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朝花夕拾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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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域的前半生，活得很是顺遂。
无论是老师、同学，还是朋友、家人，都相处的都十分融洽。
直至高中开学的那一天，他在校门外见到了一个让他记了一辈子的人。
那个人长得很好看，是旁人完全无法比拟的好看。
夏末的阳光，照进他双眸中，透出平静似湖的光亮。
清澈却又沉郁。
他没有见过那样纯粹的人，也没有见过那样孤独的人，于是忍不住跟在了他的身后。
那时刚下过一场阵雨，积水并未退去。学生们走草坪时，为了避开泥泞，都踩在了最茂密的草堆上。
只有他，若无其事的踏进了泥地中，就算鞋子被染脏也毫不在意。
楚域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只是觉得他应该不似表面看上去的那般生人勿近。
快到教学楼的时候，他的校牌掉了，楚域也终于看到了他的名字——“李淮淮”。
于是，他有机会开口和他说了第一句话：“你叫李淮淮？叠字欸，真可爱。”
虽然后面被纠正其实是“李淮准”，但楚域依然觉得“李淮淮”这个名字很衬他。
淮水澹澹，如洵如澈。
晚饭的餐桌上，爸妈询问他开学第一天过得如何。
他不假思索的回答：“我交到了一个朋友，很特别的朋友。”
楚爸看着自己儿子的表情：“你很喜欢这个朋友？”
“当然。”
“这可真难得，第一天见面就让你这么上心？”
楚妈有些好奇：“为什么想跟人家做朋友？”
“看到他那么寂寞，忍不住就想陪着他。”
楚域想和他成为最亲密无间的朋友，想要他的脸上露出笑容。
只是自那之后，李淮准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以为他排斥他，才没有应邀来找他。直至体育课上，他再次见到了他。
他和其他同学一起，站在篮球场边观战。
就算不是来看他的，他想，至少他应该不讨厌他。
于是，他假装失误，将球滚到了他的脚边。
楚域原本计划着，李淮准会顺势捡起球丢还给他，这样就有了再次搭话的理由。
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球被别人捡走了不说，人还跑了。
他只能急匆匆叫住了他：“李淮淮，你来看我打球了？”
也是到那时，他听到了别人关于他的流言蜚语，才明白他身上的孤寂究竟从何而来。
原来，他竟是这样生活着。
楚域这辈子，除了读书以外，几乎没有对任何事情上心过。
他觉得凡事差不多就行，不必强求。
但面对李淮准，他第一次那么强烈的想要了解一个人。
那是一个与他完全不同的人，脆弱、孤独、倔强，明明在恶意中生长，却能在善意中开花。
那天之后，楚域几乎每天都和李淮准在一起。
他第一次强求了一段缘分。
而越是了解他，他便越想陪伴他。
他想成为他的力量，他的勇气，驱散缠绕着他的一切阴霾。
李淮准成人礼前夕，楚域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终于在书友那里买到了一套早已绝版的地理书籍。
上面包含了世界上最壮丽的风景，恢弘、辽阔，仿佛可以承载一切可能。
他想着等他们再长大一点，就去亲眼看一看这些广袤的山河，将未来抓在自己手里。
他将最衷心的祝福写在了内页上，期盼着那一天能到来。
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却打破了他一切希冀。
病房里。
他没有等到他，却等来了朋友的质问，对方将一沓纸丢给了他——
“你知道李淮准的真面目吗？”
“据说这是他初中时候写的同人文，我希望你好好看看。提醒你一句，里面的主角都叫做‘楚域’。”
“真他妈太恶心了，李淮准居然一直在臆想你，反正我是没看完。”
他捡起纸没有应声，只是一页页的翻了过去，脸色渐渐沉郁。
李淮准看着这段回忆，闭上了眼。
当年，他选择逃跑。
他不敢听他们的对话，甚至到死前也没能问出口。
他不想知道楚域对这件事究竟是什么看法，又或者是不敢知道。
他自欺欺人的认为，只要不揭开这一切，一切便没有改变。
然而，这种恐惧与害怕却一直困着他，就算楚域重新在出租屋内找到他，也没能消减分毫。
它成为了一个诅咒，日日盘绕在头顶，每当他鼓足勇气抬头眺望远方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它。
直至他逃离出租屋，他也未曾向他过解释主角的名字不过是巧合。
“这是李淮准写的没错吧？我没冤枉他吧？”回忆中，朋友继续道。
