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是智商税》hotdog

5、注定的结局

　　医院的医生提前为杨明州留了间诊室，他把陆离从猫包里拿出来放在枕单上，医生先给它称了□□重。

　　“1.1kg。”陆离上次手术是十天前，体重只有0.7kg。

　　“初步查体没什么特别的，心率脉搏也正常，看上去就是昏迷。除了体温有些偏高，但对于幼猫来说还算正常。”医生做了一些神经系统的简单查体，反射功能也都没问题，只能先按照常规昏迷的处理，给陆离安排预约了一些辅助检查，让它查血查心超查脑部。

　　医生用小针在陆离前腿血管处插进去，采了近十滴血，然后把血样放在快速分析仪里，三分钟后报告就自动生成到医生的工作副终端。

　　医生把结果全息投影：“真奇怪，它的血气是没问题的，pH、血细胞和蛋白也正常。”

　　医生用MRI镜在小猫的头部探查，也没有看到奇怪的缺血、坏死或者水肿。在造影室里用造影仪显示了脑部和心脏的血管，也没有发现明显的畸形或血栓。

　　“奇了怪了。”循环、呼吸和神经系统都没问题，上次术前做常规基因检测也没特殊的遗传病，那为什么会昏迷？

　　“医生，有没有可能是脑部被般若蝶的卵或幼虫侵犯？”杨明州提出来一个新的看法。

　　“不可能啊，虫子百年之前就已经灭亡了。”数百年前，一颗小行星的虫子在黑洞辐射下发生了变异，进化出战斗力和繁衍力翻倍的新物种———虫族。此后不过两百年，数以万计的行星上陆续出现变异的新虫族，它们强横的姿态甚至逼得各个星系联手，才可以对抗。

　　联邦就是在这个背景下成立的。各星系帝不得已拿出自己的尖锐力量剿杀虫族，最终花了将近三百年的时间和难以估量的代价，才终于确认虫族的灭绝。

　　般若蝶就是进化虫族的一种。长着黑红色的两对鳞翅，但鳞片进化，其中的结构色可改变，反射不同的光，使他们呈现不同的体色，因此极擅长隐匿和侦查。

　　当年虫族强盛，少不了有般若蝶在人或兽身上产卵，卵经口入体，最终在脑内发育成幼虫的案例。只是虫子已灭绝百年，也就少有人记得了。

　　“查一下脑脊液吧。”般若蝶的虫卵非常小，最精密的显像仪器也看不出来，只能用脑脊液和蝶面包树树脂检查。虫卵分泌的皮脂与树脂液发生反应，显出黑色。

　　“好吧，不过这是没用的，虫族都已经灭绝了。”医生用穿刺机器人从陆离背部取出了两滴脑脊液，去冷冻室里取了树脂，滴在一起。

　　没有任何变色的情况。

　　杨明州心里松了一口气。医生笑道：“看吧，我就说怎么可能是虫族。”

　　最后实在没查出什么问题出来，而陆离的生命体征又一直很平稳，杨明州就把他装进猫包带走了。

　　从通行器的储物箱里取出一支营养液，杨明州用棉签蘸着抹在肖景文的小舌头上，陆离尝到味道，下意识把舌头缩了回去，带着营养液进了肚。

　　就这么喂了几次，杨明州也不敢多给。回家后他把陆离用小毯子抱着，放到了猫窝里。

　　炮仗见他抱着陆离回来，以为没事了，欢天喜地地凑上来，但一瞧，又蔫吧了：“喵？”

　　杨明州拍拍炮仗的头：“弟弟暂时没事，别担心。”

　　“喵呜。”

　　炮仗犹豫了下，扒拉着猫窝里小小一只的陆离，开始给它舔毛。没一会陆离头上那一块全湿了，活像被做了杀马特头型，看着更丑了。

　　杨明州有点想笑，他有点沉闷的心情好转一点，他把炮仗抱起来打断它舔毛，炮仗就乖乖坐在他腿上。

　　“嗡——”

　　终端震动了一下，杨明州查看后发现，是一个客户给他发的语音请求。这个客户早就跟他排好时间了，本身应该今天就去她家工作的，但是陆离突然出了事，杨明州火急火燎带它去医院，就把工作忘了。

　　“刘小姐，您好。”杨明州接受通话请求。

　　“非常抱歉，我家猫突然昏迷，我送它去医院，忘记了跟你约好的时间。您看是我们再约时间或者我退您定金加20%的赔偿金？”杨明州的预约并不好排，这位小姐也已经等了很久了。

　　电话那头的女声听上去也很疲惫：“不。我们再约时间，或者能通过视频沟通吗，我真的有点着急。”

