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见余晖》山玉不是山芋

25、情书

　　曾以为已经云开见月的天空悄无声息地笼上了密不透风的阴云，时隔两年多的暴雨再次倾盆而下。
　　行走在明媚炙热的阳光下，林夕想如隔绝在经久不息的冰冷雨水中，只是这次她的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看着一蹶不振的女儿，林妈妈只能无声叹息。
　　陆露走后，她在陆露的暗示下默默把林夕想房间里的尖锐物品收了起来。
　　虽然知道女儿是个坚强的人，但从未见过女儿这般失魂的样子她心中还是感到不安。
　　比往日更加暗淡的灯光下，林夕想颤抖着手打开江景留下的信，单薄的信纸连接着江景的温度，是她在这场终究无法停息的暴雨中唯一的安宁。
　　江景的字是非常工整古板的正楷，一笔一画如同字帖上复刻出来的印刷品。
　　信纸看起来攒新，但落笔的时间却是两年前。看着上面满满一页深刻的笔墨，林夕想眼前浮现出江景坐在书桌前神情肃穆书写的样子。
　　“挚爱夕想：
　　见字如面。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你的身边。曾经我以为死亡是人生命中注定的退场仪式，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原因，什么方式，当结局来临时我都能坦然地接受，现在回想，才发觉眼前等待自己是无尽的遗憾。无法为你拭去泪水，无法安慰你，无法陪伴你，真的很抱歉。
　　还记得高一的时候上的《与妻书》一课？你问我，如果换做是我，我会不会也是那般宁愿你先死。我回答‘是’。你听后很生气，说我应当回答‘我们谁都不会死，我们会白头偕老永远在一起。’我于感情十分愚钝，你教会了我很多给予了我很多。如今时过境迁，当我站在即将远去的道路上时，我再次回想起书中所写点滴。再三斟酌，最后还是想告诉你。如果时间会先一步夺走我们其中一个人的生命，我会坚定不移地希望你能先死。
　　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我们彼此亲密无间十余载，我不能想象终有一天失去你的样子。也因此无法去想，失去我的你，会不会做出让自己痛苦的事情。若我先化为一缕幽魂，便无法再劝慰你无法拥抱你，所以我更愿意代替你，去承受先失去的痛苦，然后处理好后事再去找你。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知道如果我是你，你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但我不希望你这么做。
　　夕想，对不起，我是个自私的人。即便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会给你带来漫长的苦痛，在你出现的那一刻，我还是走进了你的生活。即使知道这一天已经到来，还是不想放开你的手离开你。我深深地爱着你，我的爱却形同诅咒。如果没有遇到我，你依旧是灯光下最耀眼的太阳，你会是花圃里最明媚的玫瑰，你也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最快乐的人。你的光辉从来不应只属于我一人，即便没有我，这个世界上还有远比我更爱你的人出现。或许，老天为了惩罚我的私心，才会想把我从你身边带走，将你还给这个世界。
　　可我该怎么去赎罪，才能替代因我之私让你流淌的泪水，该怎么弥补才能抹去在你光辉灿烂的人生中留下了伤痕，这一次的题目，我始终找不到答案。
　　在和你朝夕相处的每一天，我都在心中祈祷，祈祷着微渺的奇迹降临。当你看到这里的时候，我只能遗憾自己并不是被上天眷顾的人。也许遇到你就是我余生最大的幸运，我又怎能奢求更多。
　　小时候，父亲曾与我说过，死亡并不是人生命的终点，人的躯壳过了保质期无法承受他的灵魂，所以他舍去了躯壳才能永远陪伴所爱之人。如果命运注定我将离你而去，那么摆脱躯壳的我会义无反顾地再回到你的身边。
　　我深爱着你，就如你深爱着我一般。你的痛苦是我无能的痛苦，所以自私的我只能请求你，请求你不要因为我的离去熄灭自己的光芒，也不要因为我的离去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若见你因我而放弃深爱你的世界，我将永远无法原谅我自己。
　　夕想，你要相信，死亡只是我们生命中短暂的分离。因为我爱你，所以无论前方有多少阻碍，我都会义无反顾地回到你身边。就像我曾经答应你的，我不会成为天上的星星，因为星星离你太远太远，我会努力成为你最喜欢的一切，永远陪在你身边。
　　所以，请等等我，在我回到你身边前，请再等等我。”
　　看完最后一个字，林夕想忍着手心的颤抖把信纸完好地折好放进信封中。泪水不受控制地滴落在书桌上，一片一片最后化成汹涌的海浪撞碎了浮空的孤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