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南之瑭

9、午饭

　　整理完房间后，江延终于感到饥饿。看看时钟，这个点该是当地的午饭时间，而在国内，应该早已用完饭了。难道自己已经迅速适应了新的生物钟吗？江延感到疑惑。正想找卡尔，手机却提前响了起来。
　　“Hello!你好！这里是旻冉，请问是江延江先生吗？”骤然听见手机里传来陌生男子热情的蹩脚中文，江延迟疑着，问道：“呃，我是。请问你……是谁？”对方爽朗回答，用着不标准的中文:“啊，就是我啊，Jackson，你接下来的合伙人兼导游。”“啊……你好！”江延明白过来，又在心里讶异这位二公子的热情外放。
　　“江先生，我，呃，作为东道主，想邀请你共进午餐！你还没用饭吧？”没有过多犹豫，江延爽快接受了邀约。毕竟他是真的饿，况且人生地不熟，有个人当导游，自是再好不过。
　　听见他的答复，旻冉高兴道：“太好了！那请江先生稍等我5分钟，我开车过去。”怕江延拒绝，他又跟着补充道：“我就在这附近。顺路。”本想婉拒的江延遂乘了对方的好意。
　　五分钟后，见到旻冉本人。江延再次感慨遗传学的伟大。旻冉有着和米兰达一样的灰色眼瞳，面部轮廓与米兰达相比只是更为坚毅。看见站在门口的江延，旻冉笑着朝他走去，保持恰当的距离站好，礼貌伸手道：“百闻不如一见，江先生！”
　　在对方走近时，江延注意到对方嘴角处的浅浅酒窝——与米兰达博士一模一样。也许这母子俩唯一的不同点，在于发色。旻冉当是遗传了他父亲浅金色的头发，这样的发色衬上他灰色的眼，再加上他的面容，使他在不笑时看起来有几分冰冷严肃。
　　还好他有笑容，不然我可能真的不会跟他搭话。江延默默想着，同时握住了对方伸出的手，道：“你好，旻……先生？”
　　对方忙道：“欸，千万别这么叫我！直接叫我‘旻冉’吧，‘先生’怪正式的。”江延听罢也跟着笑：“那，也请直接、叫我‘江延’。”
　　两人就这么正式见面了。
　　旻冉是真的热情，甚至是自来熟的类型。上车十分钟后，旻冉已经把自己从出生到成年的各种趣事讲遍了，还不时向江延提一些问题。这使得话少的江延在短短十分钟内就说完了一天的话量，也意外地发现，旻冉这人挺好相处，而且似有一种相见恨晚之感。于是在到达餐馆时，两人俨然多年老友。
　　下了车，江延才知道目的地原来是一家中餐厅，颇感意外。
　　“虽然说体验当地特色是旅游很重要的一part，但你毕竟刚到这，可能还会有些水土不服，吃家乡菜会更好些吧。”旻冉解释着，“等你适应了这的风土人情，我再带你吃遍这儿的美食！”
　　第一次体验国外的中餐，说不新奇是不可能的。店里的装横与国内相似，顾客倒大多是本地人，一瞬间，江延竟分不清自己是客还是主。
　　找到位置坐下后，江延翻开菜单，看到上面熟悉的菜名，不由滋生了回家的渴望——既便转瞬即逝，但仍旧令他一刹心痛。不动声色，他将菜单放回原处。
　　旻冉奇怪地问：“都不合口？不会吧，我的运气这么差！”
　　“啊不是，请你给我、推荐吧——你觉得好吃的。”江延这才意识到自己放回菜单的举动有多么愚蠢，连忙回应。
　　旻冉不解：“可是，这是你的主场，中国菜，我知道的一定不比你多。”
　　听了旻冉的话，江延再次意识到，自己上一秒的答复实在显得更奇怪了。他感到尴尬。于是答应了旻冉，重拾菜单，认真看起来，这次倒是心如止水了。
　　上菜速度很快。不一会儿所有菜品都上了桌，旻冉一边道歉，一边拿着手机找角度拼命拍照，坐下后满意道：“这是和中国友人在家乡中餐馆一起吃的第一顿饭！”江延跟着道：“这是和、外国友人在、国外中餐厅吃的第、一顿饭！”虽然多次停顿使句子听着有些怪异，但江延很是开心，因为这“第一次”意义重大，像是新的故事拥有了一个好的开头，能使得这故事美满收尾。
　　旻冉也并未因江延的停顿而表现出特殊神情，而是笑着回应他：“我的荣幸！”
　　江延也跟着笑：“也是我的荣幸。”

　　事实证明，旻冉挑餐馆的眼光还是很好的。尝了几道菜后，江延真有种自己尚在国内的错觉，而店内的装横更是加深了这种错觉。
　　不过没一会他就清醒了。
　　江延轻轻皱起眉，久违地感受到舌头被鱼刺扎中的痛感。
　　他不喜欢鱼。每次吃鱼都会被刺扎中，还得麻烦地把口中的鱼刺挑中吐出来。
　　但他已经很久没有因吃鱼而感受痛了。有人会帮他把刺挑拣出来，让进到他嘴里的只有鱼肉而没有鱼刺。
　　太久了，以至于他都习惯吃鱼时不用先检查一番，而是直接和着米饭嚼。
　　看来有很多习惯需要改了。江延暗暗苦笑，一丝酸涩从心口蔓延开来。

　　离开餐馆后，旻冉问江延接下来的打算。江延想了想，还是决定在这附近好好逛逛，熟悉一下环境；旻冉自告奋勇要给他当导游。确定对方没有工作要忙，江延放下心来，接受了这个“导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