　　杨明州想了想：“那视频沟通吧。”陆离的情况还没有好转，他希望自己能尽可能呆在家里。

　　“好的。”刘小姐发起视频请求，杨明州通过邀请，但是没有开自己这边的摄像头。

　　“请让奥斯曼来接。”奥斯曼是刘小姐养的一只伯恩山，今年已经十一岁了。

　　“汪！”

　　“你好呀奥斯曼，今天你有出去玩吗？”

　　“呜呜。”没有，妈妈很少让我出门。

　　“好吧，那妈妈有给你买粉色小猪的飞盘吗？那个可好玩了。”

　　“呜。”奥斯曼更委屈了，它说妈妈很久不跟自己玩飞盘了。

　　像伯恩山这种大型犬，身体负担会比中小型犬大得多，尤其是骨骼，哪怕主人精心养护预防，也无法阻止他它们衰老后身体机能迅速下降。

　　随着科技和医学的发展，中小型犬的寿命普遍被延长到20岁以上，但大型犬的衰老仍然无法被延缓太多。三岁小狗，六岁大狗，九岁老狗，大型犬的寿命通常不会超过十五岁，这只伯恩山已经十一岁了，他已经垂垂老矣。

　　所以它的主人会严格限制它的运动时间和类型，并不会像以前那样带着它随便疯玩了。

　　刘小姐大概也是出于这种考虑，在家里都铺上了昂贵的地毯，这些柔软的地毯也可以减缓大狗奔跑跳跃时的骨骼负担。

　　杨明州大概知道这位主人为什么找上自己了，他说：“刘女士，可以帮我拿一些奥斯曼喜欢的零食和它爱玩的玩具来吗？我需要这些作为参考。”

　　刘女士不疑有他，去拿东西了，杨明州趁着这个时候，跟奥斯曼说了几句话。

　　等回来之后，刘女士把奥斯曼赶到别的房间去，又关上了门。

　　“刘女士，你的诉求是什么呢？”

　　“我可以先听听你的看法吗？关于什么的都行，我想先确认一下你的准确度。”

　　“当然。”杨明州已经习惯了部分客户的这种要求，他把刚刚得到的一些信息转述：“奥斯曼很喜欢玩飞盘，也爱吃红红的肉——我猜是牛肉或者鹿肉，但是它说现在你不再天天带它出门，飞盘更是玩的少了，吃的饭里多了很多难吃的蔬菜，肉变少了。它还很怕穿白衣服的医生和难闻的味道。”

　　“……真不愧是宠物沟通师，几乎全都说中了，好神奇。”刘小姐叹了口气，她说：“奥斯曼已经有点太老了，它的腿经常会疼，我只能限制它的脂肪摄入和运动量。这一两年我带它去了很多次医院，它对那里就越来越排斥了。”

　　“两个月前，奥斯曼就已经出现了不能自理的情况。检查出它腹部有一个肿瘤，虽然手术摘除了，但是之后它还是会时不时呕吐，有时候控制不了自己的大小便，每次排尿都很痛苦，牙齿和眼睛也不好了。”

　　“它是我在八年前捡到的，那时候它的后退骨折，落下病根，现在它甚至有时候都站不起来……”

　　“奥斯曼特别开朗，它最爱出门玩，但是现在……它上次控制不了排尿，尿在了沙发上，特别委屈又无措地跑过来跟我道歉，我不知道怎么跟它说我根本没有怪它。我觉得明明只是一瞬间，居然就已经过了八年，奥斯曼都这么老了……”

　　刘小姐捂住自己的脸，她的声音微微颤抖，说出这些对她来讲并不容易，她还不知道要怎么接受奥斯曼的老去。

　　杨明州心中微动：“刘小姐，生命是一趟单程线，它只会走到尽头，并不会停滞，我很抱歉。”

　　每一个养宠人都应该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最开始有多快乐，最后就有多苦涩。他们应该从抱住宠物的那一天起，就为自己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

　　刘小姐用指腹擦了擦眼泪，她微笑着说道：“我也知道，我每一天都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只是我还是接受不了。我其实是想问问你，奥斯曼会不会觉得现在这个样子……太辛苦了？”

　　“如果它很累了，那我会放手的。”

　　“虽然是很有责任心的想法，但是我不建议你这么做哦，我借口让刘小姐拿东西的时候就问了奥斯曼这个问题。”

　　“我告诉它，它已经有点老了，奥斯曼说很难过地问我，它是不是不能陪在你身边了。所以我想，比起其他，或许失去你会让它更痛苦。”

　　养宠就是自己种下的一颗悲伤种子。养宠人精心浇灌着种子成长，满心期待地看着它开花结果，又要看着它枯萎死亡。

　　美好的相遇就是注定了要分别的开始，除了迎接死亡，我们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