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他天赋异禀》蝎蝎光临

19、无极

　　水流的粘滞感越来越明显，质地逐渐接近于胶状。洞内变得温热黏腻，令人生出一种强烈的被挤压的幻觉。

　　束阙回身，见封知月手托一件散发着天阶气息的古铜色法器，正面露纠结，不禁冷笑。

　　以为有天阶法器傍身，便可有恃无恐？

　　如果单单是毁灭礁洞，天阶法器或许足够抵御；可他既然选择结下这个梁子，便会做得彻底。

　　束阙散出灵力。

　　方才洒下的粉末融入沿途洞壁，随着洞壁的收缩而翻滚。此刻它们与束阙的灵力相互感应，连结成一张巨大的网。

　　束阙眼中现出重瞳。粉末在灵力灼烤下变得炽热，达到一个临界点后，轰然闪出连环的爆响。

　　爆鸣声响起的那一刻，一点微光自束阙手中闪过。

　　赐福没有拿到，白白磨了不少龟甲，还结了个仇，这次赐福大比可以说亏到家了。不过——

　　望着封知月的方向，束阙嘴角挑出一丝笑意。

　　看到以为猎物尽在掌控之中的猎手露出惊诧的表情，可真是让人愉悦啊。

　　*

　　“轰——”

　　澜星望着不远处的礁洞，一瞬失神。

　　“……他疯了？”

　　那只龟族想做的，竟然不是融化礁洞，而是引爆。

　　礁洞久受水流冲击，经年累月被冲刷出不少疏孔，只要在其中投入腐蚀性的药剂，便可将礁洞本就脆弱的结构融解。可如果是要引爆礁洞，礁洞内部千变万化，实则是一个巨大的整体，无法从局部攻破，必须有足够充沛的能量遍及它的每一处支脉，才能将它全然崩解。

　　礁洞庞大，一般修士，哪怕修练至分神境，灵力储备也不足以覆盖整个礁洞，而再往上的高阶修士，更不会动用灵力来炸一个不起眼的河底礁洞，因此这千万年来，泯河偶有发生礁洞融解，但从未有过引爆。

　　据澜星所知，水族中的大部分种族并不具备引爆礁洞的能力，龟族偏偏是那少数几个种族之一。

　　妖修之中，许多种族在晋阶的过程中会经历蜕壳；而同样经历蜕壳，不同的种族之间又各自有所差别。

　　螺族的螺壳一旦蜕下，便成为徒有坚壳的死物，而龟族与螺族不同，龟族的甲片中刻有先天纹成的回路，其中蕴藏着极大的能量，且这一能量只能由对应的唯一主体调用，无法被他人抢夺，可以说是龟族最大的底牌。

　　如果洞中那名龟族愿意将自己的甲片磨成粉末埋入洞壁，再散出灵力将甲片串结起来，同时激发其中的先天之力，便能释放出足够的能量使得礁洞彻底爆裂。可龟族一生只有三次蜕甲，每一张甲片都极为珍贵。要引爆这么一个礁洞，大约需要磨下近半张龟甲，对任何龟族修士而言都是一桩巨大的损失。

　　况且，他既然身在礁洞之中，若像这般引爆礁洞，自己必然也无法抵抗礁洞爆开的威势，不得不选择通过螺壳碎片传送离场，多耗费这半张龟甲，与直接离开没有什么不同。

　　澜星想不明白洞中那只龟族为什么要这么做。

　　礁洞各处渐次发出轰轰的震颤声。澜星一面远离礁洞，一面向封知月传音：

　　“他在将礁洞内部累积的能量全部引出，天阶法器可能不足以抵抗。”

　　封知月镇定道：

　　“我还有机会出去吗，如果我能蒙——我是说，找到正确的路。”

　　“很难。礁洞中的路径应该已经停止变化了，如果你现在所在的路径不是数千条路径中唯一正确的那条，那就无论如何也走不到终点。那龟族既然动手，必定算好了路径，不会给你机会。”

　　这个答案在封知月的意料之中。

　　“你在礁洞附近吗？向它反方向去，越远越好。”

　　“我已经在撤离。”澜星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

　　“你如果招架不了，尽快传送出去，它最多还有十息便会完全引爆。”

　　“嗯，那龟族已经退出了，应该是快了。”

　　澜星听封知月这话，觉得颇有些怪异。

　　“……那你呢？”

　　“我？”

　　封知月轻笑一声。

　　“我应该不会死在这吧。”

　　连环爆响声短暂停止了一瞬，紧随其后的是一声震动整片水域的轰鸣。

　　轰鸣声到来前，澜星耳中飘入了最后一句话：

　　“等我师弟来找我，还劳烦你给他带路。”

　　*

　　澜星从短暂的晕眩中醒来，胸中气血翻涌，脏腑间犹如受了一道重击，灵力紊乱地在其中流窜。

　　刚刚那是……什么？

　　他感觉浑身透着麻痹。艰难控制着身体回过头去，只见原先礁洞的位置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漩涡中似有礁石和水藻的碎片缓缓转动，几乎遮过河底的光芒，形成了一片暗沉的水域。

