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风暴》无情铁爪

2、就看你不顺眼

　　彭澍计划在岛上住一个月，房费都续了。这里的一切都令他着迷，腥咸的海风，茂盛的植被，随意且悠闲的生活，他的一天是这样过的：十点钟，被太阳叫醒，洗漱过后用房间里的小厨房简单做个早餐，十一点出门，这里拍拍那里拍拍，然后找个海边的茶餐厅，一坐就是一下午。岛上的夜市也很丰富，各色小吃，海鲜，露天大排档，还有海边卖唱的歌手，每遇到新鲜的事物都令他感到无比惊艳。横穿进岛内的羊肠小径，人就没那么多了，有时甚至走上半小时也看不到一个人，这是这座小岛更原生态的地方，没有建筑，人烟罕至，只有疯长的杂草和流浪的野猫。一切的一切，都让彭澍流连忘返，他已经想好了，假如以后有条件，他一定要在这里养老，听着海浪和这个世界做最后的告别……

　　这天，彭澍一直睡到下午一点，因为头天和一群陌生人喝酒喝到凌晨，回来时已经快五点了。强撑着洗漱完，他披着蒙蒙的天光睡着了……

　　彭澍是被一阵Disco音乐给吵醒的，那音乐跟他家楼下跳广场舞的一模一样，动次打次绕梁三日绵绵不绝。起初他还真以为这是他家呢，可眼睛撑开一条缝，他看见风把紫色窗帘吹得扬起来，他想起这是什么地方了。这地方也有人跳广场舞？他的心情顿时不太美妙，就好像高雅的古典音乐混进了凤凰传奇的月亮之上，还是DJ版的。

　　劲爆的旋律把彭澍的起床气都给震出来了，他走出卧室，循着声音的来源，拉开通往阳台的玻璃门。门一开，音乐声放大了十倍，彭澍黑着脸走出去，隔着半人高的矮墙，他看到隔壁的浴巾男，叫什么来着？刘星还是刘新，正穿着健美衫和运动短裤，在阳台上跳广场舞。一边跳嘴里还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地念叨着。

　　彭澍真心服了，这位姓刘的男士真是土到爆了，就他这糟糕的品味能在他们那个群体中找到对象吗。一边想着，彭澍一边压着嗓子冲那边喊：“大中午的你在这扰民，能不能有点素质？”

　　刘心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他正抖着四肢跳健美操呢，寻思谁在那里发癫。结果回头一看，被一个裸男给吓到了，还没来得及骂，他又发现这个裸男，啊不，半裸男（还有最后一块遮羞布呢）很眼熟，不是隔壁那个猥琐男还能是谁。

　　刘心的心情一下子差到极点，叉着腰，他瞪着对面那个半裸的猥琐男：“谁扰民呢，没看见我在健身吗！”

　　彭澍快气死了：“健身？跳广场舞健身？而且你把音乐放这么大，没想到附近住的还有别人？”

　　大中午的，来旅游的都在外面玩，谁会待在酒店呀。不过刘心还是有点心虚，他跳健美操的时候确实喜欢把音乐放到最大，这样动作就能最大，效果也就最好。可他不甘心次次被这猥琐男给压下去，所以这次他倔强地，就是不肯关掉音乐，任由动次打次的旋律在空中飘荡：“我在我的阳台上放，跟你有什么关系？关，关你屁事啊！”靠，没发挥好，居然结巴了。刘心双手叉腰，恶狠狠瞪着对面的猥琐男，对，就是这样，气势上绝对不能输！

　　彭澍一点没耐心跟他吵架，直接跨过矮墙走到他面前。

　　刘心吓了一跳：“你，你干什么！”他双手捂胸，吓得声音都颤抖了。

　　彭澍弯下腰，找到音响的连接线，直接给拔了：“你要是再开，我就报警投诉你扰民。”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刘心气得肺都快炸了，不甘心，可又不敢再把音响打开。妈的，就当被狗咬了！他恨恨地想，诅咒这个变态去海边玩的时候被水淹死，爬山的时候掉下去摔死！

