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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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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愿宁入太子府的时候是初春,眨眼间来太子府已经一月有余了。时间的钟从春初拨转到了春中。
芍药看着坐在窗子跟前的孙愿宁,觉得这一个多月来,自家小姐受了很多罪。这般眺远看,原本肉嘟嘟的脸一下子掉了下去,尖尖的下巴显露出来了,病还未完全恢复好,显得脸色更加白皙。
她想了想,有了一个不恰当的比喻,觉得自家小姐像是剥了皮的鸡蛋,水嫩嫩、白皙皙,让人想忍不住咬上一口。
但是,还是违心地想,虽然她觉得瘦了的小姐更好看了,但是她更愿意她胖一点,太好看也不完全是好事,尤其是这种随时都有可能丢了命的境况,太好看反而招人眼。
自家小姐确实命苦。七岁那年,据说母亲疯癫,给小姐下了毒,国公府为了瞒住丑闻,便将孙愿宁以陪国公府老夫人出京祈福为由送到了清平观。
但只有她知道,虽说国公府的老太太也在那里祈福,但是两人的院子隔了很远,国公府的老夫人根本就不管孙愿宁。
宋愿宁的院子位于清平观的最后面,那地方老太太很少踏足,别说关心孙愿宁,就是孙愿宁去后山采药几日不回来,也不会有人来过问。
她是孙愿宁刚到清平观的时候到孙愿宁身边的。那时,她才6岁,比小姐还小,也不知是孙愿宁照顾她还是她照顾孙愿宁。
两个小小的姑娘,在那院子里无人问津。从七岁一直到十三岁回国公府。在清平观的时候,孙愿宁就胆子小,观里的姑子们别看是出家人,个个都是人精。见老夫人不待见孙愿宁,日日的餐食、冬日的炭火,无不克扣敷衍,但是孙愿宁从不找人麻烦。
为了避免是非,甚至很少踏足前院。两个人正处在长身体的时候,时常半夜就饿了,不得已孙愿宁学会了做饭。这么苟且着,她俩竟也安安稳稳地过了好多年。
所以到太子府,见厨房不给饭,就自己做了起来,并无丝毫不习惯。哪能有什么不习惯,不过是回到了从前的生活而已。
再说回去,自己原以为回到国公府,日子会好过一点,毕竟照她自己想象,堂堂一个国公府,也不至于眼儿小到苛责一个庶女,大户人家哪家没有三妻四妾的。
只是,吃的倒是不克扣,府里的小姐哥儿们却个个拜高踩低。常常一见面不是说自家小姐是村里来的野丫头,就是说三姨娘疯癫之事,以此来刺激孙愿宁。
对,三姨娘就是孙愿宁的姨娘,因出了姨娘疯癫给孙愿宁下毒之事,府了严禁提起三姨娘的名号。
只是明面上不说,便是私底下说。
孙愿宁常常被嘲讽声包围,但是她从来不反击。有一次自己看不过去,帮着回怼了过去,恰巧被大夫人看到,便要将她送出府去。
是孙愿宁在大夫人门口跪了三刻钟才将她留了下来,之后,见到孙愿宁被为难的情况,她也不敢开口了。
因为显然,不仅府里的老夫人不喜欢孙愿宁,大夫人也不喜欢孙愿宁。而这一切的不喜欢,应该都源于三姨娘。
这样的处境根本没法改变。小姐被这般欺辱着,胆小怕事、贪生怕死的名声便传出了十里八乡,纵使长得好看,也没有什么好儿郎来上门提亲了。
却不曾想,嫁给了太子,可以说从一个火坑跳入了另一个更大的火坑。只是比较好的是,这几日太子没有来找她们麻烦。只要能这么一直安安稳稳下去,日子还是能能过得。
芍药看着自家小姐皱起得眉头,“小姐,你可别皱眉头了,这病才刚好,可不能再生病了。”
“可是我总觉得不安心,怕有一天你跟着我也会丢了命。”
“小姐说的哪里话,从前在国公府不也是这么过得嘛。”
孙愿宁摇了摇头,“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吗?”
“在国公府,只是受些嘲讽和侮辱罢了,不至于丢了性命,可是在太子府,却是时时刻刻都有危险。”
芍药觉得自家小姐好似与以往不同,在国公府面对小姐哥儿们尚且都要忍着;太子心狠手辣,神通广大,更加得要忍了。“可是小姐,能怎么办呢?”
“芍药,你有想过走吗?”
