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他天赋异禀》蝎蝎光临

5、“天地浩茫，若要求证大道，如何能居安一隅。”

　　淬炼陨铁用去一天，将陨铁熔化为均匀的铁水用去一天，塑造雏形用去两天，待得雏形入炉已是四天后。

　　洛止将陨铁分作四份，一齐打入炉中，待炉火稳定后，从冥想中回过神来，发现热汗已湿透了衣背。

　　见洛止炼器告一段落，叶蕉解开了赤鸟的束缚。赤鸟飞到炼器炉旁好奇地打着转。

　　封知月有些担心：“它不会把炼器炉吃了吧。”

　　叶蕉笃定道：“不会，它之前吃过司忆的炼器炉，吞进嘴里就直接吐出来了，之后再没碰过。”

　　封知月第一次听说这事：“司忆没教训它？”

　　叶蕉微微一笑，口中吐出的话语却让赤鸟条件反射地抖了一抖：

　　“它被司忆拎着给新种的焰心喷了一个月的火。”

　　交谈间，洛止运转完净体术，朝三人笑道：“好久没有这么投入了。”他看向谢祁，俯身郑重作揖：“言道友，我已有了新的领悟，此番顿悟需得多谢你。”

　　谢祁回以一礼：“道友自行顿悟，非我之功。”

　　叶蕉见洛止一副卸下重担的轻松样子，疑惑道：

　　“这胚料进炉，不必继续控火吗？”

　　洛止答：“用最简单的控火术就可以设定火温如何变化。进炉后不用随时观察，按照胚料的特性丢上设定好的程式就行。”

　　叶蕉发现自己总在被洛止打碎认知：

　　“那司忆为何还自己控火，不行，我得告诉她还有这等好办法。”

　　洛止见状连忙阻止：“诶诶时道友，不必告诉不必告诉，炼器师都会用控火术，只不过……”

　　洛止轻咳一声：“他们不像我这样使用。”

　　“为何？”叶蕉眼睛里充满了求知。

　　“因为，唉，他们追求细节，我觉得能用就行。”洛止目光游移，犹豫了一会破罐子破摔道：

　　“主要是控火真的很累啊！你们相信我，也就做工看上去粗糙点，不影响功能的。”

　　三人一时沉默。赤鸟在旁啪啪拍打起翅膀。它很欣赏这个人类，在人群中一眼看到它的英姿，此时出言也甚得它意。

　　洛止看向赤鸟，像是领会到了它的意思，惊喜道：

　　“前辈，你也如此想？”

　　正是正是。不过它什么时候变成前辈了？赤鸟有些迷惑。

　　封知月想起当日为圆赤鸟异状临时编出的谎言，嘴角抽动了一下，转移话题道：

　　“洛道友，这剑鞘还需多久成型？”

　　“快了，千缘陨铁不必锻造太久，大约一个时辰便可出炉。”

　　众人在旁静静等待。一个时辰将至，洛止原本轻松的面色上浮出几分忐忑。

　　终于，炉中爆发出一阵炫光。炉顶飘至半空，四件锻品散发着淡淡柔光，缓缓从炉中升起。

　　洛止松了口气。

　　“四件都成功了。”他抬手将四把剑鞘吸至面前，一一检查。

　　四把剑鞘都是地阶上品。外层可随心念改变质感，内层附在剑体上，随剑身改变形状。

　　谢祁拿出灵剑，将剑鞘配上，瞬息间剑鞘便与剑体贴合，散发出古朴的光华。他又拔剑向剑鞘斩去，剑刃所到之处，鞘身散如流水，剑回后重新汇聚，像是拥有了生命一般。

　　封知月和叶蕉都有些呆了：此人竟真能一炉炼成四件，而且顿悟之下便可造出这样的宝器。洛止揣摩了一番，却觉得仍有提升空间：

　　“空剑鞘受到攻击时可以避开锋刃，可若剑鞘中有剑，应当内嵌防御阵法，包裹剑体时触发反击……待我细细琢磨，应当能做出地阶极品。”

　　洛止自言自语着，又沉浸在新的思路里，可惜此时手边没有材料供他试验。赤鸟向悬浮着的剑鞘啄去，千缘陨铁砂自如地伸展开，让它啄了个空。

　　洛止回神时，入目便是赤鸟追着几把剑鞘到处跑的情景。

　　他迟疑着问道：“这是……？”

　　谢祁遮了遮面，答道：“它在测试剑鞘的灵敏度。”

　　“哦……”

　　可是他怎么看着，像是鸟类在捕食？

　　洛止甩甩头，想起正事，连忙道：

　　“这四把剑鞘你们先拿着，等我炼制出附带防御法阵的，再给你们换。”

　　谢祁收下三把，将最后一把还给洛止：

　　“我们师门只有三人，用不上四把剑鞘。”

　　洛止想了想，也不扭捏，将剑鞘收下：“也是。那便先留在我这，正好给我做对比参照。”

