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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入京 ...

  •   承德十四年的初雪,一队车马径直驶入京都,马车的前端挂了表明身份的木牌,因而畅通无阻。那是一檀木牌子,上边是一个笔迹锋利的“沈”字,字体刚劲有力,墨色入木。能有如此特权,是因西宁沈氏的祖宗吃曾与开国皇帝一同打下这万里江山。战场上的交情都是炽烈真诚的。待江山稳定,沈氏便受封安国候,世代为皇家镇守边疆。那“沈”字便是由开国皇帝亲笔书写,赐予沈氏,准其以此令牌于千朝江山内畅通无阻。
      沈家更是辈辈忠臣良将,将千朝的西边守得紧紧的。可时过境迁,沈家势力威胁着皇权。可碍于祖辈交情,皇家也不想闹的太难看。况且沈家效忠于皇家的那份心不假,而皇帝也需要有人守边境。种种杂乱因素交织在一起,竟生出一桩婚事来。
      皇帝钦定西宁沈氏嫡系长女沈妤为太子妃,将沈家与皇家的交情连得密切。
      太子妃,无疑是未来皇后。千朝有一个传统,每一位皇后都将在凤凰台叩问神灵,以身祈求千朝世世代代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凤凰台是一栋高阁建筑,由五层楼阁组成第六层为开放的平台,以见天上明月,叩世之万安。凤凰台还有一个特殊的地方,那便是凤凰台的第五层,垂挂着皇后的画像以及各种有关资料。但千朝并非每一任皇后都有此殊荣,必须由被世人肯定的功德功绩,再经皇帝册封,其画像方能入阁受供奉。
      京都的女子以此为终身之荣,以此为目标。但当那一纸诏书之下,能有此殊荣的人选便只有沈妤。沈妤生在边境黄沙里,京都贵女们都在猜那是如何一位将门虎女。
      沈妤是承德元年盛夏出出生的,热烈的艳阳下,她便到了这世上。似乎所有的因素都在推动沈妤往将门虎女,女将军的方向去,但到如今,沈妤亭亭玉立,眉眼精致,尤其是那双眸,虹膜的颜色极黑,透出几分幽深。菩萨低眉般,生出无数温柔,与将门虎女完全相反。
      沈妤恰好将近十五及笄之年,待冬融雪,春雨过,便是他二人的婚期。太后与沈家主母有些交情,疼爱沈妤得紧,遂提前吩咐接沈妤入京,在自个儿跟前养些时候。待到了年龄,由她也备一份嫁妆送沈妤入东宫。
      这便是无上荣耀了,由太后送嫁,再入东宫,多少姑娘小姐梦寐以求的恩典。可沈妤似乎对此兴致阑珊。
      “小姐,进入京都了。”沈妤的贴身侍女明夏道。马车外的叫卖声不绝,京都的市集热闹非凡。沈妤只觉得冷,紧握着手中的汤婆子,好汲取些温度。她声音略微颤抖:“到了就该给家里修书一封,你莫忘了提醒我。”明夏瞧沈妤嘴唇都发白了,心里也是慌张的紧,道:“这些事我怎会忘,倒是自己,小姐莫不是染了风寒?”
