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春返寒》TWT

1、转醒

　　临近除夕，家家户户忙着布置庭院，张灯结彩，亮眼的红晃得人移不开眼。
　　清晨空气干冷，刺的人嗓子疼，裴珩只觉浑身上下都被一股热包裹着，正想挪动身子寻找些许的凉快，但却连眼睛都睁不开，昏昏沉沉间又忘记了不适，再次睡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脸上突然传来阵阵冰凉，一瞬间，周身的热慢慢褪去了，睁开眼，模糊的事物渐渐变得具体，裴珩醒了。
　　他掀开身上裹着的厚被子，勉强坐起身来，头昏脑涨，似是睡了很久很久，等身体的不适好些了，裴珩这才抬头去看周围，熟悉的物品仍在记忆中的位置，一尘不染，毫无疑问，这是自己的寝室，而对面的那扇窗正开着，映进白茫茫的院子。
　　看来还没有就此死去，裴珩松了口气，而外面的人似乎听见了里面的动静，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在门口停下，“公子，您醒了吗？”是晓燕。
　　“嗯。”裴珩哑着嗓子应声道，听着外面稀稀疏疏的动静，又补了一句，“你可以进来。”
　　话音刚落门就被打开了，晓燕把手里的扫把往外一扔就冲了进来，扑在裴珩的床前，眼泪止不住的掉，“公子，您终于醒了，若是您就这么去了，林家就没剩多少人了……”
　　裴珩觉得脑子清醒多了，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晓燕，只摸了一下她的头，轻声安慰道，“没事了，也许因为捱过了这一劫，之前的病痛也一并清去了，现在身体轻快，好着呢。”
　　等晓燕哭够了，裴珩这才又说道，“我昏迷了这么久，都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
　　“您醒的刚刚好，今天就是腊月三十。”晓燕抹去脸上的泪痕，规规矩矩的重新站在裴珩床边，“夫人近日身体愈发的差了，加上老爷还在塞外征战，身边没人，您又昏着，心中郁结，什么药吃了都没用。”
　　裴珩点头示意了解，又咳了几声，晓燕这才发现窗子大开，寒风正往里面不断灌着，赶忙又要去关窗，裴珩拦下她，“不必关了，开着透透气吧，给我换身衣服，随我去外面走走。”
　　晓燕给裴珩穿戴好衣物，像是觉得不妥当，于是又给他上件披风，绒毛压在肩上，裴珩反倒觉得沉重，但也没说什么，缓慢地往门外走去。
　　一阵风吹来，丝丝寒意挤着领口窜进来，看着院子里的梅花开了大半，枝干上还挂着几盏灯笼，倒是颇为喜庆，裴珩叹了口气，低声呢喃着什么，晓燕站在他身后以为是要她做事，凑上前去正要听，外面却炸出几声响来。
　　裴珩转过身，在嘈杂中对晓燕问道，“我们的炮仗，放了么？”
　　晓燕看着他的嘴型，摇摇头，张嘴应道，却什么声音也没有，裴珩猜，她在说，那炮仗要等自己来放。
　　现在裴珩醒了，自然是等着他。
　　鞭炮一串串的炸着，噼里啪啦的震着耳朵，又像是给人带去了另一个寂静的地方，还没平静多久，裴珩便看见有个小厮慌慌张张的跑进院子，嘴一张一合的似乎在喊什么，但裴珩却什么也听不见，那小厮满脸惊恐，竟也顾不上规矩，直直扑过来，抓住晓燕的手臂，不停颤抖的说着什么。
　　裴珩还是什么也没听见，像是大病初愈的恍惚又像是被鞭炮扰的，他感到一丝困惑，直到外面最后一节鞭炮炸完，他看见晓燕的神色一变，瞪大眼睛张着嘴，最后撕着嗓子，软了身体要倒下去。
　　周围的声音重新恢复，裴珩听见了，晓燕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小厮也靠着柱子哭倒了，模糊成一片的声音中，裴珩只听清了两个字，老爷。
　　林将军怎么了？裴珩转身要离开院子，刚出屋便有一片雪花落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数也数不清的白雪从天上撒下，裴珩越走越快，雪也像是在割他的脸般锋利，他用尽全力推开那院门，外面的仆人四处窜着，传递着一样的消息。
　　“林将军，战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