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混沌(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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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视野重新恢复光明，一阵眩晕感袭来，像是灵魂被甩上天后转了一圈又重新回到身体中去一般。
绛稳住身形，等到适应后才重新睁开眼，刚抬眼便看见了裴珩。
“怎么了？”裴珩见他愣神，出声询问道。
绛摇摇头，猜到自己大概是又回到某个记忆中去了，裴珩还是那个裴珩，但神态却有些不同，绛一时半会没想起这是哪一个时间中的片段。
“今日，是林夫人的祭日，我本应该去祭奠她的，可我却不敢去。”裴珩微微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绛这才发现他们此刻正在院中对坐，面前摆着一盘棋，黑子攻势凶猛，而白子则看起来并无什么反抗的意愿，绛看向裴珩，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我虽并非她的亲生骨肉，但也算是她的孩子，两年前林夫人病逝，直到现在我也没去看过她一次。”裴珩说着，话里并未流露出什么情感，“你说，我真的是个不知感恩的人么？”
盯着面前那人的眼睛，绛试图使视线有所交汇，但那人却不看他，淡淡的不知在看哪里，于是绛沉吟片刻，这才开口道：“不，你不过是在逃避罢了。”
裴珩的身体微微一颤，只静静地听着。
“你自然是明白许多感情，但你却不甚明白何为亲情，不是不去，而是不敢去。”绛顿了顿，看着裴珩继续说道：“你害怕那些不过是自己的自作多情，也害怕表露出陌生的反应，你太懦弱了，懦弱到不敢承认自己的执念，也不敢后悔自己的这份懦弱。”
听着绛的话，一直静绷着的裴珩反倒放松下来，他仿佛解脱般的笑了，“你总是能说出许多不可思议的话来。”
但绛没说的是，这些并不是自己想出来的，而是在某一段时间中的那个裴珩说的，与现在面前这个尚且还有些迷茫的裴珩，那一个就可以算是坦荡且直接，像是挖出了心底所有的空白似的。
“兴许是公子还不太了解自己，但也不必太过在意自己的反应，迟早有天公子会了然于心的。”还是一样的话语，却是说给不同心境的裴珩。
裴珩沉默着，忽然抬眸与绛对上视线，那双金色的眼睛闪过一丝悲伤，“那你呢？又是在好奇着什么？”
绛的脑海中回闪过裴珩被割喉时的模样，喉咙里涌上一股铁锈味，随后又被压下去，“我也分不清是什么。”就像突然回到记忆中来，依然什么也不能做，只是重温旧梦，甚至无法分清这是何时的故人。
眼前的景象变幻着，裴珩站起身来背对着他，绛又看见了火光。
火光中摇曳的身影却不再是在那安逸的小院中，裴珩手里拿着剑，身后是无数的士兵，他们每个人都无比沉重，面前是华贵的宫殿，但血迹却蜿蜒不断地在地上爬行。
大门开了，里面站着许多大臣，人人脸上都带着各自的心绪，有的惊恐不已想要向外逃去，跪在地上大声哭喊着说自己不过是为了生计，权势只是浮云，裴珩没说话，也没动，只是静静的看着面前的闹剧。
站着的人在内殿中一声不吭，跪着的人涕泪横流为了活下去几乎说尽了讨好的话，有一个人扑上来抓住了裴珩的衣角，恳切地嗑了好几个头，直到额头嗑出血来也没停。
但得到的还是死一般的沉默。
“裴大人！新帝未立，若，若是您想要，我等愿为您做牛做马尽心尽力辅佐您成就一番事业，今……今日能否——”那人颤颤巍巍地说着，就像是自言自语般声音越说越小。
而裴珩终于有了反应，他的眉眼沾染上几分戾气，举剑直指那人眉心，一字一句道：“首先，我不姓裴。”
“其次，若我要称这一帝，我必然要先将你们这样的先帝忠臣杀光，一个也不留下，以示威信。”
话音落下，方才还想靠近的那些人通通向后退了好几步，而跪在裴珩身前的那位则直接被吓得浑身无力，连最后一丝体面的表情都不剩。
