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潮》宋札

19、野

　　躁动因子泛滥的办公室，因为夏蕰的一句话，彻底静下来。

　　沉稳自若的七中校长摘下眼镜，刚刚贴上办公椅背的脊背再次悬空，几乎要挤在一起作伴的眉毛泄漏了他的内心波动。

　　不止是他，苏琴和另一个老师，也无法轻松地把眼前这个年级榜样和打架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余涛的班主任看着夏蕰身上明显的受伤痕迹，又看看林野朝和自己的学生，语气迟疑地问：“夏蕰，打架的事你也参加了？”

　　陈蔓推着夏蕰进了门，停到林野朝旁边，才在老师们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开口，“她是去拉架的！”

　　接收到陈蔓难以言喻的目光后，余涛的班主任表情一讪。

　　校长听完她的话，表情舒缓了不少，他站起身朝她们走过来。

　　“行了，夏蕰留在这儿，陈蔓你先回班吧。”

　　陈蔓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没接收到摆手示意一样，人站在夏蕰旁边一动不动。

　　见她不想走，有些无可奈何的校长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去处理余涛和林野朝。

　　他走到林野朝几个人的对面，目光深邃，语气低沉，“说吧，为什么打架？”

　　从进门到现在，林野朝一直沉默地站着，刚才打架时都没吭声，这会儿更是一句话也不准备讲。

　　一旁的男班主任见状，开口让自己班里的人说，指的正好是背余涛去校医室的男孩。

　　头一次来到校长办公室的男生深吸一口气，觉得嗓子不那么紧绷了，才开口把事情的起因经过讲出来。

　　“就是我们几个在厕所门口洗手，这个新来的，突然撞了余涛一下。”
　　“然后余涛说了他一句，他就动起了手。”
　　男生说着说着，语气越来越急，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显然是在为自己的朋友打抱不平。
　　“后来俩人就打了起来。”

　　站在一边的余涛在校长刚问话时，眼圈就开始泛红。
　　之前因为夏蕰拉架、受伤而中断的委屈，在朋友绘声绘色的描述中再次袭来。没等男生说完，他就抖着身子开始抹眼泪。

　　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绷着神经的苏琴，在校长说话之前先开了口，她问的急，语气不像平时那样温柔，“他对林野朝说了什么？”

　　“啊？”憋了半天的话终于说出来，气还没顺好的男生，听到她的问题后张了张嘴巴。
　　他看向苏琴的表情有些闪躲，再开口时，一反刚才底气十足的模样，“就说了句脏话。”

　　这个年纪的小孩，嘴边挂着脏话简直是家常便饭，就他们那套自以为装帅扮酷的话术，苏琴做了这么多年老师，自然十分明白。

　　可她还是问了个清楚，“他说什么？”

　　“……”
　　除了林野朝，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男孩的身上。一道道视线形成了无形压力，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全场最紧张的人，却不是他。

　　大概是知道自己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余涛自知理亏地屏住呼吸，偷偷去瞟同伴的眼睛里充满了心虚。

　　他有心想让时间静止，却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只能忐忑地等待着同伴把话说出来。

　　听到他说的脏话是什么之后，夏蕰放在膝上的左手瞬间拢到了一起，她仰头去看林野朝，只看到他清晰的下颌线和颧骨上夺人眼球的创可贴。

　　蚊子声大的话响彻整个房间，敲击着在场每个人的神经，“他说‘操你妈’……”

　　完全是预料之中的一句话。
　　出口成脏的人自然有数不清的脏话公式，可总有一些词，出现的频率尤为高。

　　多普通的三个字，几乎每个人都听到过，对别人的，对自己的。
　　可是它很少被人单拎出来讲，还是在一个呼吸可闻的房间里。

　　余涛甚至觉得，自己被打也没有他以为的那样无辜。

　　高鞋跟接触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苏琴走到余涛面前，冷静下来的她，语气恢复惯常的轻柔，“因为他撞了你，所以你这么骂他，是吗？”

　　明明是林野朝先动的手，受伤最重的还是自己，听到苏琴的话后，余涛却产生了一种做错事被质问的错觉，“老师，我就是顺嘴一说，不是真的要骂他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门外的脚步声却越来越大。

　　得到校长的允许后，一个穿着简单，头发染成黄色烫成卷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

　　她面色焦急地往屋内一看，视线在余涛那张青黄不一的脸上停住，优雅尽失地跑到他眼前。

　　余涛看到来人，眼里既有委屈，也有意外，“妈，你怎么来啦？”

