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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走马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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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 背后那人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被触及的肩头被烈火灼烧,把羊绒针织衫烫出一个洞,露出他的血肉。
穆远舟设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
但不是现在。不是在这里。
不是一个穿着灰色羊绒衫在行李转盘前微微颤抖的背影,一只手紧紧抓住她行李箱把手,骨节发白的他。
“你怎么知道我会说中文?”
脱口而出那一瞬间,巧舌如簧的穆大律师,变成了十年前行李转盘前,不知如何开口的穆远舟。
….
“不好意思同学,我们是不是拿错了箱子。”
栗棕色长发主人回头,不再是背影。
细白的脸,与脆生生的声音形成强烈的反差。长途飞行后,她眼下有淡淡的暗沉,一双细长的眼,噙着清晨飞机玻璃窗上的露水,够亮。在长长睫毛投射下的阴影下亮晶晶的瞳仁上下左右扫视了一圈两人手中的银色金属行李箱。
“对哦,多谢。”
轻巧一推,两个行李箱交换。
原本在穆远舟手里的箱子便轻飘飘随着主人远去。
那句来不及开口的话堵在他喉管,上不去也下不来。和他尴尬抬起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手相得益彰。
…..
人跳出当下的时间节点里,从后往前看,称许多意外遗憾为偶然中的必然,可在当下那个时空里,却称之为无缘。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是一个怪圈,以为无缘之人实则渊源颇深,兜兜转转还是绕不开回到原点,变成了莫比乌斯环,老天爷是局外的推手,笑着看圈内人徒劳地周而复始。
轻手一推,以为交换的不过是一个拿错了的行李箱,殊不知,交换了错位的人生。
…..
一声轻笑,背后的声音拉近,在喧闹机场格外清晰。
“我知道是你。穆远舟。”
…..
“我知道你。我们一班飞机。”
“我叫江映阳,江水映朝阳。”
阳光洒在草坪,或许是树叶缝隙透出来的光太刺眼,让穆远舟微微眯起眼,看不真切。
细长双眼,黑眸中是穆远舟抱着电脑的傻样,旋转颠倒,栗棕色长发随风飘动,阳光渡上了一层光晕,梦幻且不真实,红唇轻启,毒舌的信子,吐出令人眩晕迷醉的毒药。
在新生induction碰到她着实令人意外。
穆远舟懊悔自己没有好好整理发型,至少出门前应该喷一点香水,穿一件衬衣,而不是随手套一件黑色hoodie。
“hii,你好,我们…”
“我知道你,我们一班飞机。”
“我叫江映阳,江水映朝阳。”
措手不及。
江映阳的天赋。
是让穆远舟措手不及。一切预设都可以崩塌,她是他秩序外的世界,撞碎他所有规章制度。
是太阳。他的银河系围着江映阳转。
“你好,我叫穆远舟。”
“肃穆的穆?”
“对...可以叫我远舟。”
“好,远舟。”
小舟从此初入江水,开始遨游。
......
回头。
红色的长皮衣好不张扬,一双黑色及膝高跟靴,墨镜别在脑后,露出细长明亮双眼,栗棕色长发垂在腰间,在一片风尘仆仆灰暗里,像太阳。
穆远舟微微眯起眼,许是白炽灯有些刺眼,让他有些恍惚。
江映阳就站在他的面前,睫毛忽闪忽闪,素净细白的脸看不出时间的痕迹,一如十年前,连眼下淡淡暗沉都不多不少。
像幻觉。是回忆。
......
“远舟,走马灯幻觉是什么?” 她纤瘦的身子蜷缩在沙发上,白色丝绸吊带在暖黄灯光下泛着柔和光晕。
伦敦,深秋。
寒风凛冽。室内暖气嗡嗡作响着。
穆远舟看着江映阳还是觉得她冷,拿过沙发上的毯子将她裹起来。
“小心感冒。”他拿毯子将眼前的人从头到脚包起来,有几根栗棕色的发丝不太安分,旁逸斜出。
“是人死前会出现的幻觉,这个人活着的一生就像走马灯,PPT一样,在脑海里被放映出来。” 穆远舟没忍住用毯子搓了搓她的脑袋。
毯子下的人果然不安分地挣扎着。
“不许欺负我。”,她大叫。
江映阳露出脑袋,但还是把毯子披在肩上,顺势倒在穆远舟环里,把多余的一角毯子轻轻盖在他的膝盖上。
“远舟,那,我的走马灯里每一帧都要有你。”,似乎觉得不好意思,江映阳把脑袋埋进穆远舟环里,耳根泛着红晕。
穆远舟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栗棕色长发像海藻铺在他的胸前,将他温柔缠绕,他此刻变成了溺水的人,坠入了海底无从挣脱。
“不吉利,不要瞎说。”
“就你迷信....合理讨论可能性啊。”江映阳不满反驳,抬起头来,亮晶晶的眼睛里装满了穆远舟,暖黄色的光晕在他身后,给他渡上了一丝柔软。
穆远舟,肃穆的穆。
人如其名,端重肃穆的长相。
哪怕此刻刚洗完澡,他黑色碎发垂在额前,哪怕长了一双桃花眼,理应噙满春水,可却不多情,是钱塘江春潮,来势汹汹。挺拔的鼻梁,收窄的下巴,让他看上去不近人情。
“我的走马灯里,最后一帧一定是你,你在机场看着我交换行李的样子。”穆远舟低下头,将两个人的额头贴在一起,轻声说。
“可是我那个时候很丑啊,你能不能换成好看一点的画面。”江映阳粉嫩的嘴唇嘟起来,双手抱住他的脖子,让他们距离更近一些,更近一些。
“很好看。” 穆远舟轻轻闭上眼。
栗棕色长发主人回头,不再是背影。
细白的脸,与脆生生的声音形成强烈的反差。长途飞行后,她眼下有淡淡的暗沉,一双细长的眼,噙着清晨飞机玻璃窗上的露水,够亮。在长长睫毛投射下的阴影下亮晶晶的瞳仁上下左右扫视了一圈两人手中的银色金属行李箱。
穆远舟走上前,握住把着银色行李箱的手,搂住她的腰。
然后,更近一点,他轻轻含住她的嘴唇。她长长的睫毛轻刷他的脸颊,痒酥酥的。
.....
回忆的潮水席卷而来瞬间。现在是他的走马灯幻觉吗?
朝闻道,夕可死矣。
穆远舟是迷失银河的宇航员,七年来,不停寻着太阳,可当真正靠近太阳时,他的太阳又太过灼热,随时可以将他焚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