　　礁洞彻底崩裂时，他已经朝远处游出了数千丈远，也特意召出了护体法盾，为何受到的冲击仍是如此强大？

　　以及那处漩涡……河底漩涡只有在受到巨力相抗时才会出现，为何礁洞崩裂会产生漩涡？

　　澜星抑制着身体内凌乱的灵力，精神有些无法集中，只觉眼前情景不合常理，却一时想不出缘由。

　　对了，那个女修呢？

　　澜星终于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他尝试着向封知月传音，久久未得到回答。

　　她选择传送出去了吗？

　　几道不甚清晰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现。

　　不……她说，等她师弟来找她？她的意思是，她会留在角逐场内？

　　澜星视线倏然凝向漩涡之中。

　　这么巨大的破坏力，她若留在礁洞之中，此刻……

　　澜星瞳孔微微放大，沉沉地看着漩涡，几息后，他缓了缓呼吸，向叶蕉传音道：

　　“你师姐说……”

　　“我马上到！”叶蕉快速回话道。“我就知道这动静是她搞的，你和她在一起吗？你没事吧？”

　　……这个所谓的小师弟，为什么先关心我，而不是先关心他师姐？澜星的思绪往无关的方向飘了飘。

　　叶蕉又道：

　　“我好像看到了！是那个黑乎乎的大洞吗？”

　　澜星默了默，答：

　　“是。”

　　“好，我到它的边缘了。”

　　澜星四面望去，看见西面一道蓝紫色的闪电疾射而来。

　　转瞬之间，那道闪电在他面前停住，乘闪电之力奔袭之人正是叶蕉。

　　“那声炸响出来，我就感觉到不对劲，怎么会有人的招式能闹出这么大动静，很有可能是她用了无极。”一见面，叶蕉就抱怨道：“师父还叮嘱我不要随便用，我就说随便用的只会是她。”

　　“无极？”澜星有些不解。

　　“哦，就是一件法器的名字，一会你就见到了。你刚刚和她在一起吗？她在哪里？”

　　澜星望了望漩涡，不确定道：

　　“引爆前在那个位置，现在……不知道。”

　　二人向漩涡中心处行去。越靠近中心，河水的吸力便越大，叶蕉尚且可以自如行走，澜星已经需要将灵力环绕于周身来消除吸力的影响。

　　行至最中心处，碎石纷飞间隐约可见一张古铜色的圆盘。

　　叶蕉见到此物后松了口气，伸手将圆盘唤回。

　　圆盘四周散溢着躁动而暴戾的灵力，隐隐能感觉到其中有几股强悍的气息正横冲直撞。

　　“这是……？”

　　“这就是无极。”

　　叶蕉将无极收入怀中，朝澜星道：

　　“我们接下来去哪，是不是要去和澜离会合？”

　　澜星迷惑地看着叶蕉。

　　“嗯？难道不是？”

　　叶蕉回忆了一番进入角逐场后众人议定的安排。

　　“我和师姐跟着你，另外几个人跟着澜离，没错吧？”

　　叶蕉见澜星脸上的表情愈发难尽，片刻后醒悟道：

　　“你是说我师姐吗？无极里面有一处独立空间，她正躲里面养伤呢。”叶蕉啧啧了两声。“看这次的强度，应该伤得不轻。”

　　澜星微微低头看了一眼叶蕉怀中隐约露出些边角的圆盘。

　　有独立空间，所以无法放入储物戒内么？

　　以目前的炼器技术，储物空间内只可储存死物和灵体，无法放入生灵。部分特殊法器中辟有可供生灵生存的独立空间，这样的空间中若有生灵存在，便只能随身携带。

　　澜星注意到，叶蕉接过圆盘时自然而然地将它放入怀中，与他此时所言相符。只是，辟有独立空间的法器，通常都达到了准圣阶，为何从这件法器上只能感受到天阶的气息？

　　澜星试探着问道：

　　“可是我听说，只有圣阶法器才能开辟独立空间。”

　　“哦，这件法器本来也是圣阶的，被我师父玩坏了，就丢给我了，后来又被师姐抢走了。”叶蕉话语中透出几分委屈。

　　“……玩坏？”

　　不知为何，澜星感觉和这个人修聊天有点耗费脑力。

　　“嗯。话说刚刚和师姐对打的那个人呢？跑了吗？”叶蕉顺着思绪突然想到了这一点。

　　他说的应该是那个龟族？

　　澜星点头：

　　“已经传送出场了。”

　　“那他挺厉害啊，能打出这么猛的一击。”叶蕉眼中是真心实意的赞叹。

　　叶蕉此言让澜星回想起刚刚觉出的异常。他突然觉得或许可以在这个人修这里找到答案。

　　“礁洞崩解，按道理不会形成漩涡，此处水貌很是反常。”

　　叶蕉向澜星询问了漩涡形成的原理后，摆摆手道：

　　“两力相抗，那可不两力相抗么。”

　　“哦，她是不是没和你说，无极是怎么用的？啊，那我是不是也不该说？”

　　望着澜星求知的眼神，叶蕉思忖片刻，大方道：

　　“反正你慢慢想迟早也能推演出来，我直接告诉你也一样。”

　　“无极虽然是护体法器，但它护体的方式，嗯，有点特别。”

　　“它不是单纯的防御，而是复制受到的一击，并予以反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