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与魔法的咏叹调》乔维克

1、艾德与亚硕

　　荒凉的土地上，树木东倒西歪。这片死气沉沉的森林里一颗颗干枯的树木上，裂纹显示出了多年的干旱和荒芜，仿佛一群已经垂暮的生命，仰望着上空那些时日不多的光。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在地面上，形成金色的光斑。伊索斯大陆的阳光和土壤已经无法给予这些植物足够的养分，等待它们的是自己彻底枯萎，变成一只形状怪异且丑陋的死树干。然后就是被生活在这片大陆上的居民砍倒，拖回去当柴火烧。

　　在这阳光灼热的环境下，草地已经变成了枯黄的荒漠，只有偶尔一些稀疏的野草顽强地生长。灌木丛已经沦为了荒野之地，不再是郁郁葱葱的丛林。

　　尽管环境恶劣，废土森林里仍有生命的迹象。一些野生动物，如干瘪的哺乳动物和半秃的鸟类，依然在这片颓废之地中寻找生存的机会。它们的呼声在死寂的森林中回荡，如同在宣告着坚韧的生命力。

　　一只松鼠从树干上爬到地面上，它小心翼翼的穿过灌木丛，来到没有遮蔽的草地上。这个棕色的小家伙环顾四周，想知道周围有没有天敌。

　　一整仔细的探寻之后，它终于放下心来，向着不远处的松果爬去。这只松果是它最近渴望的东西，小家伙已经一周没吃东西了，饿的前胸贴后背。它蹒跚着脚步，拖着虚弱的身体走向松果。带回这只松果，不但自己可以活下来，自己的一家老小都可以活下来，松鼠心里这么盘算着。

　　小家伙憧憬着活下来希望，却不知道危险已经临近。一只沙漠蜜獾窜出旁边的灌木，扑向松鼠。面对着这只体形是自己五六倍大浑身黝黑的家伙，张牙舞爪地向自己扑来，松鼠想或许它的生命只到此刻就该结束。

　　就在蜜獾距离松鼠不到20公分的距离时，西北不远处100米外的一处土坡后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伴随着一声短暂而尖锐的哨声，一只锐利的钢箭，以几乎贴着地面的高度向蜜獾飞来。箭头插进蜜獾的脖子，瞬间把它推向飞扑向反的方向，并且牢牢钉在灌木边一颗干枯的树干上。蜜罐几乎没有挣扎就断气了。

　　一位少年弓手出现在土坡后方，他修长的身影笼罩在金色的光晕中。少年的目光坚定而专注，他的眼睛如碧翠的山泉，透露出对远方的渴望。他身着土黄色的猎装，贴身的皮甲包裹着他的身体，一只羽毛箭矢袋挂在他的肩膀上。阳光照在他的深褐色的头发上，仿佛把他的头发点燃成火焰。在他的手中，一张长弓被牢牢地握住，弦线虽已复位却仍在微微颤动。

　　少年伫立片刻后从土坡后走出来，跟随他一起从土坡后出来的还有一只体形中等大小的边境牧羊犬。这只牧羊犬差不多1岁左右，白色毛覆盖着脖子和前胸，后背到尾巴都布满了深咖色毛发。它盯着少年，摇着尾巴，等待着主人的命令。少年则看着远方那只早已咽气的猎物，说到：“去吧，聪明。”

　　猎犬接收到主人的命令，拔腿冲向猎物。到了猎物跟前便做出战斗姿态，死死地盯住猎物并且喉咙里发出低吼的声音。如果这时猎物没有死想再挣扎一下或者逃跑，那这只猎犬肯定会毫不留情地咬住猎物的脖子送它最后一程。

　　少年走了过来，拍了拍猎犬的脑袋说：“哎，哎，放轻松点，这只蜜獾都凉透了，你还真是个大聪明。”少年左手固定住猎物，右手拔出那只扎透猎物脖子钉在树干的箭。顺手把沾上血的箭头在旁边的枯草上擦了擦，然后把箭收进了背后的箭袋。随后打开挂在腰间的布袋，把死透了的蜜罐装了进去。

