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的人生》诗吟无韵

32、“球”妹妹

　　九八年长江中下游地区于七月中旬开始大规模高频率降雨，数省洪水泛滥，灾情涂涂。

　　国内希望工程志愿者日益渐多。

　　window98系统已上市，第一代苹果手机发行。腾讯公司成立，企鹅聊天软件即将面世。战略性游戏《星际争霸》风靡网络。

　　网络文学里程碑痞子蔡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在网络连载，受万千青年男女追捧。

　　芬兰哥特金属乐队nightwish锐意勃发。

　　世界末日预言席卷天下。

　　颜华胸膜炎再发，整个假期都在痛苦就诊。直至八月底，病情才稳下来。

　　九月初，大学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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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
　　我操！

　　颜华望着马路对面那座大学校门，手中的布袋滑落到人行道上，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素来以君子自诩的他飙出了罕见的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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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8年是高考历史上的分水岭。
　　改革开放政策蓬勃朝升，教育改革相应而生。

　　这一年的大学本科录取率基本都在百分之十以内，下一届大学即将大规模扩招，高中教程也将有大幅度更改。

　　那年的高考进行时间和报考志愿填交时间都不同于现今。志愿填报在高考之前，所以选择大学和专业尤显重要。

　　颜华被省城的一所重点名校录取，这所大学是他的第二志愿。报考志愿上他没填专业，被分到了历史系考古专业，这让他哭笑不得。

　　颜华谢绝了父亲的陪同，独自坐上了北上的火车，而从南方车站出发开始的一路上都让年轻的他暴躁不已。

　　他穿着洗的发白的阿根廷足球队短袖球服，内套背心，下身灰色长筒足球训练裤，脚踏带钉布球鞋，像个土包子一样。行李又多又重，身背巨型野战包，拖个超大皮箱，还提着鼓鼓的布袋。

　　颜华以前坐过火车，却从未感到这么累。此趟火车是普快长途，纵贯京广，开往帝京，途经颜华所往的省城。逢全国开学季，车厢里人满为患，拥挤不堪。

　　他买的是站票。原想着既是长途，沿途下车的人会蛮多，中途能混个座位，可直到下车他也没有歇过一屁股。他太谨慎，在车上只敢放下皮箱，背上和手上的包就没脱过身。

　　火车上转个身都吃力，他很佩服过一段时间就推着餐车来回吆喝的列车员，在如此情况下竟能肆意穿梭车厢做买卖，让颜华眼界大开，自愧弗如。

　　煎熬了五个多小时才下了车。
　　颜华疲惫不堪，责怪不断：为何非要选今日？为何非要赶这趟车？还听从颜父的社会经验之谈，穿成个土包子样，就为了路上避开不良分子的窥视，为了防止小贩子的狠宰？

　　现今社会能站立的动物哪个不比猴王还贼，会被外表迷惑吗？

　　这不，连车站外那些新生接待员都以看狒狒的眼神招待他。

　　颜华谢绝了接待员的好意，又不理多台的士司机的热情招揽，决定独往目的地，他悲壮毅然挤上了去往大学的专线大巴。

　　这辆大巴诚然是那趟火车的缩小版，何其类似，装满了入学的学子。颜华在路上还想沿途欣赏省城风貌，却连靠近车窗乘凉的简单愿望都没能实现。

　　好嘛，欲窥城貌，这tm居然风都捞不到！
　　这狗屁省城，交通堵塞得跟条血灌肠一样。

　　颜华感觉自己是被赶进卡车里的小猪仔。

　　乘客挨肩并足，售票员不时发出难听的怒吼：

　　“哦，靠边撒，瞎了眼你，搞么子名堂罗…冒买票的自觉点啊！”

　　连脚都没地安放，大巴还逢个站台就停下拉客，每站必硬邦邦往里强塞几个猪仔。

　　“往里走，革空。”

　　这空字之用法有如此高的境界，堪比大巴车外皮上那句——限载三十五人。

　　“孽你娘！”

　　颜华把瘪了整天的气作省城特色问候语，献给了它伟大的母亲，得到了满车乘客默默的赞许。

　　过了一座桥，拐了一道弯，又穿了一片山，妹呀，妹呀，我来到了你面前！

　　“我操啊！”

　　刚从猪仔变回人类，颜华卸下所有行李，堆在大学校门对面的人行道上，刚想吐口长气，却飙出了国骂。

　　想不到妹妹之门户如此惊世骇俗、清新脱俗、俗不可耐，更让颜华大跌眼镜。

　　他身侧几米外有个塑料瓶直立在垃圾桶几米外。

　　颜华气不打一处来，只见他加速飞奔过去，左脚踩在瓶子左侧半尺之外以作支撑，右脚拉开弧度死力暴射，瓶子发出“砰”的一声飞进了垃圾桶开张的臭嘴里。

　　他又变成了进球的前锋，快速脱下球衣，露出了千疮百孔的背心。如果他围着垃圾桶跑上几圈，再扬起球衣旋舞过顶的话，绝对是这条马路上的最帅的mvp。

　　这就是颜华花了十多年苦读努力考上的大学，可是它哪似所学校？

　　大学位于省城名山之麓，各系校区星散分布，校园四通八达，校门左右无墙，倒像个免费的无名景区。

　　校门很矮，跟威武雄壮没有半毛钱关系。她的比例跟周围环境毫不协调，相貌普普通通，不施粉黛，额头上的红色五角星色彩暗淡。
　　这种形象与颜华脑海所想中的名校招牌完全不搭边啊，比起通知书上的画面不知要差上多少倍。

