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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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舰入港的鸣笛声波冲散繁星，目的地到了。
第二军依规就地驻扎，令中海命人带她出舰转乘飞船，路上，她透过舷舱往外看，置身这样一头庞然大物之中，即使是再巨大的星球，仿若也不过一颗渺星。
飞船早已停好，在一侧等候唯一的乘客。
令中海下派的亲卫带路，跟着她一块上船。
完了。
这是黎晚照的第一想法。她刚踏进去，一股屏住呼吸都挡不住的窒息冲味直奔天灵盖。
她的脸色瞬间苍白起来，紧皱着眉，不适和焦虑掺和着在胃里翻山倒海。
上天啊，你是在耍我吗。到了星际时代居然还有晕车这个鬼东西。
黎晚照立刻掩口捂鼻，试图佯装若无其事。
显而易见，旁边的亲卫没有这个问题，她大步向前，着急得像浑然忘记身后还有个人。
不，不是像，亲卫真忘了，埋头就是一个劲库库走。
黎晚照都有点被自己的倒霉气笑了，她一松懈，那冲味又来了。
这是一股难以形容的莫名气味，她额头冒出冷汗，不行、实在是忍不了。
她捏出精神力笼罩整只手掌，右手狠狠在走廊船壁一锤。
一声重响，亲卫终于后知后觉地回头了。
肉眼可见地，她的脸也一下空白了。估计是在想我是谁我在哪她怎么落后这么多什么吧。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姐我可能......”亲卫快步赶回来，一个劲对不起。
她举起手制止无意义的道歉，翻山倒海正在攀爬食道，她没有时间了：“洗手间在哪？”
......
猛地推开厕所门，关上，走廊又回荡着一重重巨响。
黎晚照扑向马桶就是大吐特吐，最终吐无可吐，停止了。她捂住剧烈抽搐的胃，深呼吸，按下冲水按钮。
每一次呕吐都像是要呕出五脏六腑一样。烦。
她撑着洗手台起身，打开水龙头冲洗，闭上眼睛俯身，任由水流冲过脸庞。
冰凉镇压了疲惫，她重新抬起头，面前的镜子如实反映出她的样貌。
和记忆里一样，和原本这个岁数的她自己一模一样，只是枯瘦了许多，越发不像人样了。
她眼圈有点红，过去无数个日夜，她日日夜夜、每时每刻都在想，她老老实实活了小半辈子，怎么碰上穿越还偏偏是这么个地狱开局呢。
123谨小慎微，一句话不敢说，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笑话，才见面就让人家拿捏着交代了那么多，任务接不接还不一定。识时务者为俊杰，它绝不轻易破坏平衡。
等等，她目光一定，聚精会神，竟然看见镜中自己的头顶浮现出一圈光环，还有一条进度条！
进度条空了半个框，下方显示的数值是43.5%。
她立刻在心里敲系统：“这是什么东西？”
123眼看来活了，一下精神了：【看见了吧，这就是蹊跷是不一样！】
她无语闭眼：“说人话，123。”
【哦哦哦，这个进度条象征着你目前现有的气运值。正常人的基准气运值线是50，你的气运被搭了条线偷偷吸走好多，我现在检测到女主可有74.3%呢，你这个数值加上路人光环，可不就干啥倒啥霉，怎样体都虚。】
她在心里一算，数值对不上。
“这数是怎么个算法？为什么我还有43.5%，她却有74.3%？”
123眨眨眼：【这就是主角光环的缺德之处。她可以吸取同性别群体的气运。她这些年，没少吸呢。】
【不过她那边是看不见我们家时空局独有、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准确的换算数值的，只能看见一条属于自己的气运进度条。】
黎晚照按按眉心，反应却还是一样平淡：“不对吧，你口口声声说我的路人光环会导致不被在乎也不记得的存在，这点在星盗窝点里成立，军舰上见我的方一宁和令中海可没有这问题。”
