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回音【无限】》虞一二

2、蒸汽轮渡工厂（1）

　　“副本【蒸汽轮渡工厂】已开启。”
　　“什么意思......”飞船之中，随着这声微小的疑问，短暂的安静瞬间重新爆发到比之前更甚的嘈杂。
　　参与新星先锋计划的大多数都是刚刚毕业或者还在学校里念书的涉世未深、经验不足的新兵，面对这种意外的未知情况，一个个都慌了神，群龙无首，乱得像一群无头苍蝇。
　　“不都是联邦的新兵蛋子吗，怎么一个个的这么不抗事！”林景练看了看飞船里人群的乱像，凑近郁憭身边和她小声抱怨。
　　“开辟新星在联邦人看来可是份美差。”郁憭神色平淡，但眼底还是露出对吵闹环境的不耐，“老兵都有自己的职位，这么多年能升的早升了，不能升上去的也不会有门路进来先锋计划。同理，新兵里这些参与到新星先锋计划里的，大多是不学无术来部队混日子混资历的二世，一身本事没多少还不服管教，稍微多说两句就要拿自己爸爸说事......”
　　林景练：......看得出来郁大药剂师平日里深受其害。
　　郁憭没再继续，冲林景练招招手，两人从飞船里部挤出飞船，林景练一路跟着郁憭，两人第一个下了飞船。
　　郁憭总是在一些全然未知的地方，很莽，莽得不像平时的她。
　　比如现在，在飞船舱口简单看了看，直接拽着林景练跳下飞船。
　　景象完全变了。如果不是知道自己参与的是新星先锋计划，是来到新星碰上不明磁场，几乎让人以为回到了久远的过去。
　　面前卧着一片鼓动的仿佛在平面之下沸腾的海，海岸另一边，高耸的建筑物不断放出烟雾，浓雾笼罩住城镇，又蔓延到海面，整片天地像是被加了一层模糊的滤镜，带上点颇有年代感的棕黄色色调。
　　机器的轰鸣声从海岸对面遥遥传来，被海浪声模糊，又被雾中的汽笛声冲散。
　　真实得好像他们真的穿越到了过去。
　　陌生环境下总是需要一个领头人，面对未知的人群会无意识地选择从众跟随，看到郁憭和林景练离开飞船后并未发生什么，飞船上剩下的人才陆陆续续踏上这片沙地。
　　“到底发生了什么......”缓慢行动的人群中发出一声微弱的疑问，像是打开了闸门的洪水，心慌和疑虑再次在众人之间像是急性传染病一样传播。
　　郁憭的目光放远看向海对面，这是一道窄海，狭长的，突刺一般将陆地分为两岸，一边岸上由高精科技凝结而成的坠落在沙地上的飞船，一边岸上工厂烟雾滚滚不断。
　　像是时间劈开了世界线。
　　郁憭调整了一下背后双肩包的肩带，远离人群走向海边。林景练跟过来，眼下情况令人一头雾水，他学着郁憭，观察起了海面。
　　慢慢地越来越多人聚集在岸边，盯着平静的海水，等待下一个行动。
　　郁憭看够了抬头看了眼周围，烦躁感更甚。
　　一个两个的都跟着她干嘛？
　　她跑来岸边也没什么特别的目的，单纯想远离慌成一片的人，结果这群人心慌到失去了思考能力，眼巴巴地跟着她，这么多人站一堆在岸边上，看起来简直是像在进行某种仪式一样。
　　郁憭站直身子，刚想再一次离开人群，就听到一声惊呼——
　　“啊啊啊————”
　　回头却只能看到一簇小水花，重新溶于海水中。
　　“......”郁憭的目光定在那一小片海水上，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又无意识地抬起手，习惯性地做出推眼镜的动作，指节划过鼻梁——她忘了，因为要参加这次先锋计划，防止意外情况，联邦给每位参与者都做了体检和手术，将所有人的身体素质调整到最优状态——她的眼睛已经做过手术，恢复了5.0的视力。
　　发生了什么？
　　“死人了.....死人了啊啊啊啊啊——”
　　林景练诧异地来回看着人群和海面：“不是吧......死人了？这就死人了？”
　　“知道这海有古怪，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中招。”郁憭眨动几下刚才久盯海水的眼睛，目光微垂看向自己的脚下，翻动着小小浪花的海水在余光里涌起涌落。
　　这片蓝色的海，看的久了，还有些头晕目眩。
　　“明日回音”系统......【蒸汽轮渡工厂】副本......
　　联邦作者协会里有不少关于这样类似背景设定的作品。而在这些被分类为“无限流”的文章中，有不少都会在一个个单元副本里涉及到非自然力量来增加副本的难度。
　　......这个副本里的这片海水之下，是否也存在着那些只存在于文学作品的非自然力量？
　　在郁憭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因为突然死了个人而陷入慌乱的人群也渐渐平静下来。这些人到底是联邦军人，纵使这其中很多是二代进部队混混资历，但也绝没有纯良到见不得死人的地步。
　　况且，这些年来联邦内斗不断，联邦人民早已见惯了尸体，从被卷入这个未知的系统副本世界的开始，他们便在惊恐中做好了有人死亡的准备。

