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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番外四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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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四(双•现在-初见)
01
席越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睡得这么不踏实,闷热的潮气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裹着他的四肢百骸,连呼吸都带着黏腻的滞涩。没有空调送来的习习凉风,也没有电风扇转动时的嗡嗡声响,只有燥热的空气贴着皮肤,蒸出一层细密的汗,顺着额角往下淌,痒得人烦躁。
他下意识地想翻个身,往柔软的床褥里再陷进去些,后背却猛地撞上一片硬邦邦、凉冰冰的东西,硌得脊椎一阵钝痛。
这触感不对。
席越倏地睁开眼,意识还陷在混沌的困意里,抬手胡乱抹了把额角的汗,指尖触到的皮肤滚烫。他撑着身子坐起来,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亮的天光低头去看——身下哪里是什么柔软大床,分明是两条拼在一起的长凳,上面只铺了一层薄得可怜的旧褥子,磨得皮肤发疼。
他愣了愣神,目光缓缓扫过周遭。泛黄的明星海报贴在斑驳的墙皮上,角落里堆着落灰的旧课本,空气里飘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潮湿霉味。这不是他熟悉的、有着恒温空调的家里,而是舅舅家那间逼仄的堂屋。
“我不许他去上学!我不许他花我家的钱!赶紧把他赶出去!”
尖利的叫嚷声猛地炸开在门外,紧接着就是“砰砰砰”的砸门声,震得门板嗡嗡作响,在凌晨五点多的寂静里,显得格外刺耳。
“林长乐,你疯了?这么早嚎什么嚎,想把人都吵醒是不是?”另一个稍显沉闷的声音压低了嗓门呵斥,却压不住那份同样的不耐。
“我不管!我都听见了,爸和妈昨晚就为他那破学费吵架!凭什么拿我们家的钱给他糟蹋!”林长乐的声音又尖又亮,砸门的力道更重了,“席越!你给我滚出来!今天你要是敢踏出门半步,我饶不了你!”
熟悉的叫骂声像一把钥匙,猛地撬开了混沌的记忆。席越瞳孔骤缩,终于彻底清醒——他不是在做梦,他是重生了,回到了高一开学的这一天。
若是十六岁的席越,或许会被这番刻薄的叫嚣戳中痛处,窘迫得手足无措,可如今的他,灵魂早已碾过岁月的沟壑,再听这些话,只觉得聒噪又可笑。前世的种种裹挟着潮水般的窒息感涌来,寄人篱下的难堪,和许承泽纠缠半生的爱恨,最后潦草收场的结局……每一幕都清晰得灼眼。席越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冰封的平静。
他要和过去的一切,彻底告别。
席越起身,动作带着几分久居高位的利落,没有半分迟疑。手搭在门把手冰凉的金属触感上时,指尖微顿,却没停下动作。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
林长乐正攥着拳头卯足了劲要砸下去,冷不防门开了,他收势不及,踉跄着往前扑了半步,差点摔个狗啃泥。
看清席越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林长乐瞬间来了底气,叉着腰就嚷嚷:“席越你聋了是不是?叫你半天听不见?告诉你,这学你别想上!我们家没闲钱给你打水漂!”
席越垂眸看他,眼神淡漠得像在看一团碍眼的垃圾。他甚至懒得和林长乐废话,侧身就往门外走。
林长乐急了,伸手就去拽他的胳膊,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你他妈给我站住!听不懂人话是不是?信不信我……”
话没说完,手腕就被席越轻飘飘地攥住了。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林长乐一愣,抬头对上席越的眼睛,那眼神冷得像冰,让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后面的狠话全堵在了喉咙里。
“松手。”席越的声音很低,没什么情绪,却透着一股让人不敢违抗的威慑力。
林长乐被他的气场慑住,竟真的乖乖松了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席越已经抬脚,径直穿过院子,往村口的方向走去。
清晨的风带着露水的凉意,吹在脸上,总算驱散了几分闷热。天色还早,乡间的小路上空荡荡的,只有几声零星的鸟鸣,衬得四周愈发安静。席越要先走到镇上的汽车站,坐最早一班大巴车进城,再转乘公交车,最后还要步行一段路,才能抵达学校。
他背着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里面装着被抚得很平整的录取通知书和几件旧衣服,沉甸甸的,和他如今拎惯了的定制公文包天差地别。脚步不停,脊背挺直,没有半分回头的意思。
身后传来林长乐气急败坏的喊声,隔着晨雾,模糊得像是隔着很远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