【呃.......】123有点犹豫，但还是咬牙说了实话，它真的想做完这趟出差任务，【因为路人光环和主角光环本质上是时空局生产的特殊道具，有限制条件。这是违禁品，不知道主角是怎么搞到手的。】
【比如你的路人光环，这东西实际上只作用于人类，对于不熟悉你而且对主角光环拥有者好感度更高的人影响作用最大，对动物、虫族的影响几乎为零。】
她问：“哇塞，你们这时空管理局真是草台班子，丢道具都不知道怎么丢的。”
123告诉自己，成功的花语是隐忍。
而且本来错的就是它们，面对受害者，它气势很低：【对，这是我们的问题。】
黎晚照又问：“所以你的意思是，军舰上的两个人特殊在好感我，所以不会受路人光环影响？”
【是的。】
她沉吟一会：“那你说说，主角光环要什么条件？”
【黎恬甜拥有的主角光环就简单很多，限制条件是需要取得他人分享运气的承诺，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气运值到账，维持她的好运。】
“这也不对吧。”黎晚照奇怪，“我一直在星盗窝点关着，她怎么有机会得到我分享运气的承诺？”
123卡壳了：【我.......我不到啊，我只能看见你和她之间确实有一根线连着，她就是通过这根线吸食你的气运。】
这时，亲卫敲敲门：“快到了，您好点了吗？”
“算了。”她再次按按眉心，“你的话暂时还有矛盾之处，容后再议。现在我得出去了。”
她太敏锐了，还有很多事情不该现在说的。123头大如牛，不知该不该感激打断对话的亲卫。它心里发虚，默默祈祷这趟出差一定要圆满结局。
.....
飞船最终在一片停机坪上停下，天已经黑了，她看见地上的灯次第亮起，两个高个黑影静静站着，仰望飞船。
当阀门平安开启，室内白光泄出，一点点落到皮鞋边缘，黎诤远的呼吸忽然变得很轻。旁边的侄子黎子安也是，上过战场打过虫族的人了，这会儿紧张得不像话，不断吞咽口水，摩挲裤腿。
亲卫上前：“陛下日安，小姐已平安抵达，令师长提醒您，不要忘了约定。”
“告诉她，少不了她的。”黎诤远拂拂手，亲卫识趣地跟着飞船离开，把空间让给素未谋面的亲人。
他终于看见朝思暮想的女儿，她慢慢走下来，很像她妈妈，母女相承的淡定，但是，瘦得不像话。
天杀的。
西装革履的男人攥紧了拳头，又放松，挤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来了？家里备了晚饭，还热着。”
她礼貌点头，跟着两人走，悄悄打量周围。
三人中的男性首先自我介绍，男人名叫黎诤远。
“从血缘上来说我们是亲父女，但如果你一时间还接受不了，也可以先不管这茬。”外表野性的男人尽量放轻了语调，“旁边这个是我哥的孩子，黎子安，现在在北朔军。”
血缘父亲个子很高，至少190＋，皮鞋锃亮，笔挺西装约束着呼之欲出的肌肉，小麦色肌肤尽显野性，黑发黑眼，梳着背头，狼尾长发发尾不羁。
123幽幽感叹：【你妈咪吃得真好，宽肩胸肌公狗腰，西装暴徒大熊爹咪款。】
黎晚照额角一跳，她本来就不擅长处理亲人关系，123这么一胡说，她更是不好意思直视这位陌生父亲了。
只好换一个打量的，还有一位年轻人，同样很高，气质与男人大相径庭，年轻却沉稳，温润如玉，注意到她的打量，投来温和一笑。
123还在发力：【你有福了，一款小意温柔美男表哥。】
黎晚照额角一跳，又抓住123的小辫子，在心里说：“停，够了，异性恋女统。可以不用好色得这么明显的，你这个好色统。”
123心虚地哼哼两声，沉默了，不给说又怎样，哼，她还能看。
她分神查看环境，停机坪连着的居然是江南水乡。
步过廊桥，白墙黑瓦近在咫尺，曲水环抱一座别院，下是水，上是天，水天一色，仿若天地倒悬。夜色怡人，听取蛙鸣一片，不时水下有鱼游过，搅碎湖中倒影。
她不自觉抬起头，居然挂着一弯明月，银光熠熠。
好像蓝星。眼前月还是天上月，此时的她却不在熟悉地了。
