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序潮声》枳榉

12、曙光（二）

　　显然他不认为宁无肆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但这和他此行的目的无关，不想管也不在乎，曙光每日的事务多如牛毛，那不重要，他看起来只是需要声张曙光的正义性。

　　宁无肆了解曙光，他们最大的能耐就是息事宁人和粉饰太平，哪怕怀疑他抛尸也懒得深究，宁无肆有恃无恐。

　　想走，绿色的大眼睛茫然无辜，“深究什么？你们都不知道的事，我当然也不知道。”

　　除了挖干水渠，谁也别想找到那价值千万的义体。

　　楚队显然也意识到他们不可能得到任何证据，深深看了他一眼，看向身边的人，“王铁重是吧，见过这个人吗？”他翻了翻数据板，耐心敲打，“看你的犯罪记录，牢饭都够吃到下辈子了。”

　　王铁重是记录在案的通缉犯，只要他回答见过，宁无肆就得跟着回署里做调查。

　　而宁无肆是他的任务目标，就算没有直接见面，他也知道宁无肆长什么样。

　　楚队这下算是歪打正着。

　　一时间悄无声息，所有人都看着他。

　　然而那人毫无所觉，勾着肩垂头丧气，闻言抬头瞥了宁无肆一眼，露出半个合金下巴，梗着脖子没好气道：“没见过。”

　　看不出来，双刀还挺义气。

　　随即宁无肆看到反光的合金下巴迫不及待地一张一合，“住哪个区啊？不用走流程了我认罪不上诉，可以现在就去吗？我想洗个澡，还能赶上明天的早饭，二十来年没吃过早饭了，能提前看看菜单吗？”

　　“……”
　　文雅人楚颂的表情难得有一丝裂开。

　　“赶紧滚，两个都滚。”

　　……

　　晏穷年收到穆夏发来的新定位，是一辆车。和诺伦街在反方向。

　　他皱起眉，穆夏在干什么，还没有甩开人吗？

　　鉴于他们目前的糟糕现状，通讯严重受限，发出的消息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复。

　　他思虑片刻，单手调转了车头。

　　……

　　宁无肆和王铁重被双双打包扔出了巡区。

　　宁无肆瞧他觉得挺稀奇。

　　王铁重没混上饭，很是沮丧，揉搓着脸，“兄弟，你也没牢饭吃啊，别气馁，这事得持之以恒才行，我打听过了，现在时机不好，咱八区的监狱没空床位，只能在警察面前多刷刷脸，以后总会有机会，你要想进的话留个联系方式，到时候哥们叫你。”

　　情绪调节得还挺快。一看就是能成大事的人。

　　宁无肆懒得应付王铁重过分的热情，低头摆弄着终端找无人出租车。仓促的退场在他的意料之外，匆忙中只来得及拽出匕首，他的枪还在曙光的眼皮子底下没带出来。

　　王铁重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神经操作有一定的门槛，下城区大把人装了不适配的电子脑，日常配合使用老式终端，但这一眼把他核桃仁大的脑瓜撬开了一条缝。

　　“兄弟你看起来有点眼熟啊，我们见过吗？”

　　王铁重放下手，黝黑的半张脸上露出一个鲜明的巴掌印，两边的肋骨处留下碗口大的疤。

　　宁无肆敲终端的手一顿，严格来说还真没有，王铁重不会到现在还惦记着任务吧。

　　他面上否认，在心里把不靠谱的糟心AI骂了一顿，摸到后腰的匕首，评估着面前一个顶他俩的傻大个哪里比较好下手。

　　王铁重看起来倒是毫不在意身上那点皮肉伤，可能还没有脸上的巴掌疼，他一拍大腿，“哎哟，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姓戴的瘪三想搞的人吧。”

　　这个发展好像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五大三粗的王铁重一把搂住宁无肆的脖子，“兄弟你放心，别害怕，我们‘厌刀’有规定的，不欺负没武装义体的弱者，今晚是个意外，姓戴的那王八隐瞒信息，兄弟们已经去找他算账了。”

　　宁无肆脖子差点给他勒断，他黑着脸，瞬间匕首抵在王铁重合金下巴和脖子的接缝处，声音和刀锋一样冷，咬字和力度一样重，“放手。”

　　王铁重骤然醒悟宁无肆瘦瘦小小的和他们五大三粗的老爷们不一样，赶紧松开，不好意思地挠头，“对不住啊兄弟，习惯了习惯了，我这不是刚被人拆了义肢，原装的手劲有点控制不住。”

　　这一幕终于让他想起来，眼前的人撂倒了自己七八个兄弟，咽了口唾沫，“兄弟我错了，都是误会，这刀子先收起来成不。”

　　他肋下的伤口还在滴着血，看起来就是一个大写的惨。

　　宁无肆瞥了一眼曙光的方向，手里的匕首换了个边，“单子还做吗？”

　　“做啥啊，就那点破钱给我换义肢都不够，”王铁重看起来挺高兴，不知道在瞎乐些什么，“兄弟，曙光找的就是你那个手劲贼拉大的义体吧，放心我什么都没交代，你把它藏哪了？”

　　“扔了。”宁无肆怀疑他根本没在听自己说话，可他看起来又十分热情真诚。

　　“你别逗我，那哪能说扔就扔啊，你放心，咱道上混的人没那么多弯弯道道，都讲义气论实力，现在咱也算是过命的兄弟了，我们‘厌刀’不抢兄弟的东西，我就是想跟它比比掰手腕。”

　　宁无肆：“……”

　　他怀疑王铁重脑子里都灌满了冷凝液，那一巴掌怕是拍扁了他最后的脑仁，都被打成这样了还敢惦记。

　　“‘翡色’底下躺着呢，想要自己去捞。”

　　王铁重嘶了一声，“兄弟你是真的狠，我虽然不识货，也看得出来比我那两只手难搞多了，说扔就扔，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人。”

　　宁无肆没应声，王铁重不认识穆夏，偷窃、哦不绑架不是厌刀的手笔，那它是怎么出现在这的？

　　王铁重肃然起敬，“兄弟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厌刀’，强强联手，明天我们就去挑了老大，以后八区都是你我的天下。”

　　宁无肆觉得今晚真是邪门给邪门开门，邪门到家了，他忍无可忍，“你不是等着去坐牢吗？”

　　王憨憨挠着头，“那不是还没排上吗，这人不得有点风险意识，排不上牢饭弄个老大当当也不错，怎么样啊兄弟，考虑考虑？”

　　八区的强盗头子都有清晰的人生规划，宁无肆甘拜下风。

　　他用匕首尖推开又想靠过来的身体，“说实话。”

　　王铁重委屈地像个二百斤的孩子，“曙光把我的义体没收了，回去震不住底下人，我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混到老六，打下的江山不能说没就没，大哥你这么厉害，能不能罩我两天。”

　　宁无肆没有当强盗或者强盗背后的男人的打算，更何况这个强盗能不能活过明天还另说，他爬进姗姗来迟的无人车，“趁这两天好好享受人生，做份新的规划吧。”

　　远远的还能听到王铁重的大嗓门，“兄弟，我老王说到做到，排队的事一直做数啊，我叫人给你留个号，到时候我们做邻居。”

　　谢邀，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