　　这两天空气很潮湿，傍晚的时候下了一场小雨，彭澍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看见老板在摆弄院子中间的果树。老板很年轻，二十来岁，一头卷毛，胖胖的很可爱，迎面看见彭澍，他笑着和他打招呼：“回来了啊！”

　　彭澍走过去：“这是什么果子？”果子一簇簇地，没长在枝头，反而全长在树干上。又黑又圆，跟葡萄很像，就是看上去像树干结的一颗颗大小不一的肿瘤，怪恶心的。

　　“树葡萄啦。”老板说，带着很浓的闽南腔，“很甜的你尝尝看。”说着他顺手扒拉下几颗果实，放在彭澍手里，彭澍不想拂了老板的面子，拈起一颗尝了尝。

　　“怎么样？”老板笑眯眯地。

　　“不错！”彭澍挺诧异的，非常甜，又夹着酸，清爽的酸，很特别的味道，他确信很好吃。

　　老板哈哈笑了两声：“还没完全成熟呢，等过两天就熟了，你们多摘点回去，随便吃！”他又指着另一边的大树，树上也结满了果子，黄绿色，圆圆的挤在一起，很可爱，“那种也能吃，到时候一起来摘啊！”

　　走的时候老板又塞给他一大把树葡萄，刚吃完晚饭，正好拿来解腻。彭澍上楼，一边吃着水果一边往电脑里拷照片，他习惯用ps处理图片，挺简单的，批量加个滤镜，再裁剪一下就好了。

　　上次在朋友圈里发的图片不错，被他喜欢的女孩子点赞了，彭澍决定继续，继续营造自己文艺青年的人设……

　　电视开着，放着本地的新闻，彭澍听着听着，觉得挺有意思，他发现这里的人说话都带着一股台湾腔，或多或少，连主持人都是，乍一听很嗲，可听多就习惯了，跟北方人不一样，那是一种另类的温柔。

　　温柔的女主持人说：“预计六天后，台风‘维纳斯’将正面袭击我市，请市民朋友做好防范……”

　　台风？彭澍没放在心上，他印象里的台风都是纸老虎，象征性地吹一下就走了。处理完图片，他躺在沙发上，把电视调到体育频道，一边看比赛一边编辑朋友圈。

　　隔天，彭澍跟小鱼相约一起去岛上的天文台玩，他跟小鱼差了接近十岁，可是却很投缘，小鱼很崇拜他，因为他学习好，考了一所很牛逼的大学。小鱼那天在山顶上就说：“我也要考进去，做你的学弟。”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小鱼的成绩很好，看他这么聪明就知道了。彭澍很喜欢这个弟弟，他家也有弟弟，可是家里那个弟弟最近叛逆期，说话欠揍得要死，哪有小鱼这么乖巧。就是吧，小鱼青春期可能营养补过头，长了一脸的青春痘。小鱼对这个比较在意，经常在说话的时候回避彭澍的眼神，或者干脆走开，不怎么自信的样子。彭澍看了出来，但没说，像往常一样带着小鱼，或小鱼带着他，他们在岛上疯跑。

　　又是一个寻常的傍晚，彭澍从外面回来，这两天天气很闷，一股说不明的潮热，彭澍在外面跑了一圈，白t恤全湿了，黏糊糊地贴在身上。进门的时候他看见刘星——就是那娘炮，浴巾男，正站在院子中央，手捧着一个粉色的塑料盆，在那棵“葡萄”树下摘果子。

　　摘就摘吧，还带个盆。彭澍在心里嘀咕。

　　他本来不打算多管闲事，可等他稍微走近点，发现刘星手里那盆满当当的，全是又大又黑的果子，树都被他薅秃了。这下不管可不行了，彭澍站住，有点生气地说：“摘那么多，你吃得完吗？”