其他的大臣则暗自紧张起来，但裴珩却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维持着现在紧迫的局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裴珩垂下举剑的手，正在大家松了一口气时，却见裴珩狠狠踢倒了面前的那个大臣，随后踩上去，把剑刺入那人心脏。
事情发生的太快了，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裴珩身后的士兵便动了起来，他们看着裴珩高举起手臂，剑尖朝天，随后用力挥向前。
冷冰冰的声音在大殿上回响，紧接着被混乱的脚步声盖过去。
“杀了他们。”
殿外守候着的士兵一股脑涌进大殿中，所到之处那些大臣几乎没有招架之力，只一瞬间便血溅当场，连尖叫声都无法发出。
这场屠杀没持续多久。
混乱中一支箭射破时空，擦着裴珩的头堪堪划过，士兵们的杀戮终于停下。
裴珩向后看去，身后是翻涌的乌云，昏暗的天色下站着一个人，那人正拉满弯弓，第二支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闪电轰鸣而过，二人对立着，拉出长长的影子。
“九皇子！”殿里有人认出了来人，停下了逃窜的脚步，一时间所有视线聚了过来。
裴珩扯下身上厚重的披肩，连带着上面的血迹一同丢到一边，落在尸体堆上，惹得人心一颤。
他踹开脚边的尸体，一步一步向着那位九皇子走去，大殿里只余下清脆的脚步声。
“殿下。”脚步声停住，裴珩对着梁闫行了个礼，“当下时局不稳，殿下回宫所为何事？”
明知故问，但大臣们不敢出声，只得缩在原地。
梁闫放下手中的弓，微微点了点头，冷淡的声音传进所有人的耳朵里，“裴大人认为呢？”
刚才那个管裴珩叫裴大人的大臣死状实在惨烈，印在众人脑海里久久散不去，而梁闫这句话，无疑是再次吊起所有人的心。
裴珩直起身，没做声，过了很久才抬头去看梁闫，“殿下要这王位么？”
众人哗然。
如今谁不知道他裴珩，病了大半辈子，突然有天决定入仕，身为林焕光的义子，却从不在乎边疆战事，也从不尽孝照顾养母，像是一心只有朝中权势似的，在谁都没想到的情况下以极快的速度往上爬。
一个病入膏肓的将死之人，却一直坚持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既无心参与党派之争，又对扩张自己的势力毫无兴趣，唯一的特别之处就是处理大事的能力还算不错，许是因为这样，皇帝才敢把权力交给他。
于是，裴珩做到了与丞相平起平坐。
有人说他不义，满眼权势不近人情，也有人说他难得清白，从未落下过什么把柄，但对此裴珩始终没有什么表现，只尽心尽力地辅佐自己的君王。
直到三皇子梁贺登上储君之位，裴珩成了辅佐太子的不二之选。
随时会死的人，倘若真的有二心，要除掉再简单不过了，如若没有，用着也正顺手，放着还能控制住其他臣子，何乐而不为？
可直到太子正式上位，裴珩都还活着。
有人猜他的重病是装的，但早已没时间去想这些了，梁仪前脚刚入土，后脚与裴珩相对的丞相就死了。
还是滑了一跤摔死的，丞相身体一向硬朗，至少还能再熬半个皇帝，摔死了，谁信？
几乎是所有人都明白了，这是裴珩的手笔，如今丞相死了，那么他的权力可就大了。
梁贺是如何应对的？他自然是在上位后便不断暗戳戳的设下其他人来制约裴珩，但刚一副狼子野心模样的裴珩却又没了动静，重新变回那个病弱的忠臣。
谁也不知道裴珩在想什么，只好一边小心提防着，一边按皇帝的意思听裴珩的话做事。
再怎么有权有势也不过是个在宫廷中横行的，也索性与林焕光并无血缘关系，没上过战场，手里也没兵权，于是众人又在想。
留着便留着吧。
直到有一天，裴珩动身去了边疆。
天杀的，有人猜他的意图，但根本猜不到，这样一个在世上无依无靠也没有挂念的人，拖着残破的身体在这权势的纷争中到底要干什么，除了实现辅佐君王治理国家这样的雄心壮志，还能做什么？
于是静静等着，等着，裴珩带着兵力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混沌(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