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苦雨 ...
-
暴雨如瀑布倾泻而下,天地间已朦胧不分。
“求奶奶应允退婚,孙儿愿与防风小姐结为异姓兄妹,以涂山氏小姐之礼待之!”璟跪在太夫人院中,重重磕头。
屋内原本亮着灯,闻之,随即灭了去。
婢女小鱼推开房门道:“公子请回吧,太夫人已歇息了。”
见璟不为所动,小鱼轻声叹息,取了一把油纸伞放在他身边,便退回屋里。
璟的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发冠散落,头发零散地贴在脸上,他不再磕头,依然双膝跪地,单薄的脊梁倔强地挺直。
倾盆大雨不住摧折着他,心口的疼痛蔓延开来,一呼一吸都痛得沁出一层冷汗,他却纹丝不动如一尊玉器,仿若下一刻便要悄无声息地碎在这雨里。
静夜为他撑伞,而这一柄油纸小伞在这雨势中无异于杯水车薪,她心疼地哭红了眼睛:“族长请回吧,您身子受不住的!”
璟抬眸望向静夜,尽力忍住心口撕裂的剧痛,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我不妨事的,倒是你,应当快些回去,女子不宜受寒。”
静夜只觉心中酸楚难当,再也无法抑制,放声抽噎起来。
璟眼眸黯淡无光,空洞仿若失了魂魄,看不出悲喜。他的至亲,从小抚养他长大的奶奶,为了强迫他成亲,居然给他下药,逼迫他至此……
忆往昔种种,他始终想不通,究竟是哪里出错了。他只知道血脉之情,溶于骨血,他一生至纯至善,大哥的伤害,浸没在四百多呢浓浓的兄弟情分中,于是他不忍反击。然慧心巧思如他,从兰香事发,到近日来几场暗中刺杀,他心如明镜,只是看破不说破,一再忍让;防风意映多次表露出的隐忍嫌弃,他也完全看在眼里,这些年的蛰伏,说不是只为图一涂山氏族长夫人一位,又有谁信呢,然璟先是失踪十年,又重病昏迷三十七载,意映为涂山氏费心劳力操持家业,照顾奶奶,此种恩情又怎敢不记。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雨势减缓,东方也悄然翻出了鱼肚白。
璟忽然凄惨地一笑:“静夜,终究是我错了,我怎敢……怎能……我负了所有人……”
他慢慢闭上眼睛,眉头却骤然拧紧,苍白如纸的唇瓣也慢慢抿起,心口剧烈的疼痛排山倒海般袭来,眼前发黑,他再也支撑不住,颤抖着身子软倒。
静夜大惊失色,将他揽到怀里:“公子您怎么了,不要吓我!”
璟却只觉着身体在不受控制地瘫软,意识在抽离,随着胸口剧烈的起伏,血像开了闸,一口一口从嘴里涌出,又被雨水冲刷浸染了他的青衫,他已经感知不到疼痛了。
静夜惊得失了魂,放声哭喊:“来人!快来救救公子!”
天将将放晴。
璟躺在榻上,昏迷不醒,脸色惨白如纸,几乎透出一丝灰败之气。而眉头却紧锁,冷汗一次次沁出,手紧紧抓住胸口的衣襟,昏迷之中仍然痛得直抽冷气。
太夫人拿帕子一次次为他拭去冷汗,焦急地询问医师状况。
医师却只得摇头叹息:“族长沉疴未愈,心绪忿激,诱发心疾,病来如山倒,气血两亏,如今只得好生将养,我且先开一些补气益血的方子和止痛的丹药,切不可再乱动心绪,否则……”
“否则如何?”太夫人,篌,意映异口同声,却含着不同情绪,担忧,思虑,兴奋,静夜冷眼看去,不语。
“否则,恐年岁难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