　　她用简简单单几根水泥钢筋筑成的扁柱撑起三层门梁，外饰白色涂料，漆皮脱落相当严重。

　　它的撑柱上画几条细长的蓝条，两边种植几棵间隔很大的绿树，门前竟是通往市里的主道。

　　这分明就是个菜市场入口嘛，连小城三中都比它强上数倍。

　　妹妹的门户长的丑就算了，用的材料居然随意、简单之极。大众化也不是不能接受的，毕竟它是三十年代产物嘛，也算是个古迹，不宜乱改。

　　可周边环境的整体配色竟也如此惊天地泣鬼神，实在教人忍无可忍。你看，红星、白墙、绿树、灰道、蓝条，真她妈的简直是绝配。

　　如果绿树上再吊满橙色的橘子，道路上加一地黄色的蕉皮，门梁上悬挂些紫色的彩幅，哦，另外再粘上黑色的欢迎标语，那就更完美了。
　　是的，色彩总算配全了，比彩虹更彩！

　　再瞧瞧颜华这身气度不凡的绝佳打扮与殷实豪华的随行家什，与校门匹配得如此相得益彰，真乃天作之合！
　　这画风实在是美不胜收！

　　妹妹门户前的主道交通还如此发达，各类车型分秒必争，毫不想让，真是太牛逼啦。嗯，车水马龙，嗯，学子如过江之鲫。
　　想不到这tm省级菜市场生意不错嘛，像什么来的，哦，对，门庭若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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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学，需要帮忙吗？”正当颜华漫无边际地瞎想时，一台低座太子摩托停在他旁边。

　　骑者是个带墨镜的女子。
　　这位妹妹身上穿超大的棕色皮靴，千疮百孔的牛仔裤，黑色棉布背心，露出晒的有点黑的臂膀。嘴上蒙一条好看的丝巾面纱，头戴黑亮的安全帽。

　　虽然看不全女子脸面，不过这气质嘛，像是个野蛮教师。

　　省城毕竟还是省城，这身打扮，啧啧，就是电视里也不常见。

　　“嘶，女式背心外穿…破洞牛仔裤…萍萍…”
　　好吧，颜华又出神了。

　　这什么情况，堂堂一个大男子盯着女孩家家的大腿发愣，还一个劲往破洞里瞟。

　　骑车的女子见颜华不搭话，眼神像个大号流氓，还是特土的那种，已扭动离合器准备发车离去。
　　颜华回过神，叹息一声，转身去整理行囊。

　　摩托的声音渐远，颜华对着地上的行囊一筹莫展。
　　“先吃饭？报名？住旅社？嗯，先找个公用电话亭报平安再理会其他。”

　　他抬手看了看表，时过三点，蹲身寻水喝。
　　黑曜石项链吊坠带着兵牌从胸口跳将出来，掉入袋里，磕到不锈钢军用水壶，发出“当当”的声音，他像是被一颗重锤狠狠敲在了胸口上，猛烈咳起。

　　“喂喂，你是学校的军训教官？”

　　颜华茫然抬头。
　　骑车的女子不知何时又来到了身边。摩托却停在前方十米处。

　　“不是…”颜华费劲按了按胸腔，“你认错了人。”
　　“哦，你是新生？报名吧，要不要帮忙？”

　　女子倒是挺热心，颜华身带重物，胸口又痛，正缺向导。

　　“小生，颜华。九八届历史考古系。”
　　“肖…升扬…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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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李子湖，这条街叫李子街。”
　　女子骑车驮着颜华转进一条巷子，一边介绍。

　　李子街是条三米宽的巷道。巷子两边都是些三两层的老楼房，巷子里行人很多。巷中有巷，大中套小，迷宫一般。

　　“这里面什么店子都有，咯，最前面就是鼎鼎大名的菠萝街拉。”

　　“哦，菠萝街？原来到这块儿。”

