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室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血珠静静坠落。落到地上，嘀嗒、嘀嗒、嘀嗒地汇聚了一点猩红温热的小洼。
败方异兽彻底死去了。
小山般的庞大身躯被嗡嗡作响的半人高旧式机器人吃力拖走，光洁锃亮的地板上徒留几块大小不一的异兽残肢和一条粗砺的拖行血渍。
旧式机器人做事总是这样不周全，k-1代产物普遍没有装载智能ai辅助模块，只会遵循指令一板一眼完成任务。指令是搬运异兽尸体，那么其余打斗时削落留下的残肢血痕则通通不包括在任务范畴之内。
刚经历过一场生死搏杀的少女半跪在地上，以右手勉力支撑，指关节因用力过猛而泛起不正常的青白。
黎晚照周身伤痕累累，左上臂几近完全撕裂的阵阵刺痛提醒她，但凡毒素生效再晚个五秒，足够咬合力极强的异兽一口咬断她的手嚼吧嚼吧吃了。
忍过一瞬的黑眩晕，她的目光扫过异兽残留的散块血污。
狗杂种们越来越会恶心人了，见她杀得了，临上场前给异兽注射的兴奋剂更是像不要钱一样漫天倾洒。
这回送进来的吨位加倍，兴奋剂也加倍，肉搏绝无可能斗得过非人巨兽……幸亏异兽体内的毒素生效及时，神经毒素蔓延至头部，神仙都救不了。
看谁比谁命长，她冷笑一声。嘶，连带拽着周身的肌肉酸疼。
黎晚照忍痛，右手探过去左臂自验伤情，摸了满手血淋淋，脱臼了。
情况不算最糟糕，她哗啦撕下条衣料，叼着一截衣角，先扎紧左臂粗糙止血，再摸索着找到关节的正确位置，紧咬牙关，啪擦一声响给接回去了。
“我去！”
谁在说话！黎晚照警惕起来，手中凝结出精神丝，扭头扫视四周。
充作生死搏斗场地的房间空荡而安静。除了她自己，没有人，也没有别的什么生物。
是幻听吗？她狐疑地拍拍脑袋，还是老样子？
下一瞬，弱弱的女音在颅内回响：“那个，不好意思。我在您脑袋里，路人甲827号。”
她蹙起眉，收紧精神丝于手心，听下去。
“路人甲827号，按照世界线发展走向预测，即使你是从古蓝星时期穿越而来的异世来客，你也将会成为——悄悄死去，最终把嫡系公主身份留给傻白甜女主角继承，好让她从身份到地位高贵无暇体面光彩的路人甲。”
“因为路人甲光环，你会是星期八，十三月，第六十一分钟，第五个季节，是常人所不在乎也不会记得的存在。”
“但是没关系！”
“我是路人甲拯救系统123，很高兴认识你路人甲827号。”
“保障路人福利，祛除路人光环，还你一个美好人生，你就是自己的主角！活出真性情！你就是你！不一样的风采！”
听起来怪像诈骗的，谁家好人上赶着送福利。
等等，黎晚照的思绪一顿。路人光环......这倒是挺吻合她十六年来的离奇经历。
以前蓝星上和任何一个普通人都毫无差别的她，到了如今的星际时代之后，居然诡异地拥有了在不自觉中被所有人下意识无差别视而不见的体质......
不，或者该算是能力吗？
她不清楚，但这项总是能让她莫名其妙地被大多数人潜意识无视掉的能力，令她在星盗飞舰上颇为如鱼得水。
星际时代看起来也没有比蓝星好到哪儿去。飞舰外的宇宙中遍地是糟糕的辐射，精神污染同样不可小觑，星盗们至今还在使用粗劣的人工制品，他们自诩是星纪元时代最后的守旧者。
而她，身份上貌似确实相当不一般。星盗头子时不时会带来一批面具人，像参观什么濒临灭绝的非售卖稀有物种一样隔着玻璃惊呼连连，参观完没多久就又带走一批猪仔。
哪怕是人，在这个辐射遍地的时代，仍然宝贵得很。一批猪仔“出栏”售得的利润，可抵整艘飞舰的半年燃料费。
所以她一直没想清楚星盗为什么不干脆卖了她。
123试图进行一些系统和宿主之间的交流，客套一些，但最终只能结结巴巴地问：“嗯……呃，就是说，827你现在还好吗？”
“还行。”
“呃，嗯。那么，由我来向你介绍一下世界线发展走向吧！”
……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这个世界本来不应该这么发展，但是因为违规特殊道具的存在，我变成了乖乖死掉然后给女主角送公主身份抬咖的纯二臂？”
123：“听起来你好像不太相信这回事。”
“也许我是终于疯掉了也说不定。”
她平淡地讲出了相当可怕的话：“人在濒死前织出的离奇幻境欺骗自己也不是没可能。”
“到目前为止我们不就仅仅只在脑内沟通吗？”
黎晚照绝不相信自己会甘心就这么死去、成为不知道哪个角落蹦出来的奇怪女主角的抬咖垫脚石。