　　近距离看到自己儿子虚肿不堪的脸之后，女人愤怒到失真的声音刺激着每个人的耳膜。

　　“这是怎么弄的！”
　　“谁打的？”

　　眼看着她要去拉林野朝，苏琴和男老师赶紧上前阻拦。

　　老师几句话讲明了缘由，余涛妈妈的情绪变的愈发高涨，她满眼心疼地看着余涛的伤口，想触摸又怕他疼，“我们家余涛一直很乖，从来没打过架！”
　　“而且老师你也说了，是这个男生先动的手！”

　　“是，但是你们家余涛也有一点的责任。”

　　“什么责任，如果不是他撞我儿子，我儿子会骂他吗？”
　　“现在的小孩谁不说几句脏话，啊？”
　　“就算我们家余涛有错，那他就可以随便打人吗！”

　　面对余涛妈妈咄咄逼人的质问，林野朝还是一言不发。

　　余涛妈见他油盐不进，整一个刺儿头模样，心里怒火更盛，“老师，你看看他这个样子，有悔改的意思吗！”
　　“不是叫家长吗？怎么不把他家里人也叫来！”

　　听她这么说的林野朝猛地抬眼望过去，他冷冽的眼神如同一把刚开刃的匕首，毫不遮掩地叫嚣着自己的倔强。

　　苏琴不动声色地站到他前面，跟余涛妈妈解释，“林野朝现在一个人在这边，家里人一时半会儿过不来。”

　　余涛妈妈已经被林野朝肆无忌惮的挑衅刺激的失去理智，她顾不得苏琴的圆场，刀子般的话一句一句往外冒，“过不来？孩子都打人了，是没脸过来哈！”
　　“也不知道平时在家都怎么交孩子的！”

　　“妈，你别说了。”余涛皱着一张脸去拉他妈的胳膊，被剜了一眼。

　　“好啦！”
　　站在一旁听了半天的校长打断了余涛妈越来越没边际的话，郑重地重申了一边事实，“林野朝撞了余涛同学，是他不对。”
　　“但是，余涛同学骂人，是他的不对。”

　　眼见着校长似乎要一视同仁，各打五十大板，余涛妈刚缓和的脸色再次急切起来，“校长……”

　　“两个人在公众场合打架，给学校造成了严重不良后果！”
　　“而且，他们还伤到了其他无辜同学。”

　　在校长严肃的声音里，余涛妈不得不冷静下来，压制心中的不满。

　　也是在这时，她注意到了坐在轮椅上的夏蕰。

　　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她身边的余涛小声说：“妈，夏蕰是被我推伤的。”见她似懂非懂，余涛赶紧补了一句，“就是我们那个年级第一。”

　　年级第一。

　　扑捉到重要的提示的女人转动眼珠，暗自估量过夏蕰的分量后，面色有所缓和，“吖，这位同学你没事吧，我们家涛涛也不是有心的。”

　　因为自己儿子受伤的优等生。
　　在这样一个娇弱的女孩面前，任谁也强硬不起来，更不要说本就没理的人了。

　　夏蕰轻轻摇了摇头，把自己麻醉效用还没结束的胳膊搭在腿上，面色隐忍，“阿姨，我相信余涛不是故意推我的。”

　　“是，我们家余涛平时很稳重！”

　　夏蕰没有接着她的话讲，而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也相信，林野朝不是故意撞余涛的。”

　　语气热切殷勤的余涛妈听到这儿，笑容一僵，往后退了半步。
　　原来是来说情的。

　　她活这么多年，自认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泼妇，可是自己孩子被人打成这样，对方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也没烫的样子。
　　哪个当妈能忍？

　　“别管他是不是故意的，先动手打人的是他！”
　　“而且，如果不是他动手打人，也用不着你去拉架，我们家余涛也不会推你。”
　　“你学习这么好，怎么这点儿道理都不明白呢？”

　　眼见着又要起争执，男老师赶紧过来劝余涛妈，边劝边看校长的脸色。

　　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余涛妈身上，所以没人看见背过余涛的男生，在听到夏蕰的话后，眼神闪烁了一下。

　　事情已经发生，双方都有过错，更何况还牵扯到一个手伤脚伤的夏蕰，家长又大吵大闹，校长的忍耐明显到了极限。

　　“停课一周，或者星期一在大会上念三千字检讨，你们自己选吧。”
　　“再有下一次，直接警告处分，留档！”