　　传说中的菠萝街何止鼎鼎大名，简直是如雷贯耳。它名闻大学届，是万千学子的向往之地。颜华虽远处小城却也闻之已久。

　　女子带着他租了间旅店客房，房间在二楼，临街，室内面积不足十平米，简单的摆了单床和小柜台，连椅子都没有。空气也不好，迷漫着一股腥味。澡堂与卫生间设置在房外走道。

　　一阵忙乱后，颜华请女子进房间里来坐。男女有别，礼貌之邀让女子有点犹豫，她站在门边没动。

　　“多谢大姐了，你等一下，我请你吃饭。”颜华才发觉请人坐床上极为不妥。
　　他从军用包翻到两块毛巾，递给她一条：“新的。”说完后，拎手上一个袋子，向走道澡堂去了。

　　等他回来，女子已脱下安全帽，解下了围嘴的面纱，毛巾已被折好放在柜台。

　　原来只是个年轻姑娘。女孩头发过肩，略带点卷，典型瓜子脸，胸腹平坦，看上去很利索，很健康。

　　女孩和颜华坐在李子街一家小店里。颜华正嗦着面条，女孩却不饿，只要了瓶白葡萄汁喝。

　　“仇（作姓声同球）夕瑶，98生物系新生。你喊我彤彤罢。”。

　　“夕红霞俊，瑶汤神池。彤彤很贴切，好名字！生物系啊，高端人才，厉害厉害，不像小生，摸金贼一个。”

　　颜华吃面吃的很不爽，面条软趴趴的全没嚼劲，难吃得紧；辣椒无香无辣、不咸不淡尽是酸味。

　　这女孩性格豪爽，还把小名都告诉颜华，一身打扮绝不是个书呆子，居然念生物，真是有趣。

　　“摸金贼？…”彤彤很诧异，颜华五大三粗的，要不也不会被她误认为是教官。念考古的，穿着土不拉几，却是个出口成章的，让女孩大感诧异，蛮是有趣。

　　彤彤接着笑了笑，应是想明白了何谓摸金贼。

　　“你是省城人？”颜华觉得既然她骑个那么拉风的摩托，又装扮不俗，不像外地来的。

　　颜华有很浓重的南方口音，皮肤有点黑，穿着很随便。
　　彤彤边答边问：“真河的，你是广东的吗？”

　　“真河，好地方啊，盛产美女！”真河技师遍布南方，美女到处都是。

　　“小生是邑城的。”颜华觉得女子脑瓜不太灵便，广仔怎么会如他那样把辣椒当佐菜吞。

　　彤彤比颜华早来两天。
　　此时省城还没有禁摩，她租来到处逛。对女孩来说，初来乍到新环境就租摩托，算是非常大胆的。

　　从她介绍中，颜华才对学校有所了解。

　　生物学院在大学校门对面，主道旁边。用铁艺栏杆围着，里面操场很大，有许多篮球场。
　　大学读书馆、天文台和计算机课室以及主机房都在里面，那里的操场还是这届新生军训的地点之一。

　　颜华想不明白生物系与天文、电脑有什么联系，看来此系真是高端尖子生的集结地，冷门稀有，不是一般学生肯去的。又问了彤彤，她也不知道历史学院在哪块。

　　此时不到四点，颜华开始考虑怎么求她带着去逛校园，有车毕竟方便嘛。

　　不料被彤彤抢了先，彤彤问：“肖升，你下午没事吧？”
　　“没事…其实我是叫颜华。红颜之颜，华夏之华，喊我阿华就好。”

　　这才是开学第一天，报名不急。谁叫他又被美女主动约呢？
　　难道说颜华不止才华横溢、风流倜傥，还命带桃花？

　　彤彤名里带红，脸却不红，“哦，我听错了。”
　　“我才想起你是球姓，哎呀，真了不起…”

　　刚臭美的颜华有一刻想起了萍萍，心里一痛。随即正色说道：“这个姓倒是很少见，我记得是那个宋国的后代…你真不要来点什么，老板，再来一碗馄饨…”

　　“不饿，你吃完陪我去个地方。”

　　颜华给彤彤的感觉眼前是吃货一枚，不过幸好长的有些猛壮，符合彤彤心目中的人选形象。不过觉得颜华可能有些蠢，毕竟戴两条项链的傻瓜不多吧，简直土的掉份。

　　彤彤忧虑地看了看左手的机械表，问：
　　“喂，你还有没有其他军绿色…背心？”
　　“有啊，你要背心做什么？”他很迷惑，这个妹妹难道也有兵哥哥情结？

　　女孩性子确实又直又豪，刚认识颜华，还未说事就开始提要求，而且还有点多，“等下你换件新背心。你刚才那两条项链呢？…也戴上，还有，嗯，帽子呢？军用包啊，皮带这些都带上。”

　　“…就是没锃带。”

　　颜华有点懵了，自己为什么总是遇到些莫名其秒的女子。

　　他急忙解释起来：“彤彤，你不会是叫我去帮忙打架吧？妹妹，我没打过什么架啊。小生君子一名，手虽有缚鸡之力，却没练过多少功夫，偶尔健健身，有几块肉，脚法一般而已，何况玄冥神掌才练到那个初级，不合适吧？”

　　女子眉头一松，拍了怕胸口：不错啊，马路边居然捡到个宝。装备齐全、健过身、会踢球，那体力绝对杠杠的，吓人装个门面没任何问题。更妙的是这小子居然会武功，玄冥神掌？真的假的？简直是个极品人才啊！

　　彤彤望着吃相囫囵的颜极品，眯了眯眼，露出满意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