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苏的笔记本》昼苏

3、冻梨

　　“好了，不说他们了，想起来就恶心。”应杞皱了皱鼻子，“走，哥带你去吃冻梨。”

　　应杞拉着应梨出了门，刚一跨出门，一阵风夹着雪袭来，两人不禁都打了个寒颤。

　　应杞反手将门打开：“小妹，你冷的话就进去。哥去给你取。”

　　应梨缩了缩，但好奇大过寒冷：“没事儿，我和哥一起。”

　　应杞带着应梨走到院子里，大雪如棉被一样覆在大地上，厚厚的一层，踩在松软的雪上，立马留下明显的脚印。

　　在门口的雪堆中，应杞埋了几个从厂里带回来的梨子，在冰天雪地里放上几天几夜就成了黑乎乎、硬邦邦的冻梨。

　　应杞没戴手套，徒手把雪堆刨开。他故意用雪掩埋了一下，免得被夏蓉看到了，给他偷拿走了。

　　应梨看着应杞找冻梨，她也在一旁玩起雪来，虽然很冷，但她很少见到这么大的雪，不管在雪上留下什么印迹，只要不被人为破坏，好像都能保存很久很久。

　　应梨拿着一根小木棍在雪地上写字——

　　相百里，去死。

　　什么阴暗批大反派，在她四有公民面前根本就是无地自容！他不稀得娶，也不问她乐不乐意嫁呢！

　　应杞捞出两个黑乎乎的冻梨，又将剩下的埋了回去。

　　“走，回屋子里去吃。”应杞一手拿着一个冻梨，叫着蹲在一旁涂涂画画的应梨。

　　“好哦。”

　　应梨立马毁尸灭迹，用小棍划掉了雪地上的字迹。

　　回到炕上坐了好一会儿，应梨才暖和起来。原身没有厚棉袄，只有两件薄薄的旧棉袄，为了防寒，应梨穿了三件线衣，两件棉袄，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团子。

　　果然，饱暖才能思淫（防）欲，像她现在吃不饱穿不暖的，哪有心思去顾及穿得好不好看。

　　应杞拿了两个碗来，把冻梨放在碗里，就要往碗里加水。

　　在他下手前一秒，应梨阻止道：“哥，我就喜欢吃硬硬的冻梨。”

　　应杞不解：“啊？”

　　冻梨哪有直接吃的？向来都是用水泡一泡，泡得软一些了再吃。

　　应梨曾经去北方旅游时，吃过冻梨，她没用水泡过，冻梨的口感像在冰箱里冻硬的果冻一样，咬一口，就像在吃冰沙一样。

　　加之，梨子本身就甜，在口中化了的汁水就像糖水。

　　但泡了之后，口感就没有直接吃这么爽了。

　　应杞拗不过她，给她削了皮，还是恐吓道：“太冰了，小心给你牙齿冰掉。”

　　“没事没事，我这不是在炕上嘛，不冷的。”应梨忙接过，咬了一口。

　　冻梨确实很硬，就算她狠狠咬了一口，也只咬下了一小块。

　　屁股下面是暖和的热炕头，嘴里是冰得不行的冻梨，这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啊。

　　两人刚吃完，应杞收拾好残局，将果皮、果核丢尽灶里烧个干净。

　　房门被人推开，灌进一团风雪。

　　“哟，应杞怎么还在？”夏蓉逛完集市，领着应梅进了屋。

　　应杞是很少来这屋的，从前在学校时，应杞压根不回家。后来去做工了，也是少于回家。

　　只有应梨落水后，他请假回来送了应梨去医院检查，之后在家陪着她。

　　应杞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嗯。”

　　夏蓉长了个圆圆滚滚的身子，头上编着两个辫子绑在一起。脱了湿透的棉大衣挂在墙上，换上一件暖和厚实的新棉袄。

　　应梅跟在夏蓉身后，看见应梨和应杞也没个反应，全当看不见似的。

　　应梅打扮得比应梨精致多了，也绑着两根麻花辫，但头上还别着两个花发夹，系着红头绳。身上穿的也是新的棉衣，做工细致，没有补丁。

　　夏蓉母女的眼睛生得像，都是斜上扬的细长狐狸眼，倒是个妖艳的美人。

　　夏蓉瞧见炕里被塞了不少木柴，也不针对人，自顾自地骂骂咧咧：“哎哟，老天爷哎！哪个败家子往炕里塞这么柴啊！”

　　夏蓉说着又往地上啐了一口，眼神恶狠狠地盯着应梨：“现在的孩子可是会享受的！也不想想这个冬天该怎么过啊！！！”

　　应杞站起身，挡着炕上的应梨，“柴是我加的，你想怎么着？！”

　　夏蓉脸上突然又扬起笑，眼神仍落在应梨身上：“哎哟！杞哥儿，我哪儿是说你呢？！”

　　应梨看着她一秒变脸的样子，听她说的那些话，被气笑了。

　　应梨收了笑意，凛声道：“大雪天不让加柴，夏姨是想冻死我吗？那日，夏姨把我推进池子里，也是想冻死我吧？”

　　应杞闻言，厉声质问夏蓉：“果然是你故意推小妹？！”

　　应杞手握拳头，听见应梨软乎乎的指控，恨不得冲上去给夏蓉两巴掌。原来他不在家的时候，夏蓉就是这么欺负应梨的。

　　夏蓉一听应梨这话，瞬间慌了神，大声反驳道：“应梨，你可不要胡说八道！街坊邻居谁不知道是我叫人把你救上来的？！”

