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山》林风雀雀

11、迷途

　　周之遥去上中学了，南安中学在山的那头，面对新学期，之遥还是很高兴的，离开了漏雨的屋顶，离开了欺软怕硬的老师，离开了那些无知的霸凌者，一个新的学期即将到来。
　　在新的学校，同学们说着听不懂的语言，被阳光炙烤着的大地散发出干草的气息，尘土飞扬的跑道上零零散散的有同学再扫地，一旁的玉兰树在光里绽放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花朵。
　　之遥搬着桌子前往自己的教室，生锈的铁桌，摇晃的椅子，一走一停顿，没有人来帮助她，是啊，还以为是什么青春偶像文嘛，求人不如求己，在椅子快从桌上掉下来的时候，终于走到了三楼的教室，同学们大多互相认识，他们都来自南安中学附小，而在这里没有见到几个之遥的同学，“太好了，虽然有点孤独。”
　　中学的课程比小学的要难一些，但对于之遥来说也算不得什么，虽然没有天才般的天赋，但是之遥的严谨用来应对中学的考试也大差不差了。至少现在是如此，除开学习上的一知半解，现在只要面对的是一个更悲伤的事情，在金属的格子防盗窗里，窗外的草长莺飞仿佛已是前世之旅，在一本又一本的书籍里，挡住了黑板，挡住了窗外的阳光。
　　之遥说着不清楚的普通话，听着听不懂的语言，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学会排队打饭，学会在操场排队跑步，学会穿上不合身的校服待在千篇一律的人群里。
　　“可是，为什么？”
　　在操场一旁的巨大石壁上，用红色的颜料一笔一笔的写下“这个世界”的规则。
　　1：任何人都应该遵守规则。
　　2：任何违背规则的人将会收到惩罚。
　　3：所有人都应该行为有序，尊老爱幼，为他人着想。
　　4：食堂不能发出声音，教室不能大声喧哗，垃圾桶里不能有垃圾。
　　5：休息时间里禁止打球、看书等不良行为。
　　……
　　看着石壁上数十条规则，之遥陷入了沉思，这难道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吗，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这么悲伤？
　　如果在这里是为了一个更好的明天，可是今天的我为什么这么悲伤？
　　在厚重的围墙之外，掩埋的是什么样的真相？
　　这些规则难道真的是金堂玉律吗，遵守了它们，这个世界就能变得更好吗？
　　“我不明白。”
　　天空依然那么明净，透彻的蓝浸染了天地，万里无云，樟树叶窸窸窣窣的闪动着，自由的风吹过树间，来到之遥指尖跳动着。
　　在没有开学之前，之遥躺在家里的床上，看着窗外的冷月，畅享着开学的生活——到时候买一个笛子，傍晚的时候去练习，回到宿舍可以看书，和同学一起分享书里的故事，这里应该没有校园霸凌了，那些人都没有继续读书。
　　啊，未来应该是美好的。
　　回到眼前，指尖的风却似乎又要飞得远远的了，在铁窗里，日复一日的是写不完的作业和听不懂的话语。
　　轰隆隆的机械声音，彻夜不眠，在夜里，望着对面冒着浓烟和火光的工厂，同学们都驻足观看，这片不再寂静的土地，供养的养料来自这个灰扑扑的工厂，日夜不停的工作，巨大的烟囱和冷凝塔，制造着属于这里的“白云”。
　　之遥没有买笛子，最便宜的笛子也要几十块钱，一天才五块钱生活费的之遥连吃饭也要斤斤计较，偶尔想起来去买个酸奶，结果要六块钱，在收银员鄙夷的眼神里，之遥只能怯怯地把酸奶放回去。在宿舍读书也是不可能的，且不说这些闲书怎么带进学校，在宿舍里，安静是绝对的规则，同学之间也并不一定是朋友。
　　在腐烂的木头上，一只蟑螂爬过，睡不着的之遥看着蟑螂，长长的胡须，锃亮的翅膀，在冷冷的月光里消失不见。
　　秋老虎的炎热还未散去，风扇一圈圈的转着，发出巨大的声响，在泠泠的晚风里，之遥和舍友们在天台的水池边搓着衣服，漫天的星光映照着，闪烁着水晶球般的光辉，今夜星光笼罩，地上的泡泡里似乎有着无数的大海，随着水流一起，流向阴暗的水槽。同宿舍的阿兰是一个坚强的女孩，从不抱怨的她有着传统青溪女孩的坚韧和顽强，宽容和勇敢，阿兰来自很远的村落，关于这个村落我们知之甚少，但是在语言的差异里，之遥明白了世界不止南安铺一个地方，即使在课本里学过关于世界各地的知识，但这些都过于的虚无缥缈了，对于年少的孩子来说，世界就是身边的经历，所听到的故事，而当真正意识到世界之大的时候，成长也应运而开始了吧。
　　阿兰熟练的倒着盆里的脏水，马上开始洗着下一件衣服，不带犹豫和怀疑，之遥却开始胡思乱想的做起了白日梦——要是可以不用洗衣服该多好。
　　远处，洗完澡的同学们三三两两的回到宿舍，冲水声，喊叫声，还有为了点亮声控灯的一声声叫喊，直到熄灯铃响，一切才逐渐安定下来，在机器永不停歇的轰鸣声里，细数着星空的尘埃。
　　“老师，晚上的机器声能关掉吗？”
　　“只有人适应环境，环境不可能适应人的。”
　　“好。”
　　可是机器是人创造的，而这轰鸣的机器，直到多年以后的战火时代，人们才把它扔进了尘芥堆里去，这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在中学的日子并没有想象当中的美好，之遥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明亮的夜晚，教室里灯火通明，灯光从未如此明亮的照亮过之遥，但是在高高的书籍堆里，这一切却没有什么值得令人期待的东西，墙上贴着的标语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教室里的人群，那一双双漆黑的眼睛里，恐惧和欲望并存，在明亮的夜晚里闪烁着奇怪的光。
　　窗外风吹过树间，寒冷的北风又要到来了，之遥在阳台上看着逐渐远去的太阳，在明暗交织的黄昏里，天空五彩斑驳，缠绕着金属丝的围墙阻挡着之遥前进的脚步，在围墙里之遥尝试伸出手去够栅栏外边的最后一缕阳光，可时间却不给她这个机会，时间流逝，夜幕降临。
　　周考、月考、期中期末考纷至沓来，在一张又一张的卷子里，怀揣着梦想的年轻人期盼着未来，圣人之书、哲人之理，理想主义最后的余晖闪耀在学校里，为了未来，不辞辛苦；为了理想，不惧挑战。
　　但之遥却总是蹲在围墙前，看着外边，即使外边有的只是一样的车辆和行人，不过对于之遥来说，这一切都是新奇的
　　————“外边的世界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