　　赤鸟失去了追逐的目标，在洞府内闲逛起来。谢祁将剑鞘分与封知月和叶蕉。二人的本命灵剑都配有以珍稀材料打造的天阶极品剑鞘，此时却对这把地阶剑鞘充满了兴趣。

　　叶蕉从储物戒中翻出数把灵剑，依次插上剑鞘，每一把都贴得严丝合缝。封知月试着将一支符笔插进去，剑鞘竟也变成笔头的形状，将符笔包裹住。

　　叶蕉翻来覆去玩了一会，很是喜欢，转身看了看仍被捆仙索缚着的狼妖，抬手将捆仙索召到手中，递给洛止。

　　洛止不明所以。叶蕉道：

　　“这捆仙索本来就是你的，狼妖是你帮我们炼制的谢礼。你可以令它认主，帮你看守洞府。”

　　洛止急道：

　　“道友这是什么话，你们帮我解围在前，助我顿悟在后，不过炼一炉器具，怎么能收酬礼。”

　　封知月道：

　　“道友当日受人算计，是我们未曾考虑周全，误导了旁人，理当还你公道。至于顿悟，师兄方才也说了，是道友自己的天资，我们不过是一个契机，即使没有我们，契机也迟早会出现。道友愿意带我们来洞府，着实冒了风险，给予我们这般信任，自然应当回礼。”

　　洛止叹：“你们不必如此，我心里明白，是我受了诸位的恩。”

　　叶蕉拍拍他的肩膀：“我们不过是遵循心中的道义，不是为了帮你，谈不上什么恩。这狼妖我们也用不上，于你倒是有用，你要是愿意，就当交个朋友。”

　　二人眼神清朗，语带真挚，如清风过怀，外物不系于心。

　　洛止从未见过这样的人物。他看得出叶蕉所言发自真心，与人为善并非为人，而是为己、为心中的道。

　　他此前的人生中讲利益，讲人情，讲合作，讲各取所需，众人口中互称“道”友，却无人讲“道”。

　　这三人自称来自山野中不入世的小宗门，洛止猜测他们确实隐于山野，尚未沾染世俗之气。这只赤鸟或许是山中精怪，因此才会未认主但与他们同行。以他们的气度和财力，应是生于世家隐族。

　　这般纯然之人……

　　“这世间没什么意思。”洛止表情平静。“不如回家去吧。”

　　听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二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不解。谢祁凝视洛止，淡淡开口：

　　“天地浩茫，若要求证大道，如何能居安一隅。赤子之心虽可贵，历经打磨仍怀有赤子之心，方为道心。”

　　历经打磨，方为道心？

　　洛止看着三人的眼睛，或清澈或深邃，都是同样的不可动摇。

　　所以他们主动到世间历练，他们坚信自己不会为外界所改。人情冷暖、坎坷流离，不过是证道路上的磨剑石。

　　洛止缓缓咀嚼着谢祁的话，心头似有一层灰纱被拂去。

　　他笑道：“不错，历经打磨，方为道心，是我狭隘了。只是这狼妖，我并非驭兽师，就算强行逼它认主，也不知如何控制它。”

　　封知月笑眯眯地拍拍狼妖的头：“我这有一阵法，可使你们达成契约，契约后你们心意相通，它若违抗你的意志，会受到契约的反噬。它若有情理之内的需求，你看着满足它便是了。狼妖凶狠好战，刚好弥补炼器师战斗力弱的不足，你出门在外用它伪装成驭兽师，也可以少许多麻烦。”

　　洛止看向狼妖。狼妖这几天经受了叶蕉和赤鸟的身体精神双重打击，此时听天由命地伏在地上。

　　叶蕉弹了弹它的耳朵：“跟着他不要太省事啊，只要看看洞府，撑撑场面，不要你厮杀卖命。把这机会给兽行里其它妖兽讲，早就争先恐后了。”

　　狼妖瞥了他一眼，不想理这个把捆仙索玩出花的小子。封知月见狼妖没有反抗，便叫洛止解开捆仙索，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张法阵符纸，双手结印打入灵力，法阵逐渐展开，扩展成一个完整的契约阵。

　　这张契约阵符书是封知月从秘境中偶然得来，入阵可连通五感，想对方之所想，见对方之所见。按照阵法规则达成契约，双方受契约约束，违背者受咒文惩戒。

　　封知月示意洛止走进阵中。洛止踏入契约阵的一瞬间，阵法内浮出一行一行玄妙的文字。

　　这些文字并非如今的通用语，像是某种古老的象形文字，洛止本应看不懂，但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力量使他奇异般地完全理解了阵中浮现的内容。

　　封知月见洛止身上环绕起淡蓝色咒文，示意狼妖也踏进阵中。

　　狼妖走到阵前，抬起前爪，犹豫了几息，终究将前爪落下。触及阵法的那一刻，一股澎湃的神念冲击得它闭上双眼，浅黄色咒文环绕上它的周身。

　　这是……什么？

　　洛止以为是自己不由自主将疑问问出了口。对上狼妖澄黄的双眼，他突然反应过来——

　　他听到了狼妖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