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雾》周三九

8、第八章

　　周觅被值班经理拎到四楼酒吧帮忙的事儿不知怎么就传到章承渊耳朵里，恰好他过来巡视工作，转转悠悠就到了三楼台球厅。

　　台球厅没什么客人，周觅闲时就坐在吧台写卷子。

　　物理试卷最后一道大题实在难，周觅低头皱眉啃题太过认真，浑然未觉那道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章承渊就站定在那儿，看了好久。

　　她握着黑色签字笔的手指青白纤细，落笔形如流水，试卷的空白处被她当作演草纸写得满满当当，都是复杂深奥的计算公式。

　　侧脸流畅的线条像把锋利的刀刃，睫毛纤长偶尔煽动一下，脑海中又是闪出灵光。

　　章承渊轻步走去，视线始终在她身上逡巡，未曾移开一秒。

　　他二十七了，自成年起便流连女人堆里，年轻貌美抑或是成熟丰盈的他都见了。

　　近十年的风流倜傥恍惚成烟。

　　不敌眼前。

　　他得承认，这女孩身上是带着魅力的。

　　一道大题啃了二十多分钟，过程基本顺下来了，就差个结果。

　　周觅松了口气，仰头活动活动脖子，酸涩上涌但又夹杂着无尽的爽气。

　　抬头看见眼前男人，周觅反应极快，立刻从题海里抽离出来，秒站起来连忙将桌上的卷子塞进手边的书包，一副被抓包的心虚样。

　　“老板。”

　　“叫承哥。”

　　章承渊看她，眼神包容，声音也很轻。

　　“你坐，”他立即解释道：“我过来随便看看。”

　　周觅见他脸上并无任何虚伪神色，才稍稍放下心。

　　章承渊关切道：“工作还适应吗？”

　　周觅点头：“嗯。”

　　工作强度小，提成多，环境也还算不错，主要是时薪令她满意。

　　章承渊指着她手里的笔，“给我用下。”

　　周觅递给他。

　　只见他从面前的餐巾盒里抽出一张餐巾纸，在背面写下一串数字，随后将纸和笔一起递给周觅。

　　“这是我的私人号码。”

　　周觅接过来，看着尾号连续相同的数字，“这号挺好记。”

　　章承渊又补了一句：“随时都可以打给我。”

　　混合着台球进洞的碰撞声，周觅没听清，愣了下。

　　章承渊抬手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放在耳边，再次开口说得很清晰。

　　“任何事，都可以打给我。”

　　“谢谢承哥。”

　　周觅简单道谢，将写着他号码的纸巾叠起来夹在课本里，最后又塞进书包里。

　　章承渊对周觅这串动作很满意，很隐晦的一句“人多的地方不要让她去”给足了经理暗示，临走时还不忘把对着她吹得冷空调往上掰了下。

　　周觅抬头看了眼墙上的电子钟，还有一小时就下班了，她只顾着忙活那张物理卷子，都没来得及给里头的客人推销酒水。

　　想着，用托盘捧着一堆价格偏高口味又好的酒和饮料，朝着人堆走去。

　　今晚不知道犯什么邪，场子里冷冷清清的，客人少得可怜。

　　周觅眼珠子快速扫过全场，除了角落里那桌看起来兜里还揣了点钱，其他的无一例外都是堆未成年小屁孩，估计一堆人加起来，也勉强凑个开台费，没有任何推销价值。

　　周觅端着酒，细腰一扭在场子里走，还没到桌前，迎面俯身捣球的男的已经直起身子，手摸球杆蹭了两下，朝她两眼放光。

　　周觅知道这眼神带着怎样的龌龊思想，她见多了。

　　她目的十分明确，在自己不被占便宜的基础上赚到钱，尽量多赚往死里赚。

　　周觅上前，将酒水往桌边儿一放，双臂环抱在胸前。

　　身穿黑色吊带，扎眼的锁骨凸起向肩膀延伸，手臂的肌肉线条让她这一身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衣服顿时魅惑感十足。

　　瘦且有力量。

　　往那一站自个儿像千军万马。

　　那男的看着周觅盯台球桌，以为她想加入就往她身边凑。

　　“玩一会儿？美女。”

　　周觅眼皮都不抬，说：“我不会打。”

　　对方一听周觅说不会打，心想机会来了，高兴得嘴都咧到耳根后了。

　　“我可以教你啊。”

　　说着，就要上手去摸周觅的肩膀。

　　周觅半侧身子躲开男人油腻的手，压下心底的不悦，脸上支起假笑，“哥，我手笨，不像你。”

　　“这杆子在你手里就跟孙悟空抡金箍棒似的。”

　　一句话给这男的捧得眉开眼笑。

　　“我就过来看看，”周觅声调一转，又说：“顺便给几位哥送点东西喝。”

　　男人笑着，贼眉鼠眼在周觅身上打量，尤其是胸前那块白嫩的皮肤，灯光下晃得人眼睛疼。

　　“好说，但你得陪我打会儿。”

　　周觅听出意思了，想赚这钱她得委屈下自己。

　　那就打呗。

　　闭眼乱打，回头借机说几句漂亮话把人哄开心了，拿钱就撤。

　　“行啊。”

　　话音刚落，周觅转身去挑了个球杆握在手里。

　　对面看周觅这么敞亮，二话不说立马腾地儿。

　　周觅拿着杆在手心掂量掂量，心底胜券在握，面儿上故意装成新手，连姿势都摆不对的那种。

　　“妹妹，不然我教教你？”