楚域应了一声：“嗯，遣词造句是他的风格。”
“那你还不离他远点？万一他真的对你做出些什么，后悔就来不及了。”
“可这上面的主角，不是我。”
“你……”朋友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诧异的看着他。
连带着李淮准也诧异的睁开了眼。
就见到楚域仔细的整理好每一页纸张，如同对待珍宝一般，轻声道：“我只看到了一个名为‘楚域’的他，挣扎着想要活下去。”
他的声音一字一句撞进他的心里，让他不由愣怔。
那一刻，李淮准胸中翻涌起一股强烈的情绪，随即喉间有些发涩。
“你们说他是怪物，可他从来没有关上了解他的大门，是你们自己不愿推开它而已。”
朋友噎了一噎，脸上的表情微微变化。
“他拼尽全力只想活着，为什么每一个人都在逼他死呢？”楚域不解的看着对方，眼中透出一抹落寞，“包括他自己。”
他在为他不值，为他难过。
原来，他从不曾误解过他。
而那时的他却全然不知，只是一味的躲在自己的世界里恐惧害怕。
他输给了自己的不信任。
朋友听到楚域的话，忍不住结巴道：“谁……谁在逼死他？你可别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
“那这些东西从哪来的？”
“别人传阅的，我也是今天才看到。”
“传阅的人多吗？”
“当然不多了，大家都忙着高考呢，哪有闲工夫看这些。”
“那你可真是闲。”
“这事跟你有关，我、当然得看了。”
“去打听一下，这玩意儿到底是谁打印的？”
“你要干嘛？”
“收拾他。”
楚域后来真的找到了始作俑者，出院后，一大早便将那人拦在了校门口。
对方瘦瘦小小的一个，还没有他的肩膀高。
尽管彼时楚域还拄着拐杖，但在巨大的身高差异下，对方依然抖得筛子似的：“你……你干嘛？楚域你可是好学生，别乱来啊……”
“谁告诉你我是好学生？”
“你不是年级第一吗……”
“那只是成绩好，可不是脾气好。”楚域说着从兜里掏出一页纸，拍在了他的脸上，“你怎么知道这些东西是李淮准写的？哪儿来的？”
对方看到上面的内容，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哆哆嗦嗦的内心挣扎了一番后，老实交代：“他……他上电脑课的时候，登过一次……我好奇，就把账号和密码记下了……他身上不干净，我怕那些脏东西影响我成绩，就想让他离开学校，所以……”
“所以你故意打印这些东西霸凌他？”
“我没……”对方噎了一噎，“外……外面有人也想弄他……”
“外面？谁？”
“几个混混，好像初中和李淮准同校的，因为他而断了腿，就……像你一样……”对方说着看向他，声音越来越低。
楚域不由蹙了蹙眉：“账号密码你记不住吧，是不是写在了哪里？”
“……笔记本上。”
“给我。”
当对方将写着账号密码的纸撕给楚域后，楚域直接给了他一拳。
那人都被打蒙了，摸着嘴角的血：“你……你怎么能打人呢？我、我要告诉老师！”
“这是你应得的，去告诉老师吧，大不了我们都记过。”
之后，楚域又找到那几个混混，将他们堵在了巷子里。
对方不耐烦的看着他：“你他妈一个瘸子，找死啊？”
“可以试试。”
等警察将混混们抓到派出所的时候，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嘴里不停的叫嚷：“你他妈不讲武德！”
楚域再次进了医院，楚爸楚妈既心疼又头疼：“你小子怎么回事？故意的是不是？临近高考开始叛逆了，找借口逃课吗？把医院当自己家了是吧？”
“我被坏人揍了，你们也不心疼我？我天生倒霉呗？”
“哎哟，你气死我们得了。”
“先说好了，我不和解，爸，你一定要把他们弄进去。”
“刑事案件得由检察院起诉，我只是个律师，没那能耐。而且，你的伤吧……啧，估计还不到量刑的级别。”
“还得再严重点才行吗？”
“嗯，再严重点可能……”
“你们爷俩有病吧？”楚妈忍不住道，“好好养伤，读书都把脑子读傻了。”
“对对，差点被你小子带跑偏。好好休息，我下午还有个案子，先走了。”
“爸，我不和解啊，你可别忘了！就算不能量刑，我也得让他们拘留几天，留下案底！”
“知道啦！”
李淮准看到这段记忆，才明白为什么楚域脚踝骨折会住院那么多天。
在他浑浑噩噩躲在出租屋，不知时日的时候，他为他摆平了所有欺凌。
而这些事情，他从来没有告诉他。
李淮准忽然想知道自己离开以后，楚域究竟过得好不好，脑海中画面流转，已来到了一片大山之中。
日暮西沉下，他看到楚域踉跄着脚步，不断向前飞奔的身影。
那片大山很眼熟，李淮准不由心下一滞。
然后，他在荒林中看到了自己。
彷徨而又决绝的自己。
尖刀刺入胸口的那一刻，他听到楚域撕心裂肺的声音——
“李淮准！”
作者有话说
第268章 朝花夕拾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