　　说完直接让两个班主任留下，让其他人先出去。

　　即使对这个结果不满意，余涛妈也只能任由儿子拉着出了办公室。

　　她心里的火下不去，看到林野朝后燃的更盛，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坐在轮椅上的夏蕰抬起了头。

　　她轻抿嘴角，表情柔和毫无攻击性地说出了一句让人下不来台的话。

　　夏蕰说：“阿姨，如果有人骂我妈妈的话，就算我打不过他，也会让他还回来的。”

　　“你……”

　　“行了妈，咱们先回去吧。”余涛对着夏蕰说了声对不起，转头拉着他妈往相反的方向走。

　　“这孩子怎么这么啊，说话没大没小的！”

　　“好了妈，我也有错……”

　　“你还好意思说，被人打成这样！”

　　走廊的安静氛围瞬间破散，被恨铁不成钢和恼羞成怒填的满满当当。

　　热闹的声音逐渐消失，走廊上空余下夏蕰和林野朝。
　　陈蔓不满她刚才在里面做的事，一出来就丢下她走了。

　　夏蕰抬头去看林野朝，发现他正在盯着自己的胳膊。

　　“疼吗？”他声音低哑，掺杂着磨砂质感。

　　“啊……不疼。”意识到他为什么这么问后，夏蕰冲着他抬了抬左臂，一脸轻松，毫无勉强。

　　林野朝居高临下地站着，全神贯注地盯着夏蕰的伤口。

　　夏蕰以为他不信自己，还想蓄力接着抬高胳膊，被林野朝按住了肩膀。

　　“真的不疼，麻药的作用还没消失呢。”
　　察觉到是他刚才在校长室里一直紧握成拳的那只手后，夏蕰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开始下落。

　　原本乖乖披在身后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垂到胸前，遮挡住她的侧脸，配上她狡黠的目光，衬得人像一只娇弱的小狐狸。

　　指尖上涌出一股热意，似乎下一秒，血液就要奔腾而出，林野朝不露声色地收回手，摩挲着发胀的指腹，避开她灼人的笑眼。

　　他垂下眼，转身推着夏蕰去乘电梯。

　　他不说话，夏蕰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自己说的话。

　　一直到两个人进入空间封闭的电梯，夏蕰才看着电梯门上映着的人脸，迟疑地开口：“我刚才只是觉得余涛他妈说话太过分，才装疼的。”
　　“其实一点都不疼。”

　　林野朝站在后面注视着她，一言不发。

　　察觉到他的目光后，夏蕰想转过身去，没成功。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关注他太久，即便他模糊的表情和平时没什么差别，夏蕰却总能察觉到他的心情变化。
　　就像此刻，她觉得林野朝在不开心，并且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自己的直觉是正确的。

　　两个人出了电梯，脱离了平滑的地板，轮椅滚轮又开始吱吱作响。

　　“你不用觉得过意不去。”
　　“不管今天打架的是谁，我都会去的。”

　　看不到身后人的表情，得不到他的回应，夏蕰的语气从刚开始的刻意欢快变成了平静。

　　“而且我的伤一点都不严重，过两天就会好的。”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夏蕰以为自己又完成了一场独角戏的时候，她听到了林野朝的声音。

　　“我知道。”
　　他的语气冷静克制，像是在陈述某种事实。

　　察觉到轮椅靠背因为人寻求托付的动作变的紧张，林野朝握住把手的力气不由自主地增大，原本松弛的手臂肌肉也变的条理分明。

　　两个人一路无话，直到林野朝推把人推到教学楼前。

　　夏蕰看到眼前的台阶只觉得头皮发麻。
　　早知道，跑的时候就小心点了。

　　没等她想出一个好办法，熟悉的下课铃声就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平日里悦耳动听的音乐，夏蕰此刻听了只觉得紧张，她怕引人注目。

　　林野朝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面前，夏蕰抬起头，表情尴尬地和他商量，“要么，你背我上去？”