黎诤远也抬头，以怀念的口吻轻轻地说：“这是我老婆最喜欢的造景，水榭明月，清湖游鱼。她说，这是她的来处。”
她瞳孔刹那紧缩，不会吧，亲妈也是蓝星人？！
但对方并没有继续展开论述，转而说：“能问问你的名字吗？”
“黎晚照。”她说。
这是她的蓝星名。从前的母亲父亲重视二胎而放弃她，她的童年辗转颠沛。雨停的那天源自没有血缘关系的祖母，她为她起了新名字，从此便有了截然不同的崭新人生。
单薄伶仃的少女昂起头，背脊直挺，眼里是摄人心魄的坚定。
她的皮肤是常年不见光日的苍白，一头枯草，人也瘦。可当你看见她，你不会想起脆弱；瘦小是她的反义词，她历经重重磨难，吃尽非常理可道的苦楚，仍然分毫未改。她像一支玉竹，温润清正；更像一颗翠辉钻，百折不挠，火烧不融。
她永远是她自己。
黎子安先喝出彩：“好名字！晚照妹妹，这些年我和叔叔想死你了，可算盼到你回家了。你别看叔叔他人高马大，不用怕，其实他这个鳏夫最惦记老婆孩子，三句话离不开婶婶，天天在家里抱着牌位流眼泪。”
黎诤远小发雷霆，呸这个揭短的侄子：“去去去，我不惦记我老婆惦记谁？”
他再三挣扎，还是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过去这么多年，晚照，是我对不起你和汐汐，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黎晚照有点不适应，无论舰上的人如何渲染她这个孩子之于亲人的意义，她都想得很清楚，不能把未来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人身上，能有个地方暂且落脚方便她度过适应期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见招拆招是本能，她还是礼貌笑笑，做出小孩子不知所措的模样。
别院院落内布局精巧，穿过曲径回廊、亭台水榭，便到厅堂。
食物芬芳的雾气飘过鼻前，胃部适时发出了响动。
她捂住不争气的胃，三人围着八仙桌坐下，分筷、添饭、开吃一气呵成。
饭菜非常有蓝星特色，龙井虾仁、糖醋排骨、松鼠桂鱼，色香味俱全，看得123食指大动，馋得眼泪从嘴角流下来。
差不多菜足饭饱，人人放下筷子。黎诤远这才打开滴个不停的光脑，他滑动几下，脸色沉了下去。他起身，交代：“临时有点事，子安送妹妹去休息。”
男人步履匆匆，出了门。
黎子安点了桌子某处，敲击几下，一只半人高的银白机器人从门口进来，开始收拾碗筷。
他笑眯眯地看向黎晚照：“走？”
两人并肩而走，黎子安很擅长说点有的没的小八卦，如春风细雨般软化防御：“其实我本来不姓黎，叔叔也不是。婶婶的名字很好听的，黎、语、汐。所以叔叔在入赘之后，特意改了姓氏从妻。后来我爸在一线战场打虫族牺牲了，婶婶叔叔收养了我，我也改了姓。”
见她吃惊，黎子安晃晃手指，挤眉弄眼：“真的，没骗人。现在我们在的这座别院，脚踩的星球，都是婶婶的。当然，她唯一的继承人就是你，晚照妹妹。”
五官乱飞，表情奇奇怪怪的，像快尸变了。黎晚照神色复杂：“哥，我喊你哥，算我求你了。说八卦就说八卦，别乱用五官。”
123幽怨无语：【好好的美男表哥，可惜是活的。】
他捧腹大笑：“真的有那么奇怪吗？”
黎晚照瞥他，意义不言自明：还用说吗？
她住的小房很快到了，一层楼，翘角飞檐挂着红线铜铃，风一吹就叮叮铃铃地转。
很漂亮的住处，外有竹林，推开雕花木门，暖光映照其中，东窗支起半扇，竹香打着旋飘入，陈设颇具古典韵味。在蓝星也没住过这么好的，感谢妈咪。
黎子安含笑看妹妹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就该这样，不要皱着眉头，高高兴兴地做孩子本来的样子。
他清了一下嗓子：“咳咳，还有一个礼物。”
一拍掌，一只半人高的银白机器人从屏风后亮相。
和刚才厅堂里的那只好像是同款。黎晚照想。
