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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可败,不可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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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杀你。”
“不过不是现在。”
女孩巧然一笑。
“别紧张,你也知道,在这我杀不了你。”
眼前的女孩褐发褐瞳,身穿一条彩绳交结而成的编织裙,没有其它多余的挂饰,略带卷曲的长发束于脑后。她既然出现在此处,应当是个妖修,那么她真身会是什么种族?
封知月不动声色:
“我们见过吗?”
“见?在刚刚之前,我见过你,现在你也见过我了。”
女孩的声音如银铃般清脆,话语间透出几分愉悦。
“你要帮谁拿下赐福?那条伤了尾巴的小鲮?”
她朝封知月眨了眨眼。
“那你可一定要成功啊,如果不是最终的优胜者,杀起来就没什么意思了。”忽略她第二句话,听起来倒像是真诚的祝福。
封知月脑中急速飞转:
自己久未入世,当年四处磨剑时也未曾与妖族结下什么陈年恩怨,听她刚刚的意思,之前二人确未见过。
如果她对自己的恶意来自于种族,不满于人族分明无法感沐赐福,却要来横插一脚,因此对她生出杀意,那么为何仅仅因为角逐场中可以选择传送出局,就放弃对自己出手?她若想将赐福把握在妖族手里,不应该更要逼她出局、将她淘汰吗?
角逐场内的挑战者皆是为了获取赐福名额而来,她却不将此放在心上,从她的神情中,击杀自己似乎是一件比获得赐福更重要的事。封知月皱了皱眉。
世上有些嗜杀之徒,平生爱好肆意屠杀,见了人心中不喜便下杀手,不需要什么具体的缘由。若这女孩是其中一位,那便真有些麻烦。
女孩浑然不在意封知月如何想,仿佛刚才那番话只是同她平常地打个招呼。她朝封知月挥了挥手:
“晚些再见吧,小妹妹,希望下次见面不会太迟。以及,你的雇主那边好像出了点问题,不去看看吗?”
封知月未及看清她是如何离开,她已消失在了原地。
封知月凝视着女孩消失的地方,几息后伸出神识探去。
没有启用阵法的痕迹。
她是怎么做到不依凭传送符,瞬间从她眼前消失的?
封知月原本放松的精神此刻紧绷到极致。
女孩来去无形,行为又诡异非常,她摸不透她究竟想做什么。杀她吗?她既知道有人与自己同行,若出了角逐场再杀,便要越过众人联手,为何不干脆趁自己没有觉察到她时暗中出击,搏一个自己没能来得及启动传送的可能性?
对了,她最后说什么,雇主?
封知月拧眉想了想,向澜离和澜星发出传讯。
澜离很快答复一切正常,正在前往寻找赤鸟的路上。澜星却是久久没有回音,等得封知月心中不安时,才低低传来一句:
“没事。”
封知月察觉不对:
“你受伤了?有人袭击你?”
“已经甩掉了。”澜星的声音中带着极力压抑的喘息。
封知月在岩洞中见过他的暗言术,心知若他落单被袭,必然毫无还手之力,无法与对方正面相抗。这次成功逃脱,下次再与其他挑战者狭路相逢便未必,听他又像是负了伤,若让他继续前来寻找自己,途中过于危险。
她立刻下了决定:
“我还在开始时的位置,你找个隐蔽的地方躲一躲,告诉我路线,我去找你。”
澜星没有立刻答话,似乎有些犹豫。
封知月又道:
“寻路而已,你说详细些,不是难事。我们之中谁都可以淘汰,只有你不行,你一旦出局,无法获得领主赐福,我们在场内也没有意义。”
“……嗯。”澜星沉默片刻,明白封知月所言正确,没有再逞强,一面忍着痛调息,一面向她描述路线。
“向东,大约半个时辰到一处南北对流的暖流处向下,二十丈左右继续向东,穿过藻类密布的礁洞,注意不要在里面迷路——不,你到礁洞口就好,我去那里和你会合。”
封知月连忙阻拦:
“穿个礁洞,又不是什么迷阵,你等我过去,不用移动。”
澜星欲言又止,最终没有多说什么,只默默全力调息。
封知月按照澜星的指示,一路向东边行去。
似乎没有多少人被随机投放至这片乱流附近,直至封知月来到澜星描述中南北对流的暖流,都没有见到别的挑战者。
封知月在暖流处向深处下潜,不多时便见到前方冒出隐约的绿意。
及至近前,水藻掩映处可见多个经水流侵蚀而崎岖不平的洞口。看来这里就是澜星所说的礁洞。
虽然让澜星不用移动时,封知月表现得很是自信,可她心里其实有些发虚。
澜星身为水族,对水中各色地形熟悉非常。他认为封知月有可能在礁洞中迷失,提出由自己穿越礁洞,便说明这洞中必有玄机。
封知月绕着礁洞细细观察起来。
从正面可见一共四个洞口,朝里面探去,每个洞口又各自分岔,不知每一条路通向何方。
封知月向澜星传讯道:
“礁洞的四个入口,我应该从哪一个进入?”
