市冻住，此时的天空显得格外的遥远，太阳比以往都更加温暖，在大学城的荒野上，枯草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繁茂，只有辽阔依旧，连接着空旷的天空，大地一片悄然。
　　最美的时刻，当属日落，今天的日落显得格外的不同，而在这座城市，日落成为了为数不多的能够让思想随着天空一齐飘向远方的时刻，当太阳从城市的天际线逐渐黯淡的时候，阳光穿过玻璃照射到每个角落，然后逐渐消失，伴随着人们心中肮脏罪恶和希望也一同消失不见。
　　但伴随着科技革命，一场世界级的大战也随即席卷了整个不周大陆，就像卡拉罗拉花一样，从凛冬开始一路向南，在战争中，苏小花回到了青溪城，并且领着人们获得了和平，至今在青溪城的广场上还伫立着小花的雕塑，可是没有人知道小花后来去了哪里，有人说她是因为爱情而离去，有人说是她没有管理能力被架空，但是事实究竟如何，也只有当年亲身经历的人才了解了。
　　在这场战争过后，旧的体系崩塌了，新的体系被建立起来，那些曾今看起来天经地义的事情也逐渐变得不再被人们接受，青溪城也逐渐从废墟中重生，随着时间的流逝，两百年后的今天，青溪一片欣欣向荣，山林依旧是那么的青翠，花与树、水流与星辰，城市灯火，明灭不止息。
　　在溪城的南安铺村里，周之遥此时正平淡地生活在这里，我不知道如果她如果知道之后会面临什么样的人生，会不会还像现在一样作出相同的选择，只是人生落子无悔，不管怎样，此时的她正在听着隔壁屋子里传出来的童谣，靠着白炽灯微弱的黄光写着她的作业，一旁的蜡笔散落着，画出凌乱的彩绘。
　　至于未来，那就未来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