　　夕阳缓缓下落，将整片大地笼罩在温暖的金色光辉之中。沙土中的每一粒颗粒都在夕阳的映照下闪耀着金黄色的光芒。少年扛着布袋领着他的爱犬，大步流星，迎着太阳消失的方向。

　　当少年到达小镇时，暮色已经悄然降临。太阳早已不见，同时也带走了漫天的金橙色，取而代之的繁星布满在蓝紫色的天空中。

　　看着这座夜幕下小镇，这座生活了15年的小镇。少年不禁陷入了沉思，回想起小镇教室里长老给自己和其他孩子讲诉道西镇历史的一幕。

　　这个叫做道西的小镇原来只是伊索斯大陆的最西方的一块土地，被群山环绕，是无法翻过的阿贝斯山脉。这片土地就在群山的山脚下、峡谷中。峡谷的最窄处只有30多米的开口，两边都是高达百米的巨型岩石山。穿过这个开口，里面却是一块十分开阔的空地。空地大概有几平方公里，地面覆盖着稀疏的植被，周围环绕着高耸入云的山脉。在这些壮丽的高山中，有一个宁静而神秘的地方，是一条高山瀑布从陡峭的山峰上如银色的发丝般垂下，水流婉转而又坚决，落差之大令人目眩神迷。水珠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仿佛无数颗宝石点缀在瀑布之上。瀑布底部，水流汇聚成一个清澈的湖泊，湖水如蓝宝石一般透明，让人可以清晰地看到湖底的鹅卵石和五光十色的鱼群。湖泊四周，茂密的翠绿树木环绕，形成了一片幽静的绿洲。

　　最早来到此处的人，也是建设道西镇的人，被眼前这片土地震撼，他们疲惫不堪，并且厌倦了多年的逃亡。领头人提议大家留在此地，打造一个家园，结束几年的颠沛流离，大家都同意了。

　　这支奇怪的队伍一开始大概由400多人组成，这些人都是由各个种族中的异类者组成的。有厌倦杀戮的蛮族、放弃信仰的瑞希族人、不合群的凯撒人族、还有大陆上数不清流派的游牧族。虽然他们因为各种原因在自己族群中被看作是异类甚至是叛徒，但他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或者说是信念。正是这个信念让这群人走到一起：厌倦战争。近千年的战争都没有撼动伊索斯的政治平衡，哪怕一点点都没有，几大种族势力依然指挥着自己族人血腥厮杀。

　　终于这群异类意识到这样的战争没有意义，只是用自己和亲人的白骨去一遍一遍覆盖这满目疮痍的大地。他们不约而同地离开了自己的家园，踏上这条延绵700多公里横穿伊索斯大陆的暮光大道。他们要逃离战火弥漫的东部，往西部逃亡。

　　一路上艰苦生存环境和无休止的追杀，让他们损失惨重。当他们终于到达阿贝斯山脉时，400多人的队伍只剩下82人。他们靠挖天然的花岗岩，枯树干和在祖先遗迹废墟中拣的坚硬垃圾在峡谷的最窄口修建了围墙，并且在平原上搭建了一些简易的棚屋。这些摇摇欲坠的围墙和棚屋，很显然不能算是合格的堡垒，不过阻挡风雨和野兽应该是足够了。他们在这里定居下来，并且给这个小镇取了个好听的名字，道西镇。

　　至于残酷的追杀再也没有出现在阿贝斯山脉的脚下，这还要得益于几大家族终于在赛林斯堡签署了停战协议。给持续近百年的战争按下了暂停键。

　　停战的消息并没有让道西的居民放松警惕。他们中不乏身经百战的战士，经验丰富的指挥官，甚至还有几位是曾经家族势力的政客。他们知道在漫长的伊索斯大陆的历史进程中，和平时期没有超过15年的先例。15年的时间足以让太多事情改变，王位的继承，共和国的大选，甚至是一段狗血的婚外情，都可以撼动一个家族势力的控制力，从而打破那脆弱的平衡，继而又一次掀起腥风血雨。

　　道西镇的居民们继续建设着小镇，加固围墙，修缮房屋。他们用了一年多时间把道西镇从一个破败的难民营建设成一个像模像样的小城镇。有居民生活的房屋，厨房，工具房。小湖泊边开垦了很多菜地，还搭建了畜栏，居民中有一些游侠外出捕获了野畜养在畜栏里，为居民提供肉类和奶制品。一间朴素的房子作为医疗站，里面有两位身材矮小矮人为受伤居民提供治疗服务。