黎子安拍拍机器人的脑壳：“这是M系列最新产品，全能机器人，进可卖萌退可杀人。我和叔叔照顾的不一定有它周到。给它起个名字，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它办。”
黎晚照：？
刚刚他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方姨她们没跟你说吗？”黎子安又拍拍机器人脑壳，“黎家入赘女婿以前是救世主来着，所以才有个皇帝陛下的名头。”
黎晚照：？？
“这件事和他改姓原因一样真，他觉醒过一项能力——百分百必杀头，用这个杀了虫族女王，才有了今天人类的和平。”
黎晚照：？？？
“不用这么吃惊啦，他只是上任救世主，还有前任、前前任、前前前任救世主。”他拍拍机器人脑壳。
为什么你们星际人的救世主在星际人嘴里可以像批发大白菜一样随便啊。
黎晚照简直槽多无口。
机器人很不满，相当不满地从下往上斜视他，应该是脸部的显示屏上露出：→_→。
瞪完他，机器人又挥舞着机械小手，对黎晚照极尽讨好：(*^▽^*)你好呀，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主人吧，快给人家起个名字吧~~~
“吧~~~”黎子安抱臂看这小东西吹彩虹屁，“今天给它开机的时候可高冷了，说什么‘不要触碰我，肮脏的男人’，看见小姐姐就芳心乱撞了。”
她失笑，最终给它起名薯饼。
因为表面脆脆的里面软软的超级好吃。
知道原因的薯饼得意得狂飞→_→送给‘肮脏的男人’。
玩归玩，闹归闹，时候不早了，黎子安主动道别，还贴心地把门带上：“不早了，快点休息吧。”
夜沉如水，她伴着竹香，第一次睡了好觉。
。
黎诤远从未想过，女儿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
他一直都知道，有什么力量在阻挠着，阻止他找到她。
男人眼中的阴戾满得几乎溢出，他拿到了方一宁的检测报告。他知道方一宁有自己的算盘，看在语汐的份上，他不会拿她怎么样。
但是。
他握紧拳头，一拳砸在墙上，墙体承受不住而崩裂粉碎，他受够了！
十六年前夺走了他的妻子不够，又把她们唯一的孩子带离他身边。语汐唯一的孩子啊，他活下去的最大指望就是把孩子拉扯大，再亲自去找老婆。
结果呢？
结果就是他妻离子散，唯一的孩子身在地狱他却一无所知。
经检测，晚照体内有多种辐射射线深度接触留下的侵蚀痕迹，幸运的是，她最终还是熬过来了。
他闭了闭眼，他的渠道比军队更多，因此，他知道，近年来，有一款净化剂在黑市销量极高。
样本已经拿到手，匹配成功。
人渣还敢拿她的血做净化剂售卖。
黎诤远的左手捏紧了体检报告单，双手发颤，起初是轻轻的颤动，后来成了地动山摇一般的震裂——这是外界皆知一切都是身外物的皇帝陛下第一次在人前失态。
他一脚踢中跪地犯人的心窝，这个从自毁爆炸中成功逃生的星盗老医生，哆哆嗦嗦地交代出所有实情。
她的血，她的骨髓，她的晶核，桩桩件件都是星盗拿出来做噱头的最佳商品。
而她本身的存在，也是星盗蓄意培养的针对他本人的毒招。
他们不教她礼义廉耻，却让她学杀人宰兽，要她杀人如麻，创下累累杀业。
他第一次后悔自己当初先去看望了病中的侄子。
整整十六年，她活得甚至比机器人还不如。
黎诤远几次深呼吸，短暂的愤怒过后，理智告诉他：这件事绝不可公开。
她是肉体凡胎，不是仙躯神壳，一身血肉骨髓还不够全星际那么多人一人一口的。
他下令销毁所有资料，拔出佩剑，往下一砍，杀了跪在地上的那个蠕虫。
跟着他的老人得令推门而入，沉默着毁尸灭迹。
他丢下佩剑，沐浴净身，回到夫妻卧房。
望着镌刻着妻子名字的牌位，他重重跪下，跪在老婆灵位前自扇巴掌。
一下更比一下狠，边扇边流眼泪。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