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鸟青阳传》流曲华裳

20、惆怅多于未醉时

　　思绪再次回归之时，已不知是隔了多久。
　　悠悠睁眸，便望见帐顶依旧泛着清冷光华的那颗夜明珠。眸光回转，看到纱帐外的伏在榻边槿馨， “槿馨，槿馨。。”声音甚是嘶哑，每说一个字，嗓子更是涩的难受。
　　槿馨听此，忙忙起身进得帐中，伏在床边低泣着：“殿下可是醒了，可是醒了…”眼泪竟像断了线珍珠簌簌而下。青阳颔首，涩着嗓子道：“茶。”
　　“是…是…殿下稍等。”说完，便急急地走出帐中。
　　许是久不进食，青阳直觉身子甚是软糯，提不起丝毫气力，挣扎着坐起身便已气喘吁吁，遂不得不闭眸休憩。
　　瑾馨将一盏茶小心送至青阳唇边，柔声道：“殿下仔细烫”。
　　青阳颔首，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茶，嗓子好些许，将手放在胸口道：“瑾馨，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我的心没有了。被人拿走了。”
　　瑾馨听了，瞬间涩了眼睛，握住她的手，哽咽道：“殿下，都过去了。”
　　青阳看着她的模样，心下了然，反问道：“是真的？”见瑾馨点头，青阳用手慢慢感受着胸腔里心脏的跳动，疑惑道：“那这是？”瑾馨却不再回答，只是默默一个人啜泣。
　　青阳大惊，用手握紧她的双肩，盯着她的眼睛逼迫道：“是母亲？”见瑾馨摇头，青阳浑身的力气仿佛一瞬间被吸干了般，急忙问道：“是楚白！是楚白对不对？”
　　瑾馨呜咽着摇头，却半个字也说不出。
　　青阳强自镇定的从床上爬起来不顾众人阻拦赤着足疯了一般的跑到掬烟殿。殿门口层层护卫，青阳见状道：“里面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面面相觑，并无一人回应，良久，一个身穿银色铠甲腰配弯刀的人走到青阳面前，面色凝滞道：“殿下，陛下情况不是很乐观。”
　　青阳颔首，越过他费力的推开殿门向殿中走去，户牖转动的声音回荡的寂静的大殿里，一阵又一阵的药香迎面扑来，让人几欲眩晕。她环顾四周，借着透过窗棂缕缕朦胧的月色勉强才看清了殿中的景象，她走到侧间卧榻上微微起伏的一具身体的旁边，只一眼便已是泪如雨下。映着微弱的灯光，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庞，只是相比以前的温润，现在竟然憔悴到了毫无生气，脸颊已是消瘦苍白到了极致，眼窝凹陷着，口唇更是血色全无，彼时一头墨绿的发丝竟然尽数变成了银白色，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才证明这个人还有些许生气。
　　青阳慢慢的伏在他的身上，泪流满面。
　　那个异常苍白的面容只微微地皱了一下眉，随即睁开了眼，待看清面前的人，立即要挣扎着起来。青阳用手费力的扶起他，笑的勉强，却不知道该怎样开口。他的目光随着她的袖管下移看着她笨拙的动作，面上的神情变得不可言喻的悲伤。
　　青阳漫不经心的侧身躲开他颤颤巍巍的手，笑着问他：“饿不饿？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他的眼神晦暗着，只是一个劲的摇头。青阳轻轻的将他放到榻上，掖好被角，便要往外走，“你等着，我去吩咐下人做饭，我饿了，你陪我吃点。”
　　他突然伸手用力握住她藏在衣袖里的手，“不要走。”瞬间，那些匿藏在心底的悲伤痛苦委屈悉数爆发，青阳僵硬着身体，泪流满面。
　　她回身，慢慢伏到他的身上，感受着他微弱的心跳，哽咽着。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拂着她的头发，声音喑哑：“殿下请不要难过”
　　青阳缓缓的点点头，伏在他的身上抽噎不已。
　　等青阳哭完，秋楚白用衣袖擦了擦她濡湿的脸庞，细细的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笑的好温柔。青阳见他如此又不禁红了脸，轻声问到：“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秋楚白将她拥入怀中，眼角湿润，一字一句说道：“真好，你又完完整整的站在我的面前了。如果你再不醒来，我恐怕都要随你而去了。”青阳靠在他的怀里，用手环住他的腰，道：“秋楚白，你这样好，可是我不值得你这样为我。”
