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心愿》桃昕果果

7、舅妈

　　范嘉逸一听扬了扬眉。何止是质疑？人家二话不说直接给了个差评。现在那个差评还在软件评价里挂着呢，堪称这几年独苗。
　　对此，他眯了眯眸子，笃定地说：“没猜错的话，发帖的人肯定是对面那个小小。”
　　陈默听清楚了却没理解，歪了歪头疑惑问道：“小小？谁啊？”
　　范嘉逸眉心蹙了蹙：“还能是谁，就是对面那个疯女人。”

　　这个口气，这个表情，这个咬牙切齿的感觉……陈默一下子提起精神，近乎使出了飞毛腿的功夫，仅用十秒钟就从零食柜中掏出地瓜干和无糖小饼干，然后盘腿坐回原处，眼眸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就这样紧紧地盯着欲言又止的范嘉逸看。

　　被无语到的范嘉逸：要不要这么积极！

　　这时范若晗已经收拾完毕，同样盘腿坐在范嘉逸的另一边。
　　范嘉逸轻叹口气，开始讲述今天与肖晓发生的一切，讲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说到最后口都干了。

　　陈默听得意犹未尽，不知脑补到哪个画面，赞赏地点了点头：“小小很有性格，我喜欢。”
　　“虽然我只跟她接触了半天，但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范嘉逸猛灌一大口水，瞟了陈默一眼，无情道，“你跟她绝无可能。”
　　陈默：“为啥？”
　　范嘉逸：“两个疯子怎么可能在一起？”
　　陈默：“……”

　　关键时刻范若晗加入到聊天中来。她双臂交叉在胸前，面容严肃，一脸认真的分析：“嗯，我舅舅说的对。我反倒认为舅舅和漂亮舅妈非常互补。”
　　话音刚落，范嘉逸身体一抖赶快做出回应：“若晗，别怪舅舅没提醒你。人不可貌相！还有，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用词。”
　　舅甥女俩一唱一和，陈默半点不生气，反而把重点放在范若晗最后一句话头上，眉眼微挑，双手击掌表示认同：“还是若晗看的细。一个小辣椒，一个笑面虎，绝配啊！”
　　范嘉逸刚要张口反驳被范若晗抢先一步说：“我看行。”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哪有这么随便的配对。

　　范若晗乘胜追击，继续输出：“舅舅，姥姥、姥爷这几天非常积极，估摸着至少安排三场。”

　　心知肚明三场代表着什么，范嘉逸立刻双手抱住头，呈现出生无可恋的模样。

　　三场相亲？

　　饶了他吧！

　　看他那副样子，陈默忍住不再折磨他。奈何范若晗一双大眼睛微微转动，向痛苦面具的范嘉逸伸出双手，讨好地笑道：“舅舅，能不能借我点钱。”
　　范嘉逸仰起头，问道：“多少？”
　　范若晗：“一百块。”
　　范嘉逸的脑袋飞速运转，小声问：“你打算干嘛用？”
　　范若晗：“找对面的舅妈做钥匙链。”

　　钥匙链？

　　范若晗：“刚才在一楼等你的时候听见舅妈与别人语音，好像是有人找舅妈做钥匙链。”
　　范嘉逸满脑子都是“舅妈”两个字。他唇角微扯，心平气和地说：“若晗，算我求你。能不能别管她叫舅妈。”
　　范若晗：“放心吧舅舅，我不会在舅妈面前说的。”
　　“……”范嘉逸面容滑稽硬生生没有反驳，而是在心里默默碎碎念：我谢谢你的好心。

　　范若晗是全家的小公主，从小被家里人宠到大。当年范嘉逸姐夫在姐姐孕晚期时出轨。姐姐范雨墨当机立断提出离婚独自抚养孩子。原本生活恢复平静，范雨墨却在孩子一岁多的时候突然在路上发生意外。尽管身边出现好心人帮忙叫救护车和照顾孩子，范雨墨还是因失血过多，最终去医院的途中便没了气。
　　范雨墨的离去对范家父母打击很大，过了很长时间才缓过来。

　　“叮咚！”门铃响了。

　　范若晗反应最迅速，小跑到门口踮起脚尖察看可视门铃里的人，然后转回头开心的喊道：“舅舅快来！外面是舅妈！”

　　范嘉逸被吓得一激灵，以每秒钟三米的速度飞速扑进，立马捂住范若晗的小嘴，压低声音说：“小点声，别让人家听到。”

　　“你好，你的东西掉门口了。”肖晓站在门外大声提醒，压根没听到里面范若晗的声音。

　　范嘉逸做了很大的心里斗争，狂吸一口气，不紧不慢的推开门，犹如绅士一般朝肖晓颔首，礼貌问道：“请问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肖晓干脆利落的回绝，右手拎起一个形似果汁饮料杯子的钥匙链，轻轻摇晃两下，“我刚才出来倒垃圾，发现你家门口掉落的钥匙链。”她停顿两秒才继续说道，“是你的吧！”

　　之前被大娘们吓得跑的飞快，一点都没注意到丢失了东西。还好这个可爱的钥匙链没有甩到其他地方去。
　　范嘉逸松了口气，接过熟悉的钥匙链，连忙道谢：“没错！钥匙链是我的，谢谢。”

