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佛》灵夭厌途

8、纪月澜

　　大多数人的一生都是平凡的，他们没有伟大到让人传颂，也没有恶毒到遗臭万年，更没有那种一瞬间出名的运气，纪月澜的父母似乎小有成就，可后世的人又有几分概率能提起他们，纪月澜本以为自己也该平凡得度过一生。

　　但奇迹总是在降临，那稀释了数千年的血妖血脉竟然真的有觉醒的机会。

　　那一天，她陪父母去白鸽福利院给孩子们送零食玩具衣服，他们大人就在一边聊天，他哥那个小古板在学习，真特么爱学习。

　　总而言之，纪月澜就和福利院里的孩子玩成了一片，也体验了一把给小婴儿喂奶的感觉。

　　奶粉也好香。

　　一直跟着她一起跑的是一个小女孩，准确来说是纪月澜拽着人家跑。

　　女孩的右眼尾有一颗泪痣，很是漂亮。

　　“你叫什么名字啊？”纪月澜问。

　　“小十六。”小十六低头扣着手，她不太喜欢到处跑。

　　“啊，是小石榴嘛，石榴也挺好吃的？”但时期纪月澜不怎么吃石榴，吐子好累啊。

　　“石榴是什么？”小十六问。

　　“额，一种水果。”

　　“对，我叫小石榴，这两个字怎么写啊？”小石榴早就不喜欢一二三四五地排序了，她伸手抓住了纪月澜的手说。

　　现下也没有纸币，纪月澜干脆直接抬起小石榴的手在她手心写。

　　“好多划，”小石榴没指望自己能记住，她只是想感受一下自己的新名字，“我给你编个花环吧。”

　　“也教我嘛，我也想编。”

　　小石榴和纪月澜在后院一个花坛边坐着，薅点小花小草。

　　这种细致的手艺活纪月澜一向很喜欢，可惜自己却没什么天赋，一不留神都能被片叶子划开道口子。

　　“怎么了？”小石榴牵过纪月澜的手，指尖的伤口还在流血，于是她将指尖送到了自己的嘴里，“听说这样可以止血。”

　　纪月澜是不信这些的，但是她确实有办法加快伤口愈合，这或许是她的特殊能力。

　　但在此时，她又发现了自己的另一项能力，借由那滴血液，她仿佛可以感受到小石榴身体的每一丝变化。

　　这个感知似乎是可以被切断的，但纪月澜暂时不打算切断它，这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闲来无事的时候，她也会感受小石榴身体的变化，猜测她现在是高兴还是伤心。

　　然后忽然有一天，纪月澜感觉到小石榴的心脏被挖出来了，她并没有那种活死人肉白骨的能力，她救不了小石榴。

　　小石榴死了，但她的心脏还活着，忽然有一天，那颗心脏重新在另一副身体中跳动，这其中有许多问题，但有纪月澜在这里，她会修复好这些。

　　她起码能做到，让小石榴的心脏活下去。

　　这是一件费心力的事情，对于初觉醒的纪月澜来说这是个浩大的工程。

　　那段时间，她曾因贫血晕倒，她母亲都很疑惑平常身体健康怎么忽然能虚弱成这样。

　　纪月澜想她知道自己能力消耗的是什么了，也知道小石榴身上发生了什么。

　　只可惜她只能感受到心脏，却无法定位心脏所在的那副身体。

　　她不敢让父母知道自己的不同，奇异的血脉天生就懂得隐藏自己，她借着游玩的名义想上山去寻找小石榴的尸体，父母却说让她在家好好养身体。

　　那段时间纪月澜对于自己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她可以通过血来修养身体，也可以通过血来精进能力，动物血是有用的，但是比不上人血，更有用的当然是她自己的血，或者说是同样觉醒此种能力的血。

　　她能感知到小石榴的尸体在哪，在终于养好身体后，她亲自上山挖出了小石榴的尸体，他们报了警，可惜没查到什么。

　　这些年来，小石榴的心脏从未停止跳动。

　　而纪月澜也无意中寄生过许多人，只是这只能给她增添烦恼，那样带来的信息冗杂无意义，她都切断了寄生。

　　她一直没有切断与那颗心脏的联系，那颗心脏因她而存活，也会因她的离去而死去，她暂时不想作出改变。

　　既已救了，便不再后悔。

　　只是偶尔纪月澜也会想，她救的是杀死小石榴的人，这或许是一种错误，她血脉中的力量本就不应该应用在人身上。

　　纪月澜上初中的时候，班级里有个女孩有心脏病，她和那个女孩不算熟，只是因得小石榴的关系，初了解时好奇了一下。

　　如今心脏所在的那副身体当年也是因心脏病才做的移植吧。

　　后来她与赵思妤做了同桌，她觉得赵思妤是个可怜人，她们成了朋友。

　　有时候纪月澜会想，她当年救不了小石榴，可她如今是可以救赵思妤的，这也算是弥补了她的过错。

　　初中的孩子还是相对好忽悠的，赵思妤救被她忽悠到了，在学校厕所的隔间里，看着墙壁上那些某某某喜欢某某某，某某某我讨厌你，纪月澜咬住了赵思妤的手腕。

　　她只是需要一点血而已，总不能再因为身体虚弱被妈妈念叨。

　　赵思妤觉得自己应该是疯了，可她看着纪月澜泛红的瞳孔，抬起手时胳膊上并不存在的伤口，她忽然相信或许纪月澜的话都是真的，她是嗜血的妖，对赵思妤来说，也可以是救命的神。