　　“是不是你做的，你自己心里清楚。”应梨下炕，站在应杞身边，一手拉着他不让他冲动，一手抬袖掩面，装模做样咳了几声，“人人都说后妈难当，难道我们这些当后儿女的，就不难了吗？”

　　“这么冷的天，哥多加了两块柴也要被骂？夏姨莫非有些过于苛刻了，组织教导我们要吃苦耐劳，但也没说过要把人活活冻死吧？”

　　“你……你！好得很！”夏蓉的手指着应梨，说不出话来，便朝一边沉默着的应梅骂道：“应梅！！！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看见你妈被人这么侮辱，你哑巴了不吭声？！”

　　“妈……”应梅走到夏蓉身边，拉了拉夏蓉的衣袖。

　　应梅不是个爱吵架的人，可是有了个爱吵架的妈。

　　应梅挡在夏蓉面前，劝说道：“妈，你给弟买的糖呢？还不给弟拿去吃吗？”

　　“哼！”夏蓉怒哼一声，翻找着包，骂骂咧咧地走出门：“吃吃吃，就知道吃！还让我给你弟拿去，你自己没长手吗？”

　　应梅：“……”

　　应梅被夏蓉训得默不作声，应梨和应杞坐在一旁偷摸看着。

　　夏蓉拿着一毛钱买的一小袋麦芽糖，冒着风雪跑进了应老爹的房里，生怕晚了一步，应小果没吃到糖就嗝屁了。

　　应梨看着夏蓉的背影，咬了咬牙：“这人真讨厌。”

　　结果转身就见到应梅用一种无法言说的表情看着她，“说的就是她，她难道不讨厌嘛？！”

　　应梅：“……”

　　夏蓉走后，房间里沉默下来。

　　“应梅。”应梨突然出声。

　　应梅冷冷地回应：“干啥？”

　　应梅和应梨从小关系算不上太好，因为夏蓉不喜欢应梨，便不准应梅和应梨一起玩，说应梨是有妈生没妈养的东西。

　　虽然在同一个家里，两人也差不多大，之前也是在同一个学校上学，但两人几乎不会怎么说话。

　　小的时候还好，应梅还总喜欢来找应梨这个小姐姐玩，可慢慢长大后，应梅就和应梨越来越疏远了。

　　应梨狡黠一笑：“应梅，你妈平时就这么对你啊？”

　　应梅：“……”

　　应杞倒觉得奇了怪了，应梨向来胆小不怎么主动开口说话的，而且她和应梅两人之前关系也算不上好。

　　只不过，看应梨一脸狡黠的样子，不知道她是有什么主意。

　　应梨醒来之后是变了不少，但也能让应杞放心不少了，现在的她总算不像以前那样任人欺负了。

　　应梨故作可怜地开口：“我还以为有妈的孩子像个宝这句话是真的，原来和我们也差不多啊。”

　　那可怜的模样让人看了就心软，连应梅都有一瞬没缓过神。

　　应梅低声骂道：“疯了。”

　　一旁靠着炕边坐着的应杞，一听她这语气就不乐意了，他这还在呢，就这么凶他妹？！

　　应杞朝着应梅吼了一声：“应梅！”

　　被应杞凶过之后，应梅也不说话了，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变差。

　　应梨面上带笑：“哎，不要这么严肃嘛，我给你们讲个故事怎么样？”

　　应梅没理。

　　应杞捧场道：“什么故事？”

　　应梨看着应梅，脑中闪出原身的记忆：“从前，有个男的叫小黑，有个女的叫小美，小美和小黑很恩爱，生了好多孩子。但是啊，正当小美怀孕的时候，小黑出轨了小绿，小绿生的孩子只比小美的孩子小两个月，你说小黑和小绿坏不坏啊？”

　　应杞一听就知道她在说什么故事，气愤道：“当然坏！这要是上报上去，是要被拉去蹲大牢的！”

　　“！”应梅猛地转头看向应梨，反驳道：“他们坏，可又关我什么事？我又不能阻止他们！”

　　应梨两手一摊，她只是想试一试应梅的态度：“我可没说关你的事哦，这只是一个故事嘛，应梅你当真干什么？”

　　“咳咳，我还没讲完呢。”

　　应杞瞪应梅一眼，转而对应梨说：“小妹，你继续说。”

　　“小绿生的孩子，就叫小绿崽子吧，”应梨赞许地点点头，她真是个取名天才，继续道：“小绿崽子小时候和小美的孩子玩得很好，但是受小绿的蛊惑，她越长大越像小绿……”

　　“你胡说！”应梅跳下炕，“我从来没有像她那样，从前没有，今后也不会！”

　　“我知道是我妈对不起你们，但我做错什么了？当年的事，是我能阻止的吗？我替她向你们道歉行吗！”

　　应梅说着，眼眶有些泛红，好不可怜。

　　应梨看向应杞，扬了扬眉，“应梅，你都说不是你的错了，你还道歉做什么？”

　　应杞在旁边冷哼一声：“惺惺作态！”

　　三人都是念过书的人，自然听得出应杞的话中之意。

　　应杞从来只对应梨好，从来都当应梅是空气一样不存在。

　　应杞这人惯来偏心，只对自己的亲姐亲妹好，就连应老爹在他眼里，也和普通亲戚没什么区别。

　　更别提夏蓉以及夏蓉生的孩子了，他从来没把他们当自家人，他恨他们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在乎他们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