　　“不客气。”肖晓视线转移慢慢向下，最终目光落在范若晗的脸上。她眉眼弯弯仿佛变了一个人，宠溺地摸了摸范若晗的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猫咪样式的精致钥匙链递给范若晗，“小朋友，这个猫猫跟你很适配。阿姨把它送给你。”
　　这个猫咪钥匙链是她收拾手作工具箱从里面翻出来的小饰品。几年前曾想要搞活动当赠品送给老顾客们，后来不做手作就没了搞活动的想法。

　　“哇！好漂亮的钥匙链。”范若晗用手指肚轻轻摩擦着小猫咪的脸，爱不释手地装到兜里，嘴角蔓延起一抹甜笑，“谢谢舅——”

　　“阿嚏！！！”为了阻止某个称呼从范若晗的嘴里吐出，范嘉逸刻意打了一个巨大的假喷嚏。内心慌乱表面却装作没事人一样，轻轻拍了拍范若晗的后背，硬挤出笑脸示意，“快谢谢阿姨。”

　　范若晗无视他的话，愉快的说：“谢谢漂亮姐姐，有空来我舅舅家做客。”

　　范嘉逸笑容微顿。做什么客？！还有，差辈了好吧。不过总比喊舅妈要强。

　　肖晓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望向范嘉逸的专注眼神足以让范嘉逸心底一颤。
　　搞什么？干嘛突然这样看我。

　　见状，范若晗小脑袋瓜冒出新的主意，瞬间拉住肖晓的手，“姐姐，你现在就进来吧。”

　　大晚上九点来钟。就算有范若晗在，肖晓也不可能一个人进入男人家里，况且……她目光扫荡，看见厨房那边露出来的一小块男人衣角。
　　看来传言不一定是假的。
　　她停住脚步，笑着挥手：“改天你可以去姐姐那里玩。”说完，视线短暂停留在果汁钥匙链上，最后没再说其他，回到整理干净的屋子里倒在床上望着眼前的灯放空。

　　还回去的那个果汁杯子钥匙链，她再熟悉不过。
　　所以“最好说话富婆”与范嘉逸到底有没有关系？曾经手工制作的五百个钥匙链有没有可能是单主作为赠品赠送给其他人的小礼物呢。

　　肖晓先是在床上摆了个“大”字，然后把双手交叉放在脑袋后面，嘴上嘀咕道：“人生真奇妙！竟然让我在这里看见我曾做过的钥匙链。”

　　此刻，钥匙链正在对面房子里陈默的手中。他左看看右瞧瞧，时不时地偷瞄范嘉逸的脸色。趁对方一个不注意，默默将钥匙链放到自己口袋里，从而得到范嘉逸的怒吼：“我数到三，赶紧给我拿出来！”

　　“啧啧啧！不过一个钥匙链而已。吼什么吼，吓我一跳。”陈默心不甘情不愿地掏出钥匙链，嘴一撇，开始转头与斜后方的范若晗聊闲嗑，“若晗啊，你舅舅自从高二开始特别喜欢收藏钥匙链，我听说跟一个女孩子有关。”

　　范若晗立刻放下书本，挪动脚步坐在陈默旁边，等待陈默诉说有关舅舅的八卦。

　　范嘉逸懒得阻止陈默。他一手摇晃着手中的钥匙链，一手支撑着下巴。随着钥匙链左右摆动，脑海中跳跃出十七年前在爷爷小吃摊前的画面。

　　八月中旬的室外少不了干燥与闷热。晚上七点钟，他身穿校服，习以为常地跑到爷爷奶奶的摊位蹭吃蹭喝。嘴里的炸肉排还未完全咽下去，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声细语：“炸串好吃吗。”
　　想都没想，他马上放下手中的肉排转身解释：“当然好吃。我爷爷特制的酱料没得说。”

　　女孩身上穿着初中校服，看上去比他小几岁的模样，扎着高高的马尾辫，双手拧在一起，站在后方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上的串串瞧。

　　对方目光过于热烈。他拿起盘子里只剩下半个的肉排，问道：“你想吃？”

　　犹豫片刻，女孩点了点头很快又摇头。

　　短短几秒钟的对视里，他看出女孩眸中透露出来的渴望。半晌，站起身子边跑边说：“现在人少，我让爷爷给你炸一个。要不然过一会儿就要排队了。”几分钟过后他端着新的盘子回来，拿起盘子里盛着的新鲜出锅的炸肉排，笑呵呵的递到女孩面前热情地分享，“给你！我请你吃。”

　　时间过去二十秒，眼看肉排表层裹着的酱料即将掉落在地上，女孩快速接过盘子与肉排，抿了抿唇，低头从校服裤子兜里翻找出一个卡通钥匙扣。
　　女孩：“我不能白吃你的肉排。这个是我自己手工制作的小钥匙扣，可以拿这个换你的肉排吗？”

　　瞧着眼前这个小兔子钥匙扣，他开心的接过来，摇晃着钥匙扣，笑着说道：“你手真巧，谢了。”

　　有他这句话，女孩才敢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咽了咽唾沫，接着用力咬下一大口肉排。他刚想问女孩“味道怎么样”，身后不知从哪冒出来个中年女人，一掌袭来打掉女孩手中的炸肉排并严厉呵斥：“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能在外面吃东西。竟浪费钱！看什么看！赶紧把手擦干净回你代姨那收拾行李去。”

　　女孩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垂下眸子，眼巴巴地望着脚下只咬了一口的肉排，眼眶瞬间湿润，整张小脸变得通红。
　　她不理会中年女人的批评，站起身来，抹着眼泪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