被质疑存在的合理性，它再度结结巴巴起来：“这、这种情况确实的确不错应该可以说是有的，但是827你想想看，如果、假如、假设，我是说如果，如果不是我，你怎么会知道女主角是谁，她又叫什么名字呢？”
看守应该快来了。马上进入最后阶段，她专注将手心的精神丝分散，分神抬了句杠：“我现在又无法验证你说的是否真实。”
让123证明无法被普通方式观测到的123是否真的存在，它有点卡壳，然后光速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证明：“我可以帮你逃出去！”
“你想离开飞舰对吧？”
听见这话，黎晚照终于停下动作，当她停止说话和动作时，那张脸有一种诡异的非人感，五官标准得诡异，那双映不出光亮、黝黑无底的眼珠尤其加剧了非人感。
即便是非人存在的123也不由自主被唬住了，屏住了并不存在的呼吸。
漫长的好几个呼吸后，她弯起眼眸，动用脸部肌肉达成一个人类标准的露出八齿笑容：“好，那你展开详细说说。”
……
共识很快达成。
等着看守来带离的过程里，总算解决了防备心过高下意识抬杠的宿主，123松懈许多。
它情不自禁道：“827，你真是我这么多任宿主里最不蓝星的宿主了，怎么说，你还怪特别的。”
“谢谢。”黎晚照目不斜视地应下。
黎晚照心想，这系统也挺不系统的。嘴上没个把门，听起来怂不拉唧，但什么话都能往外说。不过好在，系统貌似无法直接窥探她的想法，只有在心里默念沟通的时候123才能听见她说的话。
“你在说什么？！”
隐藏于墙内的滑轨门解锁开启，水汽声攸然炸开。
来人警惕地打量她，从兜里掏出员工手册翻开，指着一条诵读：“据手册13页第一百三十七条警惕原则，禁止倾听“error”，与之交流。”
她眨眨眼。眼前的女性看守身材瘦小，面黄肌瘦，营养不良，想必是刚来的临时工，还会照本宣科念读员工手册。无疑是星盗里的底层弱鸡，不然不会摊上押送她这件高风险又没油水的苦差。
不等更多，女性看守命令她立刻双手举过头，站立不动，自己拿着大大小小七八个拘束环就往她身上套。
这既是负重沙包，也是限制她不得做出袭击行为的炸药包。
两只还没完全佩戴上，黎晚照先是不动声色地动用精神力游走，只在心念流转一瞬之间，失去作用的拘束环从内部开始崩解，微不可察的喀嚓声过后，拘束环几秒就裂开了一道食指粗细的裂口。
看守盯着裂开两半的拘束环纳闷，她情不自禁疑问出声：“又坏了？”
“算了。”她知道东西都是淘汰下来的破旧玩意儿，不再细想，只能削减了拘束环的数量，继续套。
123看得分明，827的脖子上绑了一只，左右手腕各来一只，要不是硬件不够，不知道脚上还要套多少个拘束环才满意，这架势闹得跟看管十恶不赦连环杀人魔似的。
“诶！她干啊嘛呢她？！”123惊叫，“上来就八个拘束环，八个，整整八个，一个拘束环里的微型电流炸药都足够炸死你刚杀的那头异兽了，给你用这个，是担心你死的有全尸吗？”
她依旧语气平平，无波无澜，抬脚跟着看守往休息舱的方向走去：“所以才需要你啊。”
依照共识，123负责让它们彻底停止运作，且不让警戒系统发觉报警，它主动出击，眨眼的功夫就解开了六个。
也不知道这没有具体形体的123是如何做到的。
她轻轻拔下左手的那只拘束环，不错，一点反应没有。
而背对她的看守还毫无所知。
123还在碎碎念，“不是，这也太过分了。”
过分吗？黎晚照想，离开蓝星十七年，一睁眼就上了贼船，从没见过泥土，星盗人人贪她身怀宝藏又避她如蛇蝎，要她的骨血，还要她心甘情愿做杀戮机器，一把安心被洗脑、只会听从命令的刀。
眼下，她已然丧失了一些本该有的东西了。比如愤怒，比如不甘。
她像一具行尸走肉，灵魂还滞留于蓝星的安宁，躯壳却已荒芜僵硬。
“难怪你在剧情线里没出场就死透了，这种级别的安保措施，要不是有我，你可怎么办啊。”
“嗯呢，真是太感谢了，别忘了答应的全舰停电。”她说，“还有，星盗也是贼。报警。”
123：“行......”
怎么感觉自己一直被牵着鼻子走？
但它一向老实巴交，很快告知她，在第十二星系附近巡视的军用星舰很快就能抵达现场，预估救援行程将在1.25小时后结束。
“电是停了，你别做傻事。”123不放心地叮嘱道。
黎晚照权当耳旁风，交易已经达成，她心黑得很，可不会当个完美受害人。
她亲眼见证罪恶，立誓烧净毒窟。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