　　刘心转过头，暗暗呸了一声，又是那猥琐男，抬头不见低头见啊！他没好气地说：“关你屁事。”

　　“勤俭节约人人有责。”彭澍冷冷地说，“既然吃不了，就不要那么贪心。”

　　“谁贪心了？！”顿时，刘心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毛全部炸了起来，“你管得着吗？”

　　今天他没化妆，彭澍心想。白白净净的多好，何必把自己化成狐狸精。其实这么看，他就跟普通的男生差不多，甚至更清秀，细胳膊细腿，穿了件特别宽大的t恤，肩膀都快露出来。他多大了？不会还没成年吧，这么一想，彭澍又有些后悔，何必跟个小朋友计较。

　　就在他打算离开的时候，刘心又说话了，不过很不客气，他骂彭澍：“看了几天海啊就管这么宽，这树是你的吗？写你名字了？我爱吃我就摘跟你有毛线关系，你是警察还是法官，我摘个果子是违法还是犯罪了，你不爽，你去报警啊，报警电话知道吗？1、1、0！赶紧去吧，脑残！”

　　彭澍忍了又忍，才能忍住不往那张欠揍的脸上挥拳头，他早该知道的，这人的素质为零，跟他讲道理还不如对牛弹琴。彭澍冷静下来，看了一眼刘心，说了句：“随你。”就走了。

　　刘心站在原地，感觉自己被那冰一眼冷漠的眼神刺伤了。他咬着下唇，恨恨地想，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被一头猪鄙视了而已！他大人有大量，才不跟一头没礼貌的野猪计较！

　　彭澍进了大堂，看见老板正在往小黑板上写东西，走近了一看，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明日台风，船下午三点停航，本店免费取消订单，需要回市区的旅客请在停航前登船，避免滞留……”还没写完，老板见彭澍过来，正打算跟他聊这件事，“明天刮台风诶，你要回去吗？”

　　“什么时候？”彭澍有印象，怪不得这几天天气这么闷。

　　“后天凌晨啦。但是船明天下午三点就停了，要回去得提前。”

　　彭澍想了想，决定留下来：“严重吗？不严重的话就不回去了。”

　　老板笑呵呵地说：“台风季嘛，三天两头就有一个台风，等它刮完就走了。你不回去也行，反正住那么久，他们都是短途旅行，怕耽误行程……诶，你摘完啦？”

　　彭澍回头一看，是刘心，双手托着那个粉色的大盆走了进来，视线相接的一瞬间，两人都不约而同转开了脸。

　　老板站起来，小跑过去帮刘心拿盆：“辛苦辛苦。”抱着盆，他笑眯眯地看向彭澍，“刚好你在，来来来，大家分一分，台风来了这些说不定都要喂大地，咱们提前吃了他！”

　　彭澍愣了，什么意思？难道……

　　“是特意摘的吗？”

　　“对啊！我摘了一半，刘心看我还有事，就去帮我摘——”他看出两人的氛围有些微妙，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小心翼翼地问，“你们，怎么了？”

　　“哼。”刘心冷哼一声，看都不看彭澍一眼。

　　彭澍摸摸鼻子，知道自己误会他了——可是，他为什么不解释，非要和自己吵一架呢。

　　老板有意打圆场，说：“你们都是长住，又住隔壁，到时候酒店可能就你们两个人，台风来了，说不定还能相互照应呢……”

　　刘心嗤地一声，冷笑：“谁要和他相互照应！他这么牛，应该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吧！”说完，扭着腰就要上楼。

　　老板连忙叫住他：“诶，你不吃啊！带点上去吧！”

　　“留着给不贪心的人吃吧！”话音未落，人已经跑没影了。

　　“什么意思？”老板嘟囔着，“艺术家嘛，脾气都怪……反正我放前台了，你们要吃自己拿！”

　　彭澍看着那些新鲜饱满的果子，一点兴趣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