　　察觉到他的视线落到自己缠着绷带没穿鞋的脚上后，夏蕰白嫩不怎么见光的脚趾不受控地动了动。

　　一句话的功夫，安静的校园突然变的热闹，不少人从班里走出来放风。

　　他们俩这么惹眼，别人想装看不到都不行。好在林野朝的形象威慑够强，大部分人只是遮掩着打量。

　　承受不住的夏蕰看了眼弯腰等着自己动作的林野朝，发现对方一点都不觉得尴尬。
　　别扭不好意思的人，一直只有她自己。

　　“哦～～”
　　二楼栏杆上围着不少看热闹的人，在看到夏蕰伸手攀上林野朝的脖子后，一群男生激动地发出外星人都识别不了的怪叫。

　　接连不断的口哨声，让夏蕰失去了抬头的力气，她侧着脸，与林野朝的心脏只差了一厘米的距离。

　　尽管距离打架事件发生了不到一小时，这件事的起承转合已经传遍了整个年级。
　　即便是看不到脸，大家也对林野朝怀里面的人心知肚明。

　　抛开这一切前因后果，单单说公主抱这件事，就足够这些闻风而至的人心潮澎湃。

　　脸上挂着创可贴的林野朝对周围的话语声置若罔闻，原本卷起校服露出的手臂被夏蕰的头发挡了大半，胳膊上的薄肌也只有在夏蕰头发晃动时暴露的间隙，才能窥探一二。

　　就在旁人以为他要一路沉默地把抱进班的时候，他好像朝怀里人说了一句话。
　　之所以说好像，是因为他嘴巴蠕动的时间很短，弧度也不太明显。

　　下课时最早从三班出来的是赵宇，因为担心夏蕰，他一节课连笔盖都没拔。
　　一下课，更是直接从后门冲到了楼下。

　　夏蕰被林野朝抱着，他便在后面抬着轮椅。
　　他一直盯着夏蕰脚上的绷带，连周围人的起哄也没心思理。

　　在林野朝抱着人进班之前，他先人一步推着轮椅进了班。

　　“来，坐这，坐这……慢点慢点。”

　　夏蕰刚坐到垫子上，便被人围着嘘寒问暖，她只好眼睁睁看着林野朝离开。

　　“我没事。”

　　“都缝针了怎么可能没事，疼不疼啊？”

　　“上了麻药，不疼。”

　　半路赶回来的陈蔓见她还在为别人宽心，不好气地说：“等麻药过去，有你好受的！”

　　夏蕰笑了笑，没说话。

　　一群人问完她的胳膊又开始看脚，没等她因为害羞开始赶人，担心了一节课的祝贺直接冲了进来。

　　挤进来看到夏蕰的模样，再说话时便露出了明显的哽咽，“怎么弄成这样？”
　　“我刚才碰到朝哥，他脸上也好多伤。”

　　赵宇一想到林野朝心里就冒火，“那是他活该！”
　　“如果不是他发神经和别人打架，夏蕰会受这么重的伤吗？”

　　他对林野朝的成见由来已久，现下看到夏蕰因为他变成这样，连带着对祝贺说话的语气也开始冲起来，“还有你，整天哥哥哥的喊，别人理你没？”
　　“现在他把夏蕰搞成这样，你开心啦？”

　　“我……”祝贺红着眼，被他怼的说不出话。

　　担心他越说越没边际，夏蕰赶紧出声阻止，“赵宇，我说过了，无论我们班谁发生这种事，我都会去的。”
　　“再说了，我是被人误伤，和林野朝没关系。”

　　她说的有理有据，赵宇只听出了偏袒，“可你就是因为他受的伤，不是因为别人！”

　　班里其他关心完夏蕰刚散去的人被他音量镇住，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朝他们看过来。
　　她们没有讲话，表情却充满了对赵宇所说的话的赞同。

　　知道这件事不容易掰扯不清楚，夏蕰让祝贺推着自己出了教室，她现在没有力气去说这些。

　　“到底怎么回事啊？”祝贺一副被赵宇说动的样子，“真的是因为林野朝吗？”

　　夏蕰不假思索地否认，“是我自己不小心，真的。”

　　祝贺见她还在笑，急得差点哭出来，“可是赵宇说的对，如果他不打架，你就不会受伤。”

　　“帐不是这么算的……”

　　“算了，”祝贺打断她的话，说出的话失望又无力，“是我看错了人。”

　　“我看他刚才背着书包，是回家了吗？”
　　祝贺看到林野朝脸上的伤口之后，被吓了一大跳，停下来的时候还差点因为惯性挤到脚。

　　“校长说，停了一周和周一念检讨，选一个。”

　　“所以他选停课？”