　　那男的就想占周觅便宜，逮着空子就往她那儿凑。

　　刚说完，周觅便弯腰俯身目光直视前方，摆出了个顶标准的姿势，小腰贴着桌沿往下一塌露出腰窝性感得要命。

　　“啪”，一杆进洞。

　　对面没想到，“哟，可以啊。”

　　第二杆周觅故意用偏劲儿，台球撞击桌沿最终停在离洞不远的地方。

　　“第一杆那是侥幸，这才是我真实水平。”

　　周觅皮笑肉不笑说着。

　　“行，等着哥给你露两手。”

　　那男的打台球确实有点技术在身上，只不过在周觅面前卖弄就显得班门弄斧了。

　　就这样的水平，她能单挑十个。

　　“啪”。

　　“啪...啪”。

　　桌面上的台球应声进洞。

　　周觅怕他再把剩下几个球扫了，不尽兴再让自己开一局，她没这么多时间跟他耗，速战速决。

　　“哥，别说整个□□，就是溪远恐怕也没人是你的对手吧。”

　　周觅这句捧杀直接让他们那伙人沸腾了，纷纷开始帮腔，言语间都是赞叹自己兄弟牛逼的词。

　　周觅心里横翻了个白眼。

　　一群脑残。

　　周觅把酒端过去，挨个儿递过去，服务态度相当良好。

　　男的聚在一起就爱喝酒吹牛逼，此时条件都具备了，气氛更热。

　　周觅只能硬着头皮又待了几分钟，等他们手里的酒喝了半瓶，才上前递酒单让他们付费。

　　□□都是会员卡消费制，分好几个等级，等级越高就说明卡里的钱越多。客人在这里头的所有消费直接报卡号自动扣。

　　所以周觅推销的这单，系统会按照他们的桌号扣酒水钱，而她要做的就是以服务费为理由从对方口袋里掏钱揣进自己兜里。

　　说实话挺难做的。

　　其中一个男的把酒单一甩，酒气顺着他的口腔喷涌而出，难闻得要死。

　　“还怕我不给钱？”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上头，开始冲着周觅骂骂咧咧地，用手里的球杆戳上周觅的肩膀，周觅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她看着对方满脸横肉，生理反应般眉头皱起，眼神变得锋利起来，警戒地瞪着对方。

　　“我看你白白净净的，学生妹啊？”那人张牙舞爪，笑谈着：“要不然跟我走，我保准给你比这十倍还多。”

　　越说越下流，周觅脾气瞬间从脑门往外顶，抬手打掉他戳在自己肩头的杆子。

　　“放尊重点。”

　　“哟...还有点小脾气呢。”

　　周觅眼看对方逐渐逼近的身体，预感情况不妙，借机手背在身后从腰间摸到对讲机，对准按钮猛地一摁企图联系到值班经理过来处理。

　　对讲机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一声一声拉磨着周觅的神经。

　　真他妈倒霉。

　　她扫过四周，之前还在玩的那两堆未成年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四下无人。

　　周觅咬牙道：“我劝你们闹事，也看看在谁的地盘上。”

　　“想唬老子？”那人扯着嗓子大笑，“没门儿。”

　　“章承渊的场子你也敢砸。”

　　章承渊的名号不是这群人能接触到的，对方以为周觅信口胡说的，并不相信，反而恶心地就要摸上周觅的脸。

　　周觅瞅准时机抬腿踹过去，对方摇晃着往后趑趄半步，由于力量的悬殊并无大碍。

　　那人冷不丁被踹一脚肯定不肯善罢甘休，作势就要冲上来打周觅。

　　周觅闪躲不及，眼看着高举的巴掌就要落下，她的脸上却毫无痛感。

　　仰头，只见一双有力的手臂横插而来，横亘在他们中间摁住了那人的手。

　　而此时祁恒就如一堵高墙，隔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极具安全感地挡在了周觅身前。

　　那嚣张的姿势与轩昂的眉宇，像极了单单为了护她而横空出世的天神。

　　周觅抬头，这个角度刚好望见祁恒凌厉的下颌，平时见着令她那样讨厌的一个人，这会儿偏偏生出来半分光辉，叫她看得十分顺眼。

　　“姓张的，你他妈让我好找。”

　　祁恒一开口，火药味直接拉满，仿佛空气中都带着硝烟。

　　“啊...啊....”

　　那人手腕被祁恒钳住，疼痛感令他爆发出一串嘶叫声。

　　“钱呢？”

　　祁恒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反而持续用力，声音也加足了劲儿。

　　另外两名同伙见状立刻围过来，祁恒一个眼神飞过去，犹如利刃钉住他们的脚尖，两人很默契地同时顿住。

　　明明有些发怵，但嘴里依旧发出诡异的声音，为自己壮胆：“哟，恒哥，追债都追到这儿来了？看来你对周老板还真是衷心。”

　　讽刺祁恒就是周老板的一条狗。

　　话还未落地，男人突然腾空而起，笨拙的身体撞在角落的墙壁上，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楚地传到周觅耳朵里。

　　周觅心口一收，倒吸口凉气。

　　另外两个同伴一时不知所措，冲祁恒道：“祁恒，你他妈过了吧！好歹我们也跟周老板混过，你也敢！”

　　“那正好...”祁恒幽幽开口，飘出阴森森地一句：“清理门户。”