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折》江浔阡

10、杀意

　　时惊略微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就好像自己才是他所捕的猎物。

　　不过这种感觉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只是他眼底的轻佻之色。
　　是错觉吧……时惊想。

　　“怎么样？时队长？”
　　时惊垂眸，突然看见纪折脖子上挂着个银闪闪的东西，刚要拒绝的话语在一瞬间转变。
　　“好啊。”
　　纪折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时惊会这样回答。
　　时惊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往前走几步，把纪折逼退到沙发旁，而后伸手把他推到沙发上，手从他领口探进去，然后缓缓的勾出他的项链，拿着上面挂的东西，语气略沉：“那作为男朋友，起码要先展示一下你的诚意吧。”
　　“你说呢？002？”
　　纪折的视线落到时惊食指与拇指夹着的那个指环上。
　　——是“忒弥斯铁塔”一事时，他从时惊那里拿来的。

　　纪折挑眉：“可以。”他直起身，反向时惊逼近，“但是在这之前，时队长似乎忘了一件事。”他压低声音：“我的怀表，时队长打算什么时候还我？”
　　时惊被他的不断逼近惊的直往后仰，一个重心不稳，栽倒在地上，晚上的手铐靠牵带着纪折就这么压到了他身上。
　　纪折眼疾手快，护住了时惊即将撞到地上的头部。
　　时惊愣住，随后说道：“谢了。”
　　纪折收回手，随意地说：“没事，你要是再受什么伤，还得用我的异能治疗。我只是不想再让我的异能有所损耗而已。”
　　时惊的目光落到他白皙手背的淤青上，但随后便又落回到纪折身上。
　　因为这家伙正压着他。
　　“时惊。”纪折眼底的那抹幽蓝色又显了出来，他又问了一遍：“我的怀表，你打算什么时候还我？”
　　不是幻觉，时惊想。
　　纪折身躯投下的阴影笼罩在他整个人身上，眼底散发着幽蓝的莹光，使他微挑的眼睫显出一种极度的危险与压迫，经常勾起的唇角此时也压了下去，更给人一种极其强势的感觉。
　　时惊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人，或者是实验体，现在非常不稳定。
　　即使时惊知道他没了异能，但是有了强烈的，仿佛眼前这个人可以轻易结束他生命的直觉。
　　身上的人迷了眯眼。
　　时惊直接忽略对方给他所带来的极不舒服的感觉，平静开口：“那怀表对你来说很重要？”
　　纪折不答，满脸写着三个字——你说呢？
　　时惊继续道：“是谁送你的？”
　　纪折明显愣了一下：“什么？”
　　时惊从裤兜里掏出那个纯黑的怀表，把表面浅到几乎看不见的刻字展现给他看。
　　“01，”时惊道：“是001号实验体吗？他——”
　　“他死了。”
　　时惊一愣，他抬眸看向纪折面无表情的脸，以及带有复杂情感的双眼。
　　黑色的怀表在时惊手里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芒。
　　时惊不语，然后把怀表缓缓递给他。
　　“抱歉。”
　　纪折什么都没说，只是不动声色的盯着时惊，他接过怀表，放到一旁的地上，却没有半点要起身的意思。
　　良久，他声音嘶哑地低笑一声。
　　“没什么可抱歉的。”纪折说道。
　　“你很聪明，猜出了01的意思。”他平静道。
　　“这么跟你说吧，01，是我最重要的人。”纪折俯视着时惊，眼中不带一分情感。
　　“我不得不承认你和她的相似之处，机敏，聪明，以及即使感受到危险，也能冷静寻找对策，很难得的一点。”
　　“——即使是在死亡边缘。”
　　时惊像是意识到了一点，瞳孔缩了一下，他的手掌掌心渗出冷汗，稳住声音开口：“既然是你最重要的人，以你的能力应该可以保护好他，那他——”
　　“——他是怎么死的是吗？”纪折淡淡说道。
　　他直起身，把带着淤青的那只手举到眼前，细细端详，神情和语气平淡的就好像只是在说什么最普通不过的事情，他眼里的那抹幽蓝色却开始隐隐发亮。
　　“是我杀了他，”纪折说，“是我——”
　　“——亲手把他推向了地狱。”
　　时惊的双眼骤然睁大。
　　“就是有点可惜，时惊，”纪折眼中的幽蓝色光逐渐变亮，被扔到浴室地板上的小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纪折捡了回来，此时正被他握在手里。
　　他用小腿骨压住时惊的另一只手臂，“如果不是你接二连三的试探和测试，我还挺喜欢你的。”
　　时惊指尖冰凉，身体像是定住了一样无法动弹。
　　他大脑一片空白地看着纪折手中闪着寒光对着自己咽喉刺来的刀刃，和他眼底大亮的蓝光，以及耳边传来的轻描淡写的一句。
　　“但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啪哒、啪哒。”
　　皮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在长长的黑色回廊中发出清脆的回响。
　　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从回廊尽头走来，走到一个人面前三四米处停下。
　　“这位先生，我们老板同意见你，请跟我来。”
　　那人明显无措：“好、好的。”
　　随后，那人便随那年轻男子走向回廊深处。
　　穿着一件皱到不能再皱的白色衬衫，黑色的裤腿下露出瘦的像是只剩下一层皮的脚裸和沾满尘土的布鞋，头发也像是匆忙下随便梳的，眼睛下的青黑表现出了他的休息并不充足，去前边一身浅蓝色西装，带领他走着的年轻男子形成明显对比。
　　拐了不知多少个弯后，那名年轻男子停在一扇刻满了浮雕的黑色大门前，他敲了两下门，对身后的男人说道：
　　“我们老板在里面等你。”说着，拉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人走进去，年轻男子也跟着进去，关好了门。
　　漆黑的大殿内，只有台阶顶端有几束光打在高台上，高台上放着一个女神神像，神像一手手拿天秤，一手手拿宝剑指向地面，脚下踩着一条毒蛇，神情庄严肃穆，如同不可触犯的神明俯瞰世人。神像上方的彩色玻璃投下的光束打在神像和神像前站着的人身上，周围是黑色的墙壁，墙壁上挂着烛火，高台台阶下，是一排排，一列列排列整齐的黑色石椅，椅子下是纯黑的大理石地板，正在四周墙壁挂着的烛火的照映下反着冰冷的光芒。
　　立于神像前的人，一身黑色的西装衬得他身材均称优美，肩上披着灰黑色的毛绒斗，手上戴着双雪白的手套，双手交叉叠放在身前的手杖上，他对着神像，双目轻合。