　　“可能是吧。”
　　谁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祝贺的眉头越皱越紧，气极反笑，“那他就这么着急，你都这样了，他一点表示都没有？”

　　有啊，但她说了怕祝贺更气。

　　“他真的什么都没说？”
　　“早知道这样，我之前还不如直接被公交车后门挤一顿呢！”

　　他话没说完，夏蕰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别胡说！”

　　意识到自己犯了忌讳的祝贺赶紧呸呸呸，讨好又小心的望着她，“我说错话啦。”

　　他的诚恳认错，并没有让夏蕰的脸色好转，“我不喜欢你这么说。”

　　“我知道了，我错了。”说完，祝贺故意搞怪地吐了吐舌头。

　　夏蕰松开被自己捏了半天的外套下摆，刻意忽略掉惹得心尖泛痒的落寞，和他说起别的事。

　　“我现在这样，还不知道怎么回家呢？”

　　“还回什么家啊！”
　　“一会儿我让我爸放学来接咱俩！”

　　说到这个，祝贺开始变的幸灾乐祸起来，“等晚上看我爸怎么说你！”

　　“祝叔是个讲道理的人。”

　　这话祝贺怎么听怎么别扭，他拧着眉，“我怎么就不讲道理了。”

　　“我没说你不讲道理呀。”
　　夏蕰怕他缠磨自己，眼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让他赶紧回班，不要耽误上课。

　　“我送你进去。”

　　“不用，我自己进去就行，这轮子转着还挺好玩的。”

　　祝贺不放心，帮她把轮椅转过去才撒手，眼看着夏蕰要进班，还是忍不住喊住了她。

　　“点儿！”

　　夏蕰笨拙地给轮椅刹车，偏头看着他，“又怎么啦？”

　　“咱们以后离他远点吧？”
　　祝贺知道她的性子，所以是以商量的态度，说出这句带着他期盼的话。

　　“知道啦。”
　　“快回班吧。”

　　夏蕰说完，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微笑，只是这个表情没有保持太久，在祝贺转身后便消失了。

　　对于林野朝莫名其妙打架，又甩下夏蕰停课这件事，三班人的意见很大。

　　在看到夏蕰因为伤口疼，而忍不住分心后，她的后桌忍不住了。
　　“班长，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别生气。”

　　“什么？”

　　“他既然都没把自己当作我们班的人，你又何必把自己当成班长呢？”

　　林野朝不搭理他们这些人，无所谓，因为他们对他好感也不多。

　　但是夏蕰自从他进了班，就一直为他忙前忙后，想带着他融入班级体。
　　如果只是和之前一样不理人，他们顶多说句他不识好歹。

　　可是夏蕰都因为他变成这样了，是个人都知道这个时候该赔礼道歉吧？

　　“要我说，他直接停课别来了，来了不仅碍眼，还拉低咱们班成绩呢。”
　　男生知道自己说的话不好听，所以也没指望夏蕰能回应。

　　如果一件事，人人都劝你，那这件事还有做的必要吗？
　　夏蕰不知道。

　　可是如果连当事人都劝你，这件事应该没有做的必要了。

　　之前有人特意问夏蕰，林野朝抱她的时候是不是说了什么话，夏蕰都选择了否认。
　　事实上，她们以为的是对的。

　　林野朝确实对她说了一句话，他说：“夏蕰，别管我了。”
　　如果不是紧张产生的错觉的话，他的语气像是在请求。

　　请求自己，别打扰他。

　　*

　　看着夏蕰被背着，小心放到轿车后座上后，隐在校门口的人转身离开，朝着校医室的方向走过去。

　　这个点儿，学生正在回家的路上，校医室也到了关门时间。

　　男校医刚脱下白大褂，敲门声传了进来。

　　“进。”

　　见是熟人，他语气有些随意，“有事？”

　　“会不会留疤？”

　　校医乐了，“你一个男孩子，还怕留疤？”
　　“这么小……”

　　“她的胳膊，会不会留疤？”

　　看着眼前镇定自若的人，被人拉长上班时间的校医起了捉弄人的心思，故意把话说的很慢，“她的胳膊……”

　　“不会。”

　　校医看的很清楚，自己说完不会之后，男生紧握成拳的右手立马卸了力，变成了虚拢。

　　“不会留疤，放心吧。”

　　等人拿着自己写的纸条离开之后，大发善心的校医忍不住对着空气感慨一句，“小孩的心思就是简单，装都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