      沈妤低头望着自己泛白的指尖,手背的血管呈青紫色,又觉着头昏脑胀,冷热交替,叫沈妤有些撑不住精神,有要晕之势。
      所幸已经入京,马车停在皇宫朱红色的大门前。宫道内非特殊不允马车行动,因而,沈妤必须步至皇帝所在的乾清宫,代表沈家向皇帝请安,再往太后宫里去请安后安置。明夏扶着沈妤,映春在一旁看顾着,避免沈妤步子一软,便摔了。映春时不时替沈妤拢了拢狐裘,好叫沈妤不再受凉。
      当朝皇帝年纪较大,面相严肃,分明深沉敛锋却又有着令人背后发寒的威严感。他老人家对这桩婚事倒是挺满意的,带着点点笑意等沈妤上前问安
      “沈妤携沈家上下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沈妤的声音仍然颤抖,却还保持着应有的冷静,她跪地叩首向皇帝行大礼。皇帝本就面相威严,朝服冠冕未退,威严感更甚。但即使如此,沈妤仍临前不惧,有问有答。
      “沈将军身子如何?”皇帝发问。
      “父亲身子骨硬朗,不曾有过什大病疑难病痛,劳陛下挂心。”沈妤回复着皇帝的问题,声若游丝,气力不足。几轮问话下来,她精神愈发地差,一阵眩晕感突然袭来,沈妤竟当堂晕了过去。
      惊的映春明夏向着皇帝磕头致歉,明夏解释道:“陛下恕罪,小姐连日赶路入京,受了初雪寒凉,身子骨不大受得住!”皇帝倒也大度,挥挥手唤御前太监到太医院去请人,映春明夏则扶着沈妤回太后处。
      待沈妤转醒,望着陌生的环境,这屋里的帐幔用的不是她素日喜爱的青绿色,而是一帘金绣帐幔,她便了然此刻是如何境地。守在一旁的映春见沈妤醒来。忙跑去斟茶倒水,又侍候沈妤服药。
      明夏则到太后处通报消息,宫里传消息的速度极快,不过三五刻钟,皇帝也晓得了。
      屋外传来一群嘈杂的脚步声,太后带着人就到了沈妤塌前。太后年轻时也是一位贤淑美人,年老之后容色犹在,显得慈祥。沈妤视线下扫,见她手里攥了一串佛珠,身上满是香烛气息。沈妤便猜的太后信佛。
      “阿妤,现在如何了?你当真吓着皇帝与哀家了。”太后坐到床塌边,那手盖在沈妤手上,触碰到一手凉意,便又说道:“手怎么还是凉,丫头婆子也不知道给你添些东西。”
      沈妤经明夏扶着坐起,又回握着太后的手:“自小就有的毛病,您不必上心。”
      太后又握着沈妤的手轻拍了拍,道:“怎么不上心,你要是有些什么,哀家心里都要震震。”随即又吩咐道:“屋子里的地龙炭盆都烧的旺些,但也别闷着不通气。”沈妤这才注意到,除却映春明夏以及太后身边的嬷嬷,有几位见着眼生的宫女太监,想必是她这殿里的侍从。”
      话语间,明夏已将新的汤婆子供上,又替沈妤披了件狐裘。太后显然话多些,又与沈妤聊了好些时候,讲过去那些峥嵘岁月。直到明夏递来的汤婆子都凉了,才罢休。
      人都散去了,沈妤这才来得及询问明夏:“家书没送出去罢?莫说我晕了,白叫他们担心。”明夏眼里透着怜惜,但又知沈妤的性子,便不劝人,只回答道:“家书送出去了,只说小姐一切安好。”皇帝派人送了药材来慰问,沈妤跪恩谢过,又用银钱打点太监们。皇帝未传召她到御前,沈妤便也不多做功夫,谨慎地盯着消息往来。
      几日时间仿若一瞬即逝,送往西边的家书只道了平安,未提沈妤堂前昏过去的事儿。可沈老爷子何等精明一个人,回得书信与沈妤道:“只得说真话,不得有瞒一事。”沈妤读着家书,泪如雨下,思家念乡之情绪冒出。日渐消瘦,精神萎靡,后得宫中太医精心照料着这位准太子妃,沈妤的身子也逐渐好了起来,精神稳定许多。
      这日斜阳碎玉,正是好时候。沈妤身子好了不少,请安就必不可少,这日太后那边的人便来请沈妤过去陪陪太后。
      太后这样的邀请,沈妤能将缘由猜了个七七八八。
      她晨起梳妆,收拾整理妥当仪容。以青绿色的发带挽作发髻,素衫白狐裘。到太后处请安时,沈妤刚过屏风进入内室,沈妤的视线落在了与太后对弈的男子身上。
      沈妤见他一身正红色官袍,又与太后并坐一榻对弈,便了然男子的身份。她不紧不慢地向太后问安,问安的声音响起,那男子的目光才落在她身上。沈妤的衣裙因多日服药染上了浅淡药味,又生得柔美,此时几分病气未散尽,便显得越发惹人怜爱了。尤其是那双含情眸,秋眸多情,梅惭荷妒。太后忙唤了身旁的嬷嬷亲自去扶沈妤,还未扶起,沈妤又作一道问安:“臣女请太子殿下万安。”嬷嬷本是不仅过来扶人,也是要告诉沈妤这位男子的身份,却不想沈妤直接就道了问安。
      当朝太子姓名为千寻叙,小字叙言。千寻叙生的极俊,黑发如瀑,以玉冠束之半数,余下部分垂在他朱红色的官袍上,衬得他气质如玉,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闻言,千寻叙唇角勾起,温润笑意便随之而现。
      但他开口就出了个难题:“你又如何知晓孤便是太子?”