澜星答:
“洞中路径会随时间变化,每个入口都可以在变化中抵达终点。要想穿过礁洞,需要在不同的路径中寻找新鲜的水流,与礁洞另一边流来的水流逆向,才能找到出口。”
封知月开始思考,现在反悔让澜星过来会不会显得自己太没用。
她正努力感受什么叫“新鲜的水流”之时,一道气息从旁掠过。
封知月本能地循着那道陌生气息看去,突然,她眼前一亮。
如果跟着水族走,一定能找到礁洞的出口吧!
束阙正收敛着气息,试图绕过那个发呆的女修,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恐怖的剑意。
他立刻提速向前奔去,余光瞟了一眼身后追杀而来的女修,心中哀叹:
这角逐场果然不是他有本事闯的,一个两个都是见人就战,他只是想安静苟至最后十人,不想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啊。
感受着身后剑气越追越近,束阙咬咬牙,一头扎进礁洞中。
外间水域广阔,若被她追上极难逃生,多半只得被逼得放弃争夺。而礁洞内地形复杂多变,且其中藏有许多种族不甚了解的杀招,若在礁洞中与之拉扯,或许还有生存的空间。
封知月见他果真进入礁洞,心中也是一喜。
不错,只要跟着他,想必一会就能穿到礁洞的另一边。得注意着不能把他逼太紧,万一他被逼急了,选择传送出局,那她可不就困在里面了。
封知月御剑势而行,借剑意将速度提升至极致,紧随其后钻入礁洞,将距离维持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安然等着前方这水族替她引路。
束阙心中却是叫苦连天。
这女修怎么无论如何都甩不脱,他加速她便加速,他减速她甚至也减速,竟让他生出一种被戏弄的感觉。
洞中岔口一张一合,眼见二人已经行至半程,仍然维持着进洞时不远不近的距离,束阙眸色渐渐冷下来。
他已经确定,身后这名女修,是在追着他玩。
以她的速度,早就可以追上他,他若逃脱不掉,战斗又不敌,那他自认实力不济,退出争夺也便是了。可如今她这般做派,如同逗弄齿中猎物,这是一种对他的侮辱。
修士修道,可败,不可辱。
既然如此,那便叫你明白,你不放在眼中、可以随意折辱的猎物,也有反戈一击的本事。
束阙心知,此招一旦出手,他与身后那位女修都会被迫退出争夺,可谓损人不利己,甚至可能给自己日后多立一个仇家。从理智上,他不应如此做,可他忍不下胸中怒火。
仇家便仇家吧。多个仇家,不过日后行事小心些,若他忍气吞声逃了,万一因此道心蒙上阴霾,那才是舍本逐末。
束阙面色冷厉,一面向前奔逃,一面从储物戒中洒下粉末。
粉末附着在礁洞壁上,刺激得洞壁微微收缩,仿佛活物的肠道。
随着粉末沿路洒下,水流的气息发生了一些变化。这变化十分微妙,封知月并没有觉察出这一异常,仍旧向前追赶。
礁洞的洞壁变得比以往更柔软,河水变得比以往更粘稠,洞中路径变化的频率也在缓缓降低。
突然,封知月听得一声急急传音:
“礁洞在融化!你在洞里吗?洞里是不是还有别人?”
融化?
封知月脚步猛然一滞。
“有,有一只深水龟。”她立刻答道。
“龟族……你们在打斗吗?”澜星问。
“唔,可以算打斗吧,我在追他。你刚刚说礁洞融化,是什么意思?”
“应该是那只龟族做了手脚。你有没有天阶以上的护体法器?”
封知月几人虽与长尾鲮族达成协定,约定助他们赢得赐福大比,可彼此的法器底牌默契地并未相互亮明。此时澜星突然发出此问,让封知月意识到,事情或许有些严峻。
“有,不过……”
“那就赶紧打开。”澜星难得打断别人的话。
“礁洞要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