芍药愁眉苦脸,“也不是没想过,可是小姐在这里,奴婢又能走去哪里,当初我爹卖我的时候签的是死契。”
孙愿宁用帕子擦了擦眼眶,“跟着我让你受苦了。”
“哪有,小姐对奴婢很好的,奴婢听说好多被卖了的丫头经常被主子打骂,甚至发卖。奴婢已经很知足了。”
孙愿宁纠结了会儿,不再说话,拿起手中的医书看了起来。
“小姐还看这劳什子有什么用,前几日你昏迷不醒,关键时刻医术也救不了自己。却是救了别人来杀自己。”芍药颇不开心地说道。
“切莫要胡说,被旁人听去了可不好。总有一天能用的上的。”
这一天是哪一天,孙愿宁也不知道,况且能不能活到那天,也难说。苟安苟安,却也安不了,人生可真不容易。
宋又岐拿着本书站在书架前看,“殿下,前几日请了医师复看了下,夫人那边情况安好。”
“如此便好,可探测到夫人体内的毒了?”
“丝毫没有,脉象上完全看不出来中过此毒。”
“如此说来,解毒之人必然是高手。”
“确实,毕竟曼陀罗和雷公草毒之诡谲,便是即使清主毒,渗进血液的余毒却难以清理干净。能将曼陀罗清的如此干净的人,怕是不简单。”
“据说魏扶余近来有显现过的痕迹,你顺着线索去查查,我猜测,曼陀罗之毒怕是他的手笔。”
魏扶余是前朝之人。魏氏家族四代皆为宫廷御医,到了魏扶余的父辈,即魏扶余的父亲魏青庭,就仕于前朝,只是前朝皇帝笃信长生不老之术,常聚集四方道人在宫廷为皇帝炼丹。
若这道人只是炼丹倒还好说,皇帝因求长生不老之术,笃信道人,朝之大事无不听信道士之言。彼时民间有“宁得罪宰相三人,不轻言道人一语”的戏言。
而魏青庭正是被这些道人污蔑有长生不死之术的方子却不进献,得罪了前朝皇帝,举家被抄,魏氏几代招牌,就这么被砸了。
而魏青庭的儿子,因外出寻药,不在京内,免遭一难,但是至此再也没有人见过了。
“卑职这就去查。如若是魏扶余,殿下的余毒一定清的了,魏氏几代神医,妙手回春,真是可惜了。”
“想来魏扶余应当不想和朝廷再有任何瓜葛,动作不宜过大,切莫打草惊蛇。”
宋又岐手里捏着书,不由地想,如若真是魏扶余,孙愿宁应当也认识魏扶余。只是她不知道前朝的往事纠葛。
而魏扶余定然也不会用真实身份面对孙愿宁,问孙愿宁怕是也问不出来什么。
又想了下,按照孙愿宁那胆小的性子,再问,恐又吓出病来,如此,之前生病受的罪和付出的辛苦又打了水漂,罢了罢了,莫要问她,莫要问她。
倒是孙愿宁在清平观的事要好好查一查了。自己的身边当真不能留下什么可以钻的空子,不然要生出麻烦了。
如今是多事之秋,已然被废,父皇的疑心虽然转移到了楚王和孙国公身上,但还是不能有太大的动静。
若是再招了猜忌,能不能复位就不好说了。
宋又岐走进风眠居的时候,孙愿宁正盯着医书看。芍药不在屋子里,宋又岐走路又悄无声息。
“夫人好兴致。”孙愿宁被这句话吓了一点大跳。
宋又岐自然看到了眼前人被吓了一跳的样子。
孙愿宁连忙站了起来行礼,“殿下万安。”
“夫人不必拘礼。”宋又岐挥了挥手便坐了下来,顺带拿起了孙愿宁刚刚放下的书。
孙愿宁心里依旧很害怕,看着他坐下来,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便立在宋又岐的跟前一动不动。
宋又岐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抬头看见孙愿宁站在自己跟前,还是刚才的姿势,丝毫未变。“杵在那里做什么,茶。”
孙愿宁连连走到桌边,倒了杯茶颤微微地递给宋又岐。
宋又岐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倏然抬眼,这茶倒真不错。又喝了一口。还是觉得不错。
“你这茶倒是不错。不想你还懂茶。”
“婢妾并不懂茶,只是往茶里加了些陈皮,简陋之物,恐污了殿下。”
“倒是不知,陈皮竟可入茶。为夫又长见识了。”
没等到孙愿宁说话,宋又岐又开口,“不若夫人送些陈皮给为夫如何?”
“陈皮本就不是稀罕之物,殿下若是想要,自然有更好的。”孙愿宁这话说的很轻声,惟恐一个不小心惹了这位殿下生气。
可是声音虽小,两人距离却很近。宋又岐想听不到也难。
“莫是夫人不想给?”
宋又岐声音稍微一大,孙愿宁便吓的得瑟,急急地跪下来,“婢妾不敢,现在就去拿给殿下。”
宋又岐站了起来,“不必,明日送来集萃院。切莫忘记,是要你送过来。”说完这句,头也不回地出了风眠居。
孙愿宁怔怔地跪在地上,她觉得这几日的好日子又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