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九月》爇之

8、急诊

　　在急诊厅呆了差不多四个半小时，快五个小时了。
　　急诊室却一直是匆忙的。
　　一个醉酒骑摩托车撞到了共享单车，警察打了急救车拉来，护士却怎么也问不出家人的号码，询问警察，一时也联系不上。
　　联系不上家人，护士便只能拿出他的手机，一个个指头试着给他解着指纹锁。很不幸，没有成功。护士不停地呼喊，也喊不醒。但酒劲来了的突然反应，也让护士招架不住，扶着监测仪器的，护着头的，按着手抽血的......
　　“不能脱！给他按着！”听到一声呼喊，我惊得转过头；
　　“哎呀，糟了，已经拉尿在裤子里了！”另一个护士别过头皱着眉毛；
　　“还是联系不上！”
　　“等警察查直系亲属电话，马上就好！”
　　......
　　果真，如那个护士所说，要注意呢。她们在急诊，估计已经见怪不怪了。
　　“你家老公醒了吧？”那个胖胖的可爱的护士来看了下检测仪器，又看了看剩下不多的水，询问道；
　　“嗯，醒了。麻烦了。”我笑着回答；
　　“没事没事！你们不是本地人，第一次来张掖吧？”
　　“是的是的。”
　　“哎呀，每年夏天来旅游的，都要被张掖的酒撂倒很多人！”她的语气里带着点骄傲呢；
　　“其他人也有喝醉来急诊的？！”我几乎是瞪大眼睛觉得惊奇；
　　“多啊！什么东北三省的，四川的，江苏的，安徽的，山东的，多啊！再能喝的到张掖都得抖一抖！”
　　“哈哈哈~原来这样啊！”我畅快地笑着，瞧了眼孩子爸，他又睡着了，马等他醒了，我一定告诉他，让他也乐呵乐呵！
　　“家属来了家属来了！”突然，身后的那个醉酒骑摩托车撞了共享单车的男子的家属来了，来了四个大人一个孩子，看不出是女儿还是儿子，只看得见他们眉头紧皱心生厌恶。他们围绕着怎么醒酒争论了下，最终，决定回去醒酒。但医生担心撞得流血的头部，建议进一步检查，于是，他们又开始讨论，我没精神追究别家的事情，就收回自己的精力，哦，墙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下巴全是血，他的父母及其他亲人焦急地等着医生问诊用药，亲人奔波与缴费处与药房，毫无怨言......哦，还有个孩子发烧了，爸爸抱着，孩子的额头贴着退烧贴，小脸红扑扑的，孩子的妈妈胳膊下夹着孩子的外套，爷爷奶奶奔跑于缴费处和药房间......
　　“姐，我哥怎样了？”是弟弟来了，我赶紧招呼弟弟坐我身边，水瓶里还有见底的水，十几分钟就能挂完；
　　“挺好的，醒了。你怎么样？明天是大喜日子，辛苦你了，这么晚还来接我们。”我看着弟弟穿着薄薄的，“不冷吗？”
　　“不冷，我习惯了。这次辛苦我哥了！”
　　“他高兴呢，为你们，我们也高兴，发自内心的。你身体怎样？”
　　“还好吧。就是有个囊肿，现在还没有确诊，等婚事办好，休息一段时间再看看，复查下。哎，挂的都是专家号啊，一次三百，一次三百！我的心啊......”弟弟掩面苦笑，但带着青春的喜感，让我也不由得陪他苦笑；
　　“哎！”我叹息一声，弟弟的身体我最知道，已经两个小手术了，小手术的疤痕像大蜈蚣一样停在他的胸前，让人心疼！本以为一切都好，但现在又发现囊肿，“你要听医生的话，该吃的药要按时吃。”
　　“吃啊。你看，我都随身带着！”弟弟说着打开胸前的橘黄色小包，里面竟然满满都是药！那一刻，我的心一酸，这么年轻的弟弟，那么努力工作，那么用心对待身边的人，背包里竟然都是药！
　　“没事，我都习惯了。这就是我的生活。”弟弟的笑，带着苦笑。
　　他说，他掉发很厉害，尤其是最近半年。父母的不理解，甚至是让他委屈。
　　我们坐着车子，孩子爸裹着羽绒服，浑身没力气。弟弟是一个负责人的人啊，弟媳经过八年的相处最终与弟弟走到一起，他们的情感，远比我们想象得厚重。
　　半夜十二点多了。
　　张掖的夜，太静了。风，是冰冷的，真的像是从冰窟窿里吹来的。那种黑，是寂静的黑，那种黑，黑到了一定程度，像是能沉淀下来一样。这个城市好陌生啊，但弟弟开着车带着我们，又是那样的温馨。
　　“你最近太忙了，要注意休息。”我忍不住叮嘱弟弟；
　　“哎，确实。我自己也觉得最近忙得我都没空休息，就感觉跟做梦一样。”弟弟的话语里透着疲惫；
　　“是大喜的事，忙清了一切就步入正轨了。你们主要是两地分隔太远，所以婚礼要奔波下。”我安慰弟弟，实则，我觉得他太不容易了，太辛苦了；
　　“我最近其实挺迷茫的，好多事情吧，我自己觉得做了不一定多好，但是跟别人说了，别人都说好好，其实我心里知道，不一定是多好的，哎，意义在哪里呢？”弟弟突然有感而发，我心里一咯噔，差不多猜出是什么事情；
　　“比如？”我询问弟弟；
　　“就比如换房子这件事——如果我换了房子，再有一两百万的贷款，那我今后十年的时间都要过那种还贷款的日子，我生活就谈不上质量，也没法出去休闲——但，大家都说好——”
　　“别听别人的，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活。自己不开心，一切都没意义。一味去靠近别人的标准，自己太累了，太不值了。”我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也是我努力活的方向，独立自主的思想；
　　“也是。”
　　“忙碌是好事，有事情忙，多好。”我其实很想跟弟弟说，以往我们总会建议他省钱啊，收收手脚，还完房贷，就缓一缓，这样，就能过上幸福而平静的生活。但弟弟为人处世，对他人，总是尽心尽力，出手阔绰，而对自己，总是苛刻。
　　弟媳说，弟弟一个人会害怕黑，甚至不敢关灯；弟媳还说，弟弟一个人很不会照顾自己，吃喝都很简单......我觉得欣慰的是，弟弟找到了一个懂他的人，能察觉到他孤独、胆小、不会安排生活。
　　好的婚姻是什么呢，应该不只是锦上添花，而是察觉彼此的缺点还能温柔以待且呵护备至。婚姻，是两个人彼此甘愿领养对方的灵魂，一路酸甜苦辣，陪伴，呵护，帮助成长。情感这个东西，最需要耐心与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