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山》林风雀雀

12、灯光

　　之遥不是没有去过围墙外边，这里并没有限制人的自由，在南安的时候，之遥也曾骑车终日游荡在山坡上，轻风、明月、山峦、河流，这些之遥都明白，建筑、街道、摊贩、行人，之遥也都见过，可是，可是，围墙外边是什么呢？
　　之遥看着天空逐渐幽暗下去，抬头望着天空的人从不只有之遥一个人，在天穹之下，人们抬头望向天空，若隐若现的星星和皎洁的月光，在黄昏的云隐里逐渐消弭了时间的故事，偶尔的飞鸟诉说着来往的天地过客，叮铃铃的铃声预示着晚自习的到来，闹哄哄的教师里安静的却又只剩下电风扇的噪声，只是在月光里的八角亭里，小屁孩和老人像往常一样，瓜藤李下，叶片沙沙作响。
　　在等了很久很久之后，终于是月假了，终于可以回家了，在转了三趟车之后，之遥回到了那个陌生而熟悉的家，在阳光照射在木窗的灰尘里，奇怪形状的蜘蛛网挂在电线上，一个新的玻璃水壶摆在桌上，在光里映衬着窗户的倒影，一切是如此的熟悉，每一件家具都没有改变它的位置，可是似乎每一件物品都少了一段记忆，“故事，不再与我有关。”
　　之遥躺在那张熟悉的椅子上，看着门外的山峦，山依旧是山，青翠如初，似乎从来都不会改变，只是风吹过时的满天叶片预示着时间已然到了秋季。猫猫也不见了踪迹，房间里空空荡荡，风声呼啸，在这过去的一个月里似乎发生了很多故事，
　　之遥站在这个时间节点上，似乎错过了很长的一段故事，窗外的一切都不再与我有关。
　　“瑶瑶，你回来了。”阿普呢呢路过跟之遥开始唠着家常，但之遥不想跟阿普呢呢说太多的事情，她只想躲在窗里看着外边的草长莺飞与落木萧萧，但阿普呢呢并不打算“放过”之遥，依旧说着要好好学习的老生常谈的话语。
　　“瑶瑶”没有说什么，默默的走开了，在窗门紧闭的房间里，尘土犹如小精灵一般舞动，只是这无聊而又寂寞的舞蹈多少是有些令人感伤落泪了，就像畅游在无限的宇宙中，看见的却是不灭的星辰和不知道路的远方。
　　不远处的屋檐下，坐在小板凳上和土堆上的众人唠着家常，不灭的星辰似乎与他们无关，灶火里的火星似乎更需要他们的注意，毕竟星辰无法吃饱饭，而火星却能够实实在在的带来温饱，人们说着东边那家死人，西边哪家娶媳妇，南边的出了件怪事，北边的小孩多年未归，一旁的橘子树绿油油的叶片在灰尘里变得黯淡，但是洗净铅华之后又是云山新雨里的岁月悠悠。
　　婷姐背着背篓从门前走过，装着青草和南瓜，婷姐的脸上已然不见了几个月前的青涩，几个月前她还是一个学生，而如今已嫁做人妇，柴米油盐和胭脂脂粉充斥着她的生活，在山崖之上的砍柴挖土，日复一日，夫家的人都盼望着她早点生个男孩好传宗接代，娘家的人已逐渐疏离，而牌桌似乎更加亲切了起来，在麻将的推洗声里，烟雾缭绕，喧嚣不已。
　　婷姐的脸上映出一抹高原红，在这个不是高原的地方却也被晒成了黝黑的面庞，她粗糙的双手已然和其他人一样，只是老茧没有那么厚，只是皴裂还没有那么严重。
　　“去婷姐，山上干嘛去了？”
　　“杀点草，摘了几个南瓜，你吃南瓜不了，给你个南瓜。”
　　“不了，我家的南瓜也吃不完了。”
　　聊着聊着婷姐放下背篓跟路人畅聊了起来，坐在石头上，远处的火车呼啸而过，但似乎与这里无关，只是在汽笛的轰鸣里面停留了一两句话语。
　　天空依旧是那么的空，空空如也的被山林所遮挡。
　　一旁的房子里白墙与黑木、灰瓦和青藤，远处飞来的鸟儿在此停留，吱吱呀呀地叫着听不懂的语言，屋檐下的人们也说着鸟儿听不懂的话语，远处的天空，在日落的黄昏里逐渐消去了天际线的痕迹。
　　婷姐回到了她的家——或许这也不是她的家，在这栋她夫家的老宅里，庭前院落还保留着婚庆当天的残留，撕不掉的的红色对联覆盖在白色对联之上，落在一旁的气球也没有被收拾掉，在一层层的院落里，水声风声哭喊声。
　　可是之遥没待一会就要去上学了，走过大街和小巷，去往学校。
　　搭在前往学校的中巴车上，一路的树落下了他们的叶子，一路的电线起起伏伏跌跌撞撞，搭车的老人背着大红色塑料编织袋站在路边，风吹起她白色的发丝，在尘土里，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向远处的砖瓦巷子里。
　　熟悉的宿舍楼楼梯，夕阳照在楼梯的拐角，穿着校服的学生三三两两的下楼，提着箱子的之遥一步一步的走向楼上，在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地方，能够被称作是家吗？还是说家是在那个山下掩盖在树林阴翳里的木头房子？还是什么？
　　之遥不知道。
　　之遥只觉得不知前路何方。
　　之遥只知道此时的阳光照在城市的大街上，巨大的蓝色玻璃钟表在夕阳的照射下显示出耀眼的光辉。
　　时钟的钟表一刻刻的指向六点整，在一声钟响之后，夕阳准时失去了它的光彩，留下云霞在黄昏的天辰下折射出光影。
　　黄昏，是我一天中视力最差的时候。
　　黄昏，在半梦半醒的时刻里半痴半醉。
　　风吹过树，在斑驳的树影里，灯光明暗，人影攒动。
　　在青城的街道上，电瓶车堆满了路边的停车位，出现的红色的警示灯闪烁着预示着堵车的到来，车辆一行一顿，一行一顿，一行一顿，汽车的鸣笛声和商铺的广告声充斥着街道，在一个灰暗的角落里终于是隔绝了声响，一旁的电线上积满灰尘，停留在上头的麻雀跳跃着说着今天的收获和故事。电线的下方，一个路人吸着烟，烟雾弥漫在上空和一旁的炒栗子的烟雾混合，地上的甘蔗炸混着油污，在黄昏里逐渐隐入黑暗。
　　在富丽堂皇的街道上，路灯的秀丽装饰挂在上边，路灯明亮的光芒照射在路基的石岩上，一旁的绿化带里彩色的蔷薇花在光里绽放，彩色的霓虹灯在风里闪烁着他们的光彩，可惜在故事里的人停留在明亮的灯光之下昏暗的留守着岁月。
　　之遥在热水里泡着她的双手，在这久违的温暖里，浸润着干涸的心，热水在白色的盆里晃荡，投射出盆底的塑料纸屑，轻轻的晃荡下碧波荡漾，可惜这只是一盆从热水器上打过来的水，不一会儿刺骨的寒意便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