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见余晖》山玉不是山芋

24、暴雨

　　风平浪静的生活让人淡忘了病魔附加的恐惧，风和日丽的每一天似乎都将命运的齿轮推回正轨。
　　但医院里心电图缓慢跳动的机械音在经过了漫长的两年多，最终还是归于甬长的平静。
　　林夕想结束了国际比赛后才接到江妈妈的电话，尽管是已经压缩到两天的归途也没能让她见到江景最后一面。
　　明明前一天江景还在说着以后的事情，可是眨眼间那个永远温柔的人就已经变成了盒子里的一捧沉甸甸的骨灰。
　　“阿景说，他不想让你看到他最难看的样子，抱歉，夕想。”
　　江妈妈一夜之间老了很多，她叹了一声，低下头擦拭眼角的泪。
　　林夕想怔怔地看着挂在墙上属于江景的黑白照片，她轰然跪坐在地上，双眼失去了焦距，只有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本就忧心忡忡的林爸爸和林妈妈看到女儿失了魂的样子吓坏了，连忙扶着她问她怎么了。
　　林夕想听不到任何声音，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已经倾覆崩塌的世界中沉入深海，，身体一直往下坠，找不到归去的尽头。
　　“夕想，夕想，你别吓妈妈啊，夕想，你说句话啊。”林妈妈焦急地催促林爸爸拨打急救电话。
　　江妈妈手足无措地喊着林夕想的名字，可林夕想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呆滞地看着黑白照片上，眼泪已经打湿了她的衣襟。
　　“蝴蝶。”
　　林夕想堵塞的咽喉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她伸出了手。
　　顺着林夕想的目光，三个家长看着一只白色的蝴蝶悄无声息地出现，它轻轻扇动着翅膀落在林夕想的手指上。
　　林夕想有些恍惚，指尖短暂的触碰如一只无形的大手将她从深海中拖出，挤满耳道的海啸声悄然消失，四周开始嘈杂起来。
　　蝴蝶像是受了惊吓，翩翩飞走，她怔怔地看着蝴蝶消失，看着四周焦急的脸，她听到了自己妈妈的哭喊声，江妈妈的询问声，还有蝴蝶扇动翅膀的声音。
　　精细搭砌的美丽城堡在现实面前最终化为了一地无解的残骸，在身体里涌动的浪潮终于冲破了堤坝，伴随着她颤抖的声音倾泻而出，撕扯着心脏一阵阵钻心的疼。
　　林夕想被林妈妈托着，所有想说的话化作囫囵的呜咽，她哭的嘶声力竭。
　　早年江爸爸生病后，两边家里的亲戚都被江爸爸断了联系。江家认识的人很少，江景也没有办葬礼。江妈妈给江景手机里存着的号码发了讣告，在正式入墓地前，江家还是来了不少人。
　　林夕想守在江景的骨灰盒前就像一夜之间枯萎的花，红肿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生机。
　　看着一如当年江景一般死寂的眼神，何月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想起江景说过的话。
　　气氛沉重，她坐在林夕想的身边安慰道：“夕想，江景一定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他那么喜欢你，说不定现在就在这里陪着你，你要是一蹶不振他会难过的。”
　　林夕想只是点点头，没有回答。
　　陈明匆忙地赶到江家后，还没进门就开始哭，哭的震天撼地。凝重的气氛因为他的出现反倒没有那么压抑。
　　江妈妈把老宋喊到一边，她拿出一张银行卡塞到了老宋手里：“江景临终前让我把这张卡还给您，您和老师们的心意我们已经收到了，到底是老天不开眼……这钱也不是小钱，您拿回去吧。”
　　老宋皱着眉又想塞给江妈妈：“江景生病肯定花了不少钱，以后只有你一个人了，年纪大了遇到些事都得花钱，你就留着吧。”
　　江妈妈摇了摇头：“江景他……他早就算好了……以后的事情，他都打算好了……”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林夕想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道：“这是阿景的嘱咐我一定要给您的，您就当了却他的心愿吧。”
　　老宋无奈收下，他叹了一口气：“还请你节哀。”
　　何月临走前还特意隐晦地嘱咐林妈妈最近要多看着些林夕想，从陈明那听到消息的陆露赶到江家后，看到林夕想的模样，担忧直接留下来一直陪在林夕想身边。
　　“江同学是个很优秀的人。”陆露跪坐在林夕想身边认真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多厉害的人，他们的生命短暂而耀眼，我妈说，这些人都是来人世界渡劫的神仙，神仙的劫难圆满后就会回到天上去。”
　　“可是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一定是他……”林夕想说了这一天第一句话，她的声音微弱嘶哑，干涸的眼眶已经流不出眼泪。
　　陆露想了想说：“因为江同学幸运地遇见了夕想你啊。”
　　林夕想看着陆露，她的双眼迷茫。
　　陆露难得严肃地说：“神仙的劫本应该一辈子漫长又痛苦，因为夕想，江同学没有经历那么多磨难，他在人间圆满了，他就只能回去了。”
　　林夕想的双眸又暗淡下来，陆露连忙补充：“不过江同学那么喜欢你，肯定不愿意那么早回去，他说不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呢，夕想，你想想是不是有动物什么的出现在你身边过。”
　　林夕想想起了那只白色的蝴蝶，她又愣住了。
　　陆露见状道：“说不定，江同学也正在努力的努力地回你身边。”
　　林夕想低下头靠在陆露的肩上无声哭泣。
　　第二天，沉甸甸的盒子被林夕想亲手放进了早已准备好的墓地，江妈妈忍了好些天，终于大哭了一场。
　　这一次林夕想主动站在江妈妈身旁让她靠着自己。
　　“江阿姨，江景不在了，以后我就是您亲女儿。”
　　只是两年多的时间，江妈妈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半，林夕想心疼不已。
　　“你是个好孩子，是阿景耽误了你。”
　　江妈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雪白的信封上印着林夕想最喜欢的猫咪图案，她的心蓦地开始抽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