　　干净充足的水源，日益完善的设施让道西镇的名声很快传播出去。吸引了大批背景离乡的居民来到此地定居。居民的增加使得小镇的经济充满了活力。随着居民不断迁入，小镇也在不断建设，简易的议事厅，图书馆，学校，甚至在城镇的中心还有市民广场。一直到现在道西镇已经是一个拥有三百多居民的城镇，这三百多居民里面包含了伊索斯大陆上多个种族。大家一直和平共处相安无事。因为他们明白道西镇或许只是能算是大陆上的一块飞地，但绝对是治愈自己心灵的一片净土。

　　“艾德，这么晚才回来啊！”一句洪亮的问候声将少年心头的思绪打断。

　　说话的是一个身高接近2米的壮汉，他的前胸和后背都穿着金属护甲，护甲是铁灰色的，常年缺少保养使得转折处出现了磨损的光泽。他的肌肉在护甲外壳下勾勒出强烈的轮廓，每走一步都带来震撼的声响，这位不可阻挡的战士，似乎可以面对任何挑战。但是这个叫做亚硕的蛮族壮汉却长着一张搞笑的娃娃脸。

　　有着娃娃脸亚硕盯住艾德肩上的布袋做着搞怪的表情继续说道：“今天有什么收获啊？”

　　艾德笑了笑，从布袋里掏出了猎物：“嗨，守了一天，只打到这个。”

　　亚硕凑到艾德面前，用健硕的胳膊搂住艾德的脖子，傻笑道：“好兄弟，跟你商量个事情，这只田鼠嘛你就不要上交厨房了，回头我们两找个没人的地方烤了吃，怎么样？”

　　艾德侧过脸仰着头看着眼前的这个壮汉，这个庞然大物曾经是蛮族的一员。回忆起两年前艾德在轮班做哨岗时，在围墙外面发现了他，当时亚硕已经晕过去。艾德和其他居民合力把这个骨瘦如柴的2米巨人抬到医疗室，矮人却表示他无能为力，因为眼前的这个蛮族显然是被饿晕的，他需要的不是修复，而是食物。

　　夜空下艾德微笑着把猎物递给亚硕。这个长着娃娃脸的壮汉慌忙闪到一边：“我说的不是现在，天啦！这里这么多人。”亚硕紧张的望了望周围。不过周围的守卫和居民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傻汉的举动。

　　“你先把田鼠带回我们的房间，明天我休息，咱们去老地方，架起火堆，烤它个外焦里嫩...”

　　“哦哦哦，告诉你个秘密，”亚硕又拿出他那副标准的搞怪表情：“我还从厨房偷了一瓶麦芽酒...”

　　艾德听完本能地后撤一步：“喔！打住了，大个子。这个叫做蜜獾，不是田鼠。野味就当我私自加班给你加餐了，偷拿物资这种事情，你不要拖我下水，好吧！”

　　见艾德有点不高兴，亚硕又凑的过去，嬉皮笑脸：“什么拖下水，这叫兄弟情，一口酒一口肉，重温当年好时光。”

　　“什么好时光？”艾德淡淡地说。

　　看见眼前的这位好兄弟并不赞同自己的小偷小摸行为，亚硕显得很尴尬。但是为了找回点面子，他只能强撑着说：“不去就不去嘛，搞那么严肃...至少，我会把骨头带回来给聪明的。”亚硕蹲下来，用他的大手抚摸着牧羊犬的脑袋，试图在猎犬身上找出一点正面的回应。而聪明却别开脑袋，站起来绕到艾德的另一边。

　　艾德笑着领着自己的爱犬走向自己小屋的方向，边走边说：“看吧，连聪明都不支持你的行为。”留下亚硕一人在围墙边的哨岗。

　　亚硕站在那里看着弓手和猎犬走向远方，心里不禁想，这个曾就救过自己性命的人，两年来一直断断续续地照顾自己。自己早已经把他当作好兄弟，可这位好兄弟却时刻保持着和所有人的距离。弓手的天性会让自己和别人在物理上保持一段距离，难道是天性也让他们在心理上和别人保持距离吗？亚硕抓着自己的光头，他实在是想不明白。

　　壮汉突然想到什么，对着已经走远的艾德喊道：“对了，米莉从学院山回来了。明天学校有历史课，长老让她讲课，你别忘了哦！”

　　艾德挥了挥手，示意已经知道，头也不回地走向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