      沈妤倒是没有被难住,她抬眸对上太子的视线,声音平稳:“太子殿下气度不凡,非是旁人能比较的。又有谁能错认明珠与辉月?”
      太后仍堆着笑,将二人间的对峙挥散:“阿妤一张小嘴如此甜,怕是药苦啊,贪嘴儿吃多了糖。”话语间,沈妤已在嬷嬷的搀扶下到了太后身边,端坐在太后身侧。
      沈妤弯唇轻笑,就着太后的话头往下:“良药可谓真苦口,您宫里的糖酥做的尤其妙,免不了贪嘴多吃。”
      话毕,沈妤抬首对上千寻叙的目光。那人明明端着一副君子模样,但目光却带着深切探究意,仿佛直直穿肤入心,窥探沈妤的灵魂。
      “记得是专门寻了南边的厨子做的。”千寻叙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一颗棋子,目光不再看向沈妤,而是落目棋局,随口出言。
      太后仔细地回忆着:“南巡时,阿音喜爱的紧,皇帝叫人请了厨子回京。只是现下阿音不在,便使唤到哀家这里伺候着,叫我也好尝些新鲜。”
      太后面相慈祥地牵过沈妤的手,说道:“阿音不日便回京了,定在了除夕夜前十五日。”
      千寻叙仍注目着棋局,闻言蹙眉疑惑:“阿音在外面贪玩,竟这么晚才回京。”
      “阿音贪玩些也无妨,阿妤一定要和阿音好好相处才是。毕竟,你是哀家钦定的太子妃,早晚都是一家人。”说着,太后又拍了拍沈妤的手。
      沈妤倒觉的尴尬,毕竟她可不是太子的心上人,这门亲事可不就是彻头彻尾的政治联姻,谁料想千寻叙竟也是应了声:”阿音脾气古怪,沈小姐莫要责怪才是。”
      沈妤倒是对这位公主有所耳闻,当朝皇帝的掌心明珠,可称得上是宠爱无边。其与千寻叙同出元德皇后一脉,是为二公主。元德皇后是皇帝的发妻,二人之情堪比金坚。而这位元德皇后唯一的女儿,二公主千寻音,与她母亲长的极像,或许这也是皇帝格外宠爱她的原因罢。
      “公主殿下千尊玉贵,脾气不过俏皮些,臣女自当与之好相处。”沈妤回握住太后的手,谦逊答道。太后喜欢这些小孩嬉闹膝前,登时高兴,又赏了沈妤衣钗服饰。太后身边的嬷嬷提醒着:“娘娘,库房里还有些去年的明前龙井,二公主没喝完的,要不一并赏了沈姑娘?”太后应声恩准了。沈妤便又谢恩。
      几人在房间度过午间时光,千寻叙离开时,太后催着沈妤送送千寻叙。于是二人共出明安堂,与殿前止步,沈妤委身道:“臣女沈妤,恭送太子殿下。”千寻叙仍着那一身明红官袍,长身玉立,公子世无双,斜阳落在他身,更显明艳,他道:“沈妤,孤娶你,并不会为难你。沈家世代忠良,你为两家干系交好而献身,孤自当好生待你。”
      千寻叙儿时曾到西宁,在沈家待了几月,见过沈家儿郎奋勇杀敌,以命筑起边境之墙,因而格外敬佩沈家的血性,爱屋及乌地将沈妤并在那块喜爱上。
      闻言,沈妤愣住了,但她仍持得体姿态,回道:“臣女恩谢殿下。”千寻叙点首算是应了,便抬步离了慈安殿。沈妤也就此回到了慈安宫西偏殿。
      时间走的快,丫头婆子伺候沈妤入睡。待明夏吹灭了烛火,西偏殿内唯独剩了沈妤一人罢。可辗转反侧,依旧不得睡意。她便起身点烛,披了件银白外袍。到小榻茶桌前,一推身边之窗,月光如瀑,洒进了室内。沈妤便开始练习泡茶的技艺,上好的明前龙井即使存放了将近一年,那股子香气却还是浓郁。
      “沈小姐。”
      沈妤听到这声音,顿时觉惊吓不少,往窗外看去,竟是一青衫女子躺卧在东偏院的那颗巨大的梧桐树上。连着今日的事,沈妤想到了什么,她便回应着那声音:“公主,茶已经泡好了。
      只见那身影翻身下树,朝着沈妤的方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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