　　纪月澜指尖凝出一滴血，粘在赵思妤嘴唇上。

　　闭上眼，神魂已进入赵思妤的血液中。

　　她比照这自己的心脏，修复了赵思妤的心脏，这样应该是有用的，又修了一下赵思妤身体里的小毛病，就算是结束了。

　　“你可以去检查，你的身体已经好了，不要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情，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我，我能给你什么，也能拿回什么。”

　　赵思妤真的好了，可是纪月澜却消失了，或许是因为救了她。

　　有时候在梦里，赵思妤总会梦到在那个厕所隔间，纪月澜咬着她的手腕，就连左眼尾的泪痣都泛着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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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的问题，她一直知道自己家有血妖血脉，这是代代相传的故事，却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这血脉竟真的会出现。

　　奇迹般健康的同学，祖训中对于血妖能力的介绍全涌进了戚落的脑海里，她以前只当是故事听，如今却不得不认真起来。

　　在与丈夫纪正年初步商量过后，她把纪月澜叫进房间单独谈话。

　　“是你救了赵思妤？”

　　“是我。”纪月澜坐在母亲对面，她该想到的，她的力量自血脉中习得，自与血脉有关。

　　“好好看看。”戚落将那本祖训推给纪月澜，说：“我自小就没相信过这个故事，但咱家人确实比一般人耐活，总之我没放在心上，也没给你看过这东西，是我的问题。”

　　“祖训上写，对于血妖来说最重要的便是隐蔽自身，不涉因果，虽是好心，可如今你已然做了错事，便叫先祖来看该如何是好吧，按着祖训上的法子，若真能唤来先祖，这一切便都是真的，不是你在框我，随便乱说就觉得是自己救了人。”

　　戚落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刻着“血”字的木牌，递给了纪月澜：“将血滴在上面。”这还是她临时翻箱倒柜找出来的，幸好没丢了。

　　纪月澜指尖凝出一滴血滴在木牌上，很快血便渗进去失去痕迹。

　　然后一位身穿暗紫色旗袍的女子便出现在她身边，“你觉醒了。”

　　“是我。”纪月澜抬头，看见女人的眉心处上有一道暗紫色的口子，脸色青黑，嘴唇暗紫，显得周身的气息更加诡异。

　　“在下黎照幽，算是你的先祖。”黎照幽走到纪月澜对面坐下，这时纪月澜才发现母亲不知何时被这位先祖请出去了。

　　“我不知道。”纪月澜什么都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

　　“你尚且年幼，不懂得世间诸事，因而想救他们，想改变些什么，这是作为人的正常想法，不必纠结什么，但你心性未定，易因此种能力冲动下做出许多事，活在人间是不可多得的体验，我封印你的力量，让你在人间安心度过百年，体悟人间诸事，送别家人朋友，再随我离去，可好？”

　　那时的情况对于纪月澜来说太复杂太混乱了，黎照幽给她指了一条路，她就那么走下去了，“谢谢黎先。”

　　黎照幽指尖凝出一滴血，点在纪月澜眉心，算是封印了她的力量，黎照幽的手腕上有一串佛珠。

　　“黎先，你的血，为何是深紫色的。”纪月澜有些疑惑。

　　黎照幽攥着木牌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面，说：“我是血妖，已修行了千年，自然与人不同。”

　　“可我也是血妖，我就和人一样。”纪月澜指尖凝出一滴血，还是红色的。

　　“我曾经也是人，只是血中的血妖觉醒了，我才成为血妖，而你也一样，你猜刚觉醒，你如今仍旧算是人的身体。”

　　“那我之后该怎么做？”

　　“人怎么活，你就怎么活。”黎照幽觉得自己当年还是运气太好了，从一开始就没有当人的机会，也免去了这些烦恼，“至于你惹下的那两件事，我已给关联的所有人下了禁术，我抹去了你的存在，不过一个人只能被一只血妖寄生，那个女孩被你所救，若是你就此抽离，便会暴毙，我寄生不了她，她的嘴你便自己管吧。”

　　纪月澜推开门出去，黎先早已离去，她说：“先祖已封印了我的力量，你们不用再担心了。”

　　或许是从下小听故事，母亲的反应还算平静，父亲却有些严肃。

　　他总在担心她误入歧途，毕竟世间的传说中，什么魔啊，妖啊都是蛊惑人心，祸乱苍生的存在。

　　父亲总担心她为所欲为，屠戮人间。

　　总之，一番商量下，父亲决定送她去一座道馆里静心修行。

　　至于为什么不送去寺庙，她记得父亲是这么反驳母亲的：“那外来的佛哪比得上我本土的神。”

　　这八年来，纪月澜改名换姓，在山上跟着师父修行，其实大部分时间她都在看师父师兄修行，毕竟她还要读书，还要考试。

　　初中，高中和大学，除了过年和中考高考那次，纪清娴没下过山。

　　有时候母亲会觉得，这么做会不会太过了些，可每当她见到纪清娴的时候，又会按下这种心思，和她先祖那周身浑重的妖气比起来，纪清娴倒显得仙风道骨。

　　纪清娴的心魔，是修出来的。

　　成天在山上，她也想不了什么事。

　　大学毕业重回人间，她首先要做的便是断掉自己的心魔，不然如何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