　　这是一件黑色的教堂。
　　而这纯黑的教堂中，却摆放着一座洁白无瑕的女神像。

　　进来的那人和年轻男子站在最底部，穿白衬衫的人交握着双手，眼神中带着明显的不安。
　　两人站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白衬衫那人见高台上的人没有动静，踌躇着想要开口，却被一旁的年轻男子噤声打断。
　　年轻男子出声：“老板。”
　　高台上那人终于有了动静。
　　他抬起一只手，向后挥了挥。
　　那年轻男子行一礼后退下。
　　白衬衫那人支吾着开口：“景老板……”
　　“——嘘——”
　　那人立马闭嘴。
　　高台上被叫做景老板的那人睁开眼缓缓转身，脸上带着绅士一般的微笑，语气沉稳。
　　“我本以为你会躲个十年八年，甚至更久。”他一步一步走下台阶，“但没想到，这才两年，你就受不了了。”
　　随后，他仿佛自嘲一般，笑了一声，“也对。”
　　“毕竟被两方大势力追杀的滋味可不好受，你说呢？”
　　“——杜成来？”

　　他望向台阶下近乎惶恐的男子，停下脚步。
　　穿白衬衫的男子杜成来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的景老板，又迅速低下头去，他带着恐惧，颤抖着开口：
　　“是、是的，所以我来找您了。”
　　而后，他突然双膝跪地，抬起头，声音拔高：“请您帮帮我吧！！我、我只剩您了！！！”
　　台阶上的人整整衣服，坐到了台阶上。
　　“只要你愿意帮我，只要我们合作！我……我什么都可以给您！！”
　　“……哈哈。”
　　杜成来愣住，看向台阶上正在笑的那人。
　　景老板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他低头笑了几声，然后抬头，声音却是低沉的，冷的。
　　“什么都可以给我？”
　　杜成来只觉得喉咙发干，他小心地回答说：“是的。”
　　景老板像是饶有兴趣般托着下巴，看着下方跪在地上的人。
　　“可是……你还能给我什么呢？”
　　杜成来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呆跪在那里，过了一会儿，他回过神，大声说：“命！我把我的命给你！！”
　　“你的命对我来说，可没有丝毫的价值”
　　景老板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灰黑色的毛绒斗，淡淡道：
　　“就算你把你的命给我，我又为什么要与你合作？”
　　他走下台阶，停到跪着的人面前，弯下腰：“你给的筹码太少了，这对我来说，很不公平。”说完，转身就要回到高台上。
　　杜成来惊慌地抓住了他毛绒斗的一角，然后带着些狠意说道：
　　“那如果我说，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呢？”
　　“如果我说，我们都有共同想要杀死的人呢？”
　　景老板停下脚步，转回身，缓缓蹲下，直视着杜成来的双眼，然后开口：“谁？”
　　杜成来眼中杀意渐显。
　　“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