　　他们只是一时紧张害怕下一个死亡的会不会是自己，又在短暂的慌乱后恢复理智，选择相信自己的实力。

　　二代总是这样的，自命不凡，坚信自己是天之骄子，个个都有主角光环。

　　郁憭无声地扯了扯嘴角，蹲下身从地上随手拾了块石头，手一扬丢进海里。

　　这下连一点水花都没溅起，石子悄无声地就淹没在海里。

　　“水里怕是有东西吧。一些......海怪？”林景练看了全程，郁憭没出声，他只好开口道。

　　“我也怀疑这个副本里，有非自然力量的存在。”郁憭在半空晃了晃小臂，一开始分析问题就习惯性地想摸眼镜，抬手抬到一半又想起已经没有眼镜给自己推了，伸出去的手只好在半空晃两下。

　　......啧，也不知道这鬼地方能不能搞到副眼镜。实在不行，有副镜架也行啊。

　　“但现在这个副本毫无进展，什么提示也没给，待探索的场景还在海对岸。”郁憭沿着岸边在沙地上留下一串脚印，“副本的名字就叫蒸汽轮渡工厂，工厂都在对面，显然不管我们想离开这里还是推动副本，这个海是一定要过的，而且，我们可能需要触发什么条件，会有所谓的蒸汽轮渡......来接我们到对岸也说不定。”

　　“我们才刚下飞船，那现在估计是系统给新手玩家的适应期。”林景练听懂了郁憭的意思，她把这些遭遇理解为一场网络游戏，林景练顺着郁憭的思路，开始将思维向郁憭靠拢，试着从游戏设计者的角度思考现在的处境。

　　“有可能。”郁憭懒懒应道，站姿懒散，兴许是无聊了，踮着脚尖在沙地上乱画，画了一个不太圆的圆，在画出第二个看起来很圆的圆时足尖一顿，圆形形状被拦腰一笔截断，郁憭没在意，一脚踩在被腰斩的圆上，屏住了呼吸。

　　“来了。”她说。

　　她听见了，那是海面被强行破开的声音。

　　新兵们各自缓了一会，正准备四处活动活动找找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看见一直走在所有人最前面的郁憭不知何时又走远了，还没跟上，汽笛的长鸣声便远远传至他们耳边。

　　“什么声音？是船？”

　　“是船！蒸汽驱动的船！”

　　“还真是老古董......”

　　“呦呵，还挺气派。”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竟然还有这样的老古董蒸汽船......”

　　身着黑金色作战军服的新兵们说笑着抱怨着走向海平线上长鸣而来的蒸汽轮船。红色的夕阳落下，他们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想着这么多人倒霉的总不会是自己这样的天之骄子。在夕阳之下他们面色红润，看起来就如同他们自己所想的一样值钱。

　　汽船慢慢向岸边停靠，船上的水手的脸逆着光看不清晰，但都是身形健硕高挑的成年男性。他们将绳梯放下，向着三三两两站着的岸上玩家挥舞胳膊，示意他们上船。

　　这次郁憭不再是第一个上船的了。

　　汽船经过她和林景练的时候没停下，一直到了一群新兵站着的地方才停靠在岸边。在一群新兵混乱中带着一点为数不多的秩序排着朝向四面八方的队伍接续上船时，郁憭和林景练慢悠悠地走回来，也不急着靠近，站在圈外，四目相对，满眼无语。

　　”......好歹是在部队待过的。”郁憭的目光扫视着船前的一群，一字一句包含着相当大的无语和不解。

　　“待过......但教官又不敢真管的多严......”略知内幕的林景练不忍直视船边那一群，“说是进部队，这群少爷更像是进了个全天制运动俱乐部。”

　　郁憭：......有画面了，这很难评。

　　等新兵都上船了，二人才走近绳梯，依次上过船，郁憭还在整理自己的研究所标配白大褂，随口用联邦语说了句感谢——L星自己的官方语言是汉语，但不论是副本这样的背景之下还是这样的地理环境，都不可能出现L星土著汉人。

　　没有水手回应。

　　郁憭手上动作顿住，抬头看向自己面前的水手。

　　男人漆黑的、无光泽的眼珠死死盯着郁憭，见郁憭有所动作，这才叽里咕噜说了一串郁憭没听过的语言。

　　但郁憭也无心在意他说的是什么鸟语了，她倒映着面前男人的脸的瞳孔微微放大，一瞬后又恢复回去，状似无意地左右环顾一周，随意点点头。

　　——这个水手是个黑人。

　　这艘汽船上所有的水手乃至甲板上笑眯眯的穿衣豪奢的船长，全都是黑人。

　　......郁憭历史成绩一般，尤其是L星公元世界历史，学的相当痛苦。

　　但她觉得，工业革命这种背景下，这样一艘堪称气派的汽船之上，不会有黑人水手甚至于黑人船长的存在——这是常识。

　　......副本和历史有出入？副本并不是完全按照历史所编写的？

　　那是不是说明......在这个系统副本内，他们无法完全相信自己的认知？

　　那这到底......是不是一艘通向对岸的船？

　　郁憭将发散的思绪收下，双手插进口袋中，默默握紧了解剖刀——是郁憭临行前随手揣进兜里的。

　　不知道联邦配备给他们的精尖科技武器还能不能用，直觉告诉郁憭大概率是不行了，超过副本背景设定水平的科技造物会打乱副本原有的世界架构。保险起见，郁憭选择了一个更有把握确定有攻击作用的。

　　“啪——”一记鞭子在甲板上抽出巨大的响声，震得一些新兵下意识乖乖站直在原地。

　　郁憭正准备和林景练说说，也被吓了一跳，吓过就是吓过了，郁憭匆忙瞥过一眼制造出声音的船长，想要继续讲，又再次被洪亮的声音打断——

　　“嘿！我的新朋友们，欢迎你们加入，我们的——‘蒸汽轮渡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