　　他摇了摇头，道；“青阳，我自小便倾慕于你，你的坚韧、勇敢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我，你的一切早已融入我的骨血，为你更是为了我自己。这世间，再没人比你更值得我付出所有了。”
　　青阳听了，不禁又要酸了眼眶，可想起他仍在病中不宜太过忧思忧虑，便要他再睡会。秋楚白听了轻轻喘着气，只学孩童撒娇耍赖闹要她陪着才肯睡。青阳被他闹不过就要赌气离去，却被他拉住了手。青阳佯装生气要他放手。他含笑向着里侧挪了挪示意她躺下，青阳见状，咬了咬唇只得脱了鞋准备躺下，却冷不防被他拉到了怀里。
　　青阳平复下悸动的心情，推开他，道；“会被人笑话的。”
　　秋楚白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过了好一会，低头看着青阳似嗔似怒的样子，方慢慢止住了笑意，道：“当初青阳在病中撒着娇让我陪的时候可并未曾考虑到在下会不会被人笑话。”
　　青阳被人戳了痛处，顿时红了脸，一时不知作何回答，又要挣扎着下床，谁知他虽在病中力气实在是大的吓人，只得被他按了头安心睡下。
　　此后几日，青阳为方便照看他便搬到了掬烟殿的隔间与他一起同吃同住。此番举动自是惹的阖宫上下议论纷纷。
　　侍女瑾馨对青阳隐晦提起此事，青阳颇为不在意，道：“竟不知这妖族何时同仙族那帮老顽固一般迂腐了，真是让人生厌。”说完撇撇嘴，又道：“我与秋楚白自小一起长大，现下又有婚约，将来我自然是要做他夫人的，到时我们订了契约便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这样说来，我与他同吃同住又有什么？”
　　瑾馨被她稚童一般的顽话气到忍俊不禁，刚要将她好好教育一番，可看她懵懂无知的天真模样忽又想起她刚找到却又失去了的母亲不禁又悲从中来，遂握住她的手，道：“殿下，瑾馨虽为奴婢，本不应高攀。可奴同先主一起长大，也勉强算的殿下半个长辈。殿下不嫌，可愿唤我一声姑姑。”
　　青阳听了，不禁弯了眼睛，道：“自然愿意的。”
　　瑾馨看她如此烂漫，心中凄楚非常，摸着她的额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殿下，你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切不可再肆意妄为才是。”
　　话音刚落，便听到里间秋楚白起床的声音，青阳听了只急急的回了一句“晓得了”便匆匆丢开瑾馨的手向里面跑去。瑾馨看她活泼的样子，怔怔的发了好一会呆，恍然惊醒时眼泪竟不知不觉湿了衣襟。
　　一日清晨，青阳刚刚醒来，就看到秋楚白已穿戴好坐在床边看着她。见他盯着自己，青阳羞赧，红着脸仔仔细细的又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暗自想着他的面色倒是略微红润了一些，可见已是好多了，这才放了心，正要起身，想了想，还是红着脸让他出去了。
　　秋楚白促狭着眼，一脸的宠溺，便也转身走了。
　　待穿戴完毕，秋楚白早已在前殿坐定，桌上摆了几样摸样不错的点心。看着青阳泛红的脸，微微地笑着；“饿了吧？”
　　他动手，盛了一碗白粥递给青阳，温情款款：“先喝点粥。”她点点头，喝了一口，香甜润滑，确是不错的。刚放下粥碗，他便夹着一块晶莹剔透的小包子送到了他的唇边，青阳的脸又红了一些，只好局促的看着他。他眼角带笑的回望她，一脸的坏心眼。
　　青阳只好红着脸轻轻咬了一口，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着：“这可好了？”他挑挑眉，摇了摇头，用手揉了揉她蹙着的眉峰，语气轻柔：“请相信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放开殿下的手。”
　　青阳看着他笼罩在晨起的阳光中的面容，徐徐吹过的微风带起他散在额前的发，斑斑点点的阳光跳跃在他周身，暗想着：这时的他，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呢，温暖的，静谧的